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九點,安隅將那冗長的小吃街從頭走到尾。
她從煙火紛擾之地走過,卻未沾半分煙火。
九點,首都的交通依舊繁忙,葉城驅車擠身在車海中緩緩挪動著,她按下車窗,半撐著腦袋望著街頭繁華景象。
行至一處廣場前,側眸,看見了一旁的牌。
恍惚想起,徐紹寒婚后離家那個細雨朦朧的夜晚。
她也是開車行至此處,看見那個英俊瀟灑的男人出現在大屏幕上。
又是一日,在見此景。
難免會想起某人連續兩日未曾查崗了。
夜間歸家已是十點光景,葉城驅車行至磨山腳下,遠遠的,便見山腳下挺著一輛黑色轎車,一輛公用的普通不能在普通的大眾。
葉城驅車過去,見山腳下停了如此一輛車,不免多觀察了兩眼,隨后伸手欲要掏出手機詢問磨山警衛,卻不想僅是一秒鐘晃神的功夫,旁邊突然竄出一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也虧是他車技精湛,也虧的他反應迅速,才不至于將人送上極樂世界。
“太太,”葉城回眸望向身后人,面上帶著擔憂。
急促的剎車讓后座的人險些撞上副駕駛,安隅道了聲無礙,抬眸望向窗外時,這才看清車前那人面目。
深夜、惡鬼橫行。
安隅望著她,唇角勾了勾。
比惡鬼還恐怖幾分。
靜默數秒,她吩咐葉城在車內等候。
伸手欲要推門下車,卻被葉城急切聲響喚住;“太太。”
他擔憂,怕來者不善。
安隅笑;“無礙。”
眼前人,能拿她如何?
相隔三五載,二人在此會面,她已不是當年那個手無寸鐵扔她欺凌的小女孩。
暮色四合,今日的夜空漆黑一片,看不見絲毫繁星。
古語曾有言,夜空無星,多是陰沉之日。
磨山腳下,四處靜寂,路兩旁昏暗的路燈在此時照著對面人影。
趙玲陰狠的面龐一如多年前那般面目可曾。
而安隅,淡淡站在身前,單手插兜,紅色雪紡衫在微風中被吹的微微波動。
一人悠閑愜意的好似晚飯后出來吹風的夜游人,一人滿目憎恨的恨不得能弄死眼前人。
赤裸裸的對比。
“我倒是不知道駱夫人有深夜裝鬼撞人車的癖好。”
她開口。滿滿皆是諷刺味。
“是你對不對?”趙玲開腔。
憤恨的面龐配上那咬牙切齒的容顏不知曉的人還以為她刨她祖墳了。
聞言,她冷笑溢出面龐,一手插兜一手落在褲縫邊輕輕敲了敲;“是我又何如?”
“你個賤人,多年前我就該在你進趙家門時將你淹死在漠江。”
“但你沒有,”她冷聲開口。冰涼的視線落在趙玲身上,如同那夜間逃出來的惡鬼。
“凡是殺不死我的,只會讓我變的更強大,。”
那些年,趙家人對她的摧殘與踐踏早已深入骨髓,即便是多年過去,時間流逝了一年又一年,這些仇恨沒有被時間消滅,相反的越來越濃烈。
在她骨子里扎的根越來越深。
“你同你母親一樣,低賤的堪比夜場里的賣身小姐,卻還不讓旁人瞧不起。”
“你趙家的血脈若是高貴,你兒子會睡了一個又一個的已婚婦女?趙女士,說旁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是不是什么好東西,有沒有資格說別人。”
那些出生高貴的人總有亦乎于常人的優越感。
比如趙玲。
當她聽見安隅用那淡漠冰冷的話語戳著她脊梁骨時,她惱羞成怒,欲要想昨晚甩葉知秋一樣上手去招呼安隅,卻不想,眼前這人不在是多年前那個讓她欺凌的女子。
她是安隅,是哪個心狠手辣冷漠無情的安隅。
所以、當深夜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傳來,一聲慘叫劃破了天際。
撕開了夜幕。
車內、葉城緊緊盯著二人的一舉一動。
見趙玲伸手欲要招呼人時,他猛的推門下車。
卻不想,撞見的,是自家太太單手卸了人手腕的景象。
霎時、葉城跨出去的步伐緩緩又往車門方向縮了縮。
基地里,他見過不少手段狠厲經過特殊訓練的女兵。
可現實生活中,她初次見到這個美艷清冷的女子不動神色不費吹灰之力的卸了人臂彎。
夜風中,她依舊單手插兜。
眼前趾高氣昂的女人在一聲慘叫過后痛的蹲在地上哀嚎。
她站在原地,視線落在女人身上,那睥睨的視線好像在冷眼瞧著受盡苦難的蒼生。
不動絲毫感情。
她是九天之外的神佛,無情無欲,也不憐憫眾生。
良久,她緩緩蹲下身子,與其平視,冷眼瞧著蹲在跟前捧著手腕哀嚎的女人,嗓音冰涼的如同寒冬臘月的下雪天;“你對我的一言一行,我都銘記于心,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你兒子,注定只能要死在我手上。”
“是不是想掙扎?又無力?這點痛算什么?我那十五年在你趙家受過的痛與苦難豈是你這星星點點便可還完的?”她冷笑開腔。
面上的表情陰狠的駭人。
“不急、惡人不用天收,我親自收拾,”說著,她伸手拍撫了撫趙玲凌亂的衣物,而后緩緩起身,冷酷的視線比這深沉的夜幕還要黑上幾分。
“駱太太手傷了,我這等市井婦人送她去醫院怕也是看不上,不急,打電話給駱檢察長,讓他親自來。”
駱家到這里,驅車不堵也得需四十來分鐘。
徐太太這是下了狠心要讓她疼死在這磨山門口。
葉城聞言,視線落在自家太太身上,只道是最毒婦人心。
這夜、徐太太的好心情終結于此。
夜間回了莊園,徐黛端著一碗熬的正好的山藥粥上來,她接過,喝了兩口。
許是胃口不佳,便沒在繼續。
徐黛本想言語,見其面色寡寒,便也止了言語。
這夜間、微風習習,是個難得的溫涼之日。
首都國際機場一架飛機緩緩落在跑道上,數十分鐘后,頭等艙出現一眾男女,或西裝革履,或包裙在身。
帶頭男子,黑色西裝搭在臂彎,一身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領帶早已不知去向。
身后,一眾老總提著公文包跨大步跟在這人身上。
遠遠的、來往之人無一不將目光落過來。
原以為是哪個劇組在拍戲,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呼了聲;“徐氏集團徐紹寒。”
霎時,有人掏出手機紛紛拍照。
但許是這人氣場太過強硬,連續飛了數十小時稍有面色疲憊,讓一眾人等只敢遠觀,不敢近身。
首都到底是個國際大都市,即便是深夜十一點的機場,依舊是人來人往。
這夜、徐紹寒歸家,遣散了眾人各回各家。
磨山警衛來接時,男人靠在后座閉目養神,試圖將滿身疲倦降下去些許。
以免歸家,嚇著某人。
“先生,”警衛驅車時,透過后視鏡望了眼閉目養神的男人,想起來時葉長官交代的話語,本不敢打擾,但還是壯著膽子開了口。
“恩、”男人低沉應允,眼簾微掀開,語氣淡淡。
“葉長官說,近日太太工作上發生了些許事情,讓我同您說一聲。”
霎時,閉眸的男人掀開眼簾,本是疲倦的人面上多了一絲冷厲。
“何事?”
隨后,警衛將事情娓娓道來,許是并未直觀接觸,說起來稍有些啰嗦。
但并不妨礙徐先生將事情連貫起來。
甫一進主宅,便見葉城從后方進來,乍一見徐紹寒步伐來不及收回,險些踉蹌。
數日未見的先生視線冷漠從他身上掃過去,而后邁步去了餐室。
這日歸家,未曾驚動傭人,也未曾提前招呼,以至于這夜間除了守夜傭人,并無旁人。
葉城將將處理好趙玲的事件,本是想進主屋同太太匯報,哪成想,撞見了自家先生。
你男人那一眼,深意濃濃,他怎會看不出。
餐室內,徐先生身上白襯衫稍有皺褶,男人站在把臺前倒了杯溫水,而后端著杯子靠在吧臺旁緩緩喝著。
葉城望著他開口;“趙玲夜間尋上磨山,太太夜間歸家時同人撞上,隨后便起了爭執,太太動手折了趙玲手腕,駱檢察長將將給人送去醫院。”
他言簡意賅的說著今晚發生的事情,也片面告知今日為何是旁的警衛去接的人。
男人端著杯子喝了口水,“恩”了聲、隔了幾秒鐘,再喝了口水,才道;“公司怎么回事?”
“太太沒說,但字里行間的意思聽得出應該是駱家二公子犯事兒了,太太把控著主動權,駱檢察長今日去過事務所,太太今日一整日都在外面避而不見。”
他沒說話,也不想說話。
他的愛人,公司出了事兒,他且還是從旁人口中知曉。
這種感覺,不大好受。
徐先生的強占欲在這夜來的異常兇猛,葉城遠遠站在都能感覺這男人周身陰寒的氣息猛然間襲來。
忙了數日,他每夜臨睡前都惦記著回家如何彌補這些時日的空缺,可他的愛人,他的愛人啊!
忙著自己的事業,哪有什么閑空去想著自己啊?
罷了、不能想、不能想。
越想越難受。
男人伸手,將手中半杯水嘩啦倒進水池里,而后伸手挑開水龍頭沖著手中杯子。
嘩啦啦的水聲夾著陰涼的話語傳到葉城耳畔;“去查、我要知曉前因后果。”
“是,”葉城言語,隨后轉身離開。
才走兩步,卻聽男人在道;“動作要輕,莫要驚擾了太太。”
到底還是記掛著她,怕她擔憂。
這夜、黑夜只是漫無邊際的黑夜,沒有指路繁星,亦是沒有皎潔彎月。
磨山二樓,男人走在長廊里,廊燈將他身影拉的長長的,
周身的疲倦在淺淡的廊燈下更是顯得淋漓盡致。
臨近臥室門口,男人抬手欲落在門把手上,忽而想起葉城的話語,只覺心頭窩火。
將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許是不想帶著情緒見自家愛人,轉身去了書房。
站在陽臺迎著夜風抽了數根煙,才穩住那顆顫栗的心。
這夜間、睡的深沉的人被人鬧醒。
睜眼,入目的是數日未見的徐紹寒。
迎著昏暗地燈,她看見徐先生疲倦的面容,鼻尖充斥著濃濃的煙草味,男人寬厚的大掌落在她發頂緩緩撫摸著,帶著愛意與親昵;“醒了?”
夜半被人鬧醒怕是誰也沒有好脾氣。
盡管數日未見,盡管夜間還想著這人。
此時、徐太太鬧睡的性子蓋過了所有。
正欲拉過被子翻身,卻被人止住了動作。
男人話語輕輕柔柔,如同羽毛拂過水面。
他蹲在床沿,看著自家愛人迷迷糊糊的睡顏,嗓音帶著蠱惑,特別是在數日未見之后,這種感覺更為強烈;“乖、晚點睡。”
這是他每每出差回來必來的戲碼。
安隅早已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