捐完香油錢,林瀟月跟著小沙彌去誦經祈福。
進寶見到僧人坐在金身佛像前敲木魚,心下好奇,手癢癢也想去敲,又怕娘親不同意,一直拿眼睛去瞧溫婉。
溫婉說:“那個不是你能碰的。”
進寶只能收回躁動的小爪子。
林瀟月求了一個平安福,回來后見溫婉拉著兒子站在偏殿外面,沖她招了招手。
溫婉回頭,見林瀟月紅光滿面似是碰上了什么大喜事。
溫婉問她,“這么高興?”
林瀟月揚了揚自己手里的平安福,“求完這個,感覺心里踏實多了,自然高興。”
溫婉不好潑冷水說那都是心理作用,只隨著她笑了笑。
林瀟月好奇地看著她,“你怎么不求?”
溫婉說:“我求那個沒用。”
林瀟月嗔道,“都沒求,你怎么知道沒用?”
溫婉當然不能告訴她,求菩薩還不如靠自己的預感。
只說:“我家里人不太信這個。”
林瀟月瞇起眼細細地想了想,“不對吧,我兩年前在你們家待過一段日子,你婆婆好像挺迷信的。”
溫婉凈顧著撒謊,都忘了林瀟月那次為了躲難來過宋家見過她婆婆,忙又補充,“是我相公不信。”
林瀟月沒再刨根究底,“既然不去祈福,那求簽去不去?”
溫婉說:“你不是已經祈福求了平安福,還求簽做什么?”
“多多益善嘛!”林瀟月迷信的那股勁兒一上來,溫婉攔都攔不住,只好陪著她去了一回大雄寶殿。
寶殿外支了張木桌,木桌后坐著個圓臉和尚,側邊擋板上寫著“解簽”二字。
溫婉立即明白他坐在這兒的目的。
圓臉和尚見到兩位女施主,雙手合十豎起,“阿彌陀佛”一聲。
林瀟月客氣地笑笑,進去后四下瞄了眼,見還有空位,就在最近的蒲團上跪下,又拍了拍自己旁邊那個,示意溫婉一塊兒跪。
見溫婉站著不動,她側頭看來,“不是說好了求簽問卦,你該不會臨時反悔了吧?”
溫婉不是不想,只是一進來就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大概是因為自己有個逆天的本事,用行內話來說,那叫泄露天機。
每次預感到什么,她都是在泄露天機。
把一個原本霉運纏身不可能再參加科舉的人推入官場,她這一壯舉又叫“逆天改命”。
專司忽悠人 的江湖術士做不到的,她在不知不覺中全做了。
這會兒站在佛像前,總有種被佛祖看穿的錯覺。
溫婉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旁林瀟月還在催促,“快跪下來,要開始了。”
溫婉想了想,自己沒有上前,讓進寶去。
林瀟月驚訝地瞪大眼睛,“你讓一個三歲的奶娃娃來求簽?”
溫婉挑唇,“不都說孩子的心最純,讓他求,感覺比我求的靈。”
這話林瀟月沒法兒接,心情復雜地看了看進寶,問小家伙,“你知道咱們要做什么嗎?”
小家伙已經接過娘親遞來的簽筒雙手抱在懷里,聽到林瀟月的問話,茫然地搖搖頭。
林瀟月再次將眼神挪到溫婉身上,“看到了吧,他什么都不懂。”
溫婉淡笑,彎腰附在進寶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林瀟月不知道她們母子倆打什么啞謎,只是看到小家伙點了兩下頭,然后閉上眼睛,小爪子抱緊簽筒努力地搖啊搖。
不多會兒,掉出一支簽來。
溫婉還來不及撿,林瀟月隔得近,已經先一步拿過去。
她不相信一個三歲的小娃娃能求簽,想瞧瞧能搖出什么來。
只見上面寫著“大吉”,簽文:望渠消息向長安,常把菱花仔細看,見說文書將入境,今朝喜色上眉端。
林瀟月看得一臉茫然,她只瞧著“大吉”二字,然后把簽遞給溫婉,遲疑著問:“你們家這個,能準嗎?對了,你剛剛跟進寶說了什么?”
溫婉笑著,“沒說什么呀,只是讓他心里想著他爹,然后不停的搖簽筒,直到竹簽掉下來。”
林瀟月,“就這樣?”
“不然你以為是怎樣?”
“那,你瞅瞅,上面說的準不準?”
溫婉低頭去看,目光尤其在“見說文書將入境,今朝喜色上眉端”上停了停。
“到底準不準,你給句話呀!”林瀟月等得心急火燎,“要是你們家的不準,我就不打算求了,省得求個錯簽看了鬧心。”
溫婉哪看得懂簽文,只隱隱覺得如果自己問名利的話,后面那兩句話是大吉的,她遲疑片刻,開口,“你說對了,進寶只是個小娃娃,他求的簽文,做不得數。”
見林瀟月要起身,溫婉又說:“你別著急啊,不用看我們家,要想求的話,求一支就是了,否則你大老遠的跑來,帶著遺憾回去,豈不是讓自己不痛快?到時候可別整夜整夜 地睡不著覺。”
林瀟月聽了,又覺得溫婉說得有道理,來都來了,總不能遺憾而歸。
她又跪回去,這次不再猶豫,閉上眼睛拿起簽筒輕輕搖著,不多會兒,一支簽落在地上。
林瀟月睜開眼,沒有第一時間去撿,像是在做自我心理建設,慢慢地放下簽筒,又慢慢地彎下腰,然后將腦袋偏往一邊,不去看簽文上寫了什么,等把簽攥在手里,她才回頭一點一點地挪開被自己擋住的字跡,只見上面寫著:下下。
簽文:一山如畫對江清,門里團圓事事雙,誰料半途分析去,空幃無語對銀缸。
林瀟月當年入鴻文館沒多久就因為懷孕輟了學,念的書不算多,文化水平有限,看不太懂簽文上寫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盯著“下下”兩個字,臉色發白。
溫婉見狀,從她手中將竹簽拿過去一瞧,半晌后,出聲道:“下下不一定是兇簽,關鍵得看你問什么,大殿外不就有個專司解簽的小師傅,不如咱們去問問他吧?”
林瀟月想到什么,低喃道:“我想去見見虛云大師。”
“虛云大師?”溫婉此前沒來過法華寺,對這個名字完全陌生。
林瀟月說:“他是法華寺出了名的得道高僧。”
“既然是得道高僧,咱們兩個小婦人能隨隨便便見著嗎?”溫婉有些擔心。
林瀟月忽然一笑,“傻了吧,我那個侄子小四就在這兒出家,聽說他已經拜在虛云大師門下,是虛云大師的座下弟子,我只要找到他,想見見虛云大師,不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林瀟月不提,溫婉險些都忘了蘇堯啟在法華寺出家的事。
等她回過神來,林瀟月已經走出大殿,正熱情地向解簽合上打聽蘇堯啟的下落。
一開始她報出蘇堯啟的名字,解簽和尚有些茫然,搖頭說沒聽過此人。
林瀟月納悶了,“他明明就在法華寺出家的,你們怎么可能沒聽說過?”
溫婉聽到動靜,上前道:“是位帶發修行的少年,小師傅可曾見過?”
解簽和尚聞言,恍然大悟,“原來女施主說的是釋空師弟,他如今正在禪房里打坐。”
林瀟月忙問,“能帶我們去找他嗎?”
解簽和尚面露猶豫。
林瀟月又說:“我是他俗家的嬸嬸。”
聽到是親戚,解簽和尚眼底的警惕退散了些,恭敬地對二人道了聲請。
林瀟月回眸沖溫婉擠了擠眼。
溫婉笑笑,把求來的那支簽放回去,拉著兒子的小手跟上那二人的腳步。
香客的廂房在西苑,寺中弟子們的禪房在東苑,求簽的大殿位于中央,距離東西苑的距離都差不多。
大概因為是皇家寺廟,相比較其他小寺較為莊嚴,來這里的香客都很安靜,哪怕一路上碰到的香客并不少,溫婉也沒聽到哪里有大聲喧嘩的現象。
進寶到現在都還是懵的,完全不知道娘親讓自己搖的簽筒有什么用,不過小家伙似乎也感覺到了寺廟里安靜平和的氣氛,難得的沒有開口叨叨。
幾人很快到達東苑。
穿過月門,里面便是弟子們的禪房。
林瀟月和溫婉不便進去,到此便止了步。
帶她們來的解簽和尚法號釋明,客氣地請二人稍等片刻之后,轉身進了禪院。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