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錦初沒回話,而是冷沉沉的視線看著卓然,卓陽,小團子,“你們給我站著反省。”
目光微落,劃過小團子的臉,而后又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門外快落山,沒什么殺傷力的太陽,他徑直抱起小團子,走了一段,放在堂屋,“你給我在這兒站著。”
語氣很不好,差到了極致。
小團子知道大哥生氣了,也很識時務,垂著個小腦袋。
她這次不是裝可憐,她是真可憐兒了。
大哥生氣的樣子太太太可怕了……她還是頭一次見。
一旁,于秀麗拼命向她傳遞信號,用眼神,用口型,“到底怎么了?”
沒見著大哥人,但小團子還是怕怕的,大哥的余威仍在,所以她只能沖著嬸嬸小幅度的搖頭。
于秀麗也不敢多問了,但她就是擔心呀,她的心肝寶貝站久了,腿該多酸,多累啊。
她在尋思著,怎么跟氣頭上的錦初說情,但是吧,她又沒個經驗。
所以,這會兒腦子里亂成一團。
好在沒多久,錦初就出來了,滿身清俊,冷意仍在,他還搬了一個椅子出來,坐了一會兒,他不坐了,遞給小團子,“放著也是放著,你坐。”
嗓音不容置喙,要多牛有多牛。
但是……
小團子疑惑的杏眸忽閃忽閃的,她縮了縮小天鵝搬的雪白脖子,弱弱的,有點不敢坐呢。
她不是在罰站咩?
剛才大哥明明好大的火氣,滅火器都壓不住。
卓錦初眸光一沉,歪著腦袋,邪笑間,氣勢愈發足了,周遭的空氣都好似被壓縮成了一個個高密度粒子,“不坐?”
“呃……坐……”
小團子忙不迭的坐下。
不坐,貌似大哥會更生氣的樣子。
于是,她開始了坐在椅子上的冗長“罰站”,托著個腮,按照大哥的吩咐,必須要進行苦思冥想的“面壁思過”。
小團子想了想,大哥這次的怒氣這么來勢洶洶,不做點什么,想來是難以平息的。
所以……對,她得面壁。
她不敢起身,因為大哥非要她坐,她不敢惹大哥不高興,于是她一面托著椅子,一面彎著腰,像只小蚯蚓似的,盡量悄無聲息的,拼命往墻那邊拱。
面壁,就必然有點面壁的樣子。
剛到半途,就聽見大哥有幾分隱忍的聲音,“過來。”
小團子回過頭,發現大哥還是指了她剛才坐的那一塊地方,咬著牙,像是更生氣了。
饒是小團子情商再高,她小腦袋左歪歪,右歪歪,也還是不懂又是哪里觸到大哥的逆鱗了。
但她還是照做了,又像一只小蚯蚓,原封不動的拱回來,回到了大哥身邊,堂屋最寬闊的地方,老老實實的坐著,不再瞎動彈了。
似乎動,是錯上加錯呢?
所以,她不能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嗯,是這個樣子!
她無比虔誠,誠心誠意認錯了,但是總有人不愿讓她受任何罪。
于秀麗,那真叫一個心急如焚吶,她不想跟大兒子起爭端,她清楚大兒子的脾氣,這么做,只會把事情越鬧越糟。
可她又想著小團子出去這么久,也不知道喝水沒有,會不會口早已渴了,卻倔強不說。
老大向來是個心硬的,雖然不知道這次是什么事,但看著老大神情這么不明朗,但作為一個嚴厲的兄長,他肯定要讓小團子受磋磨的。
小團子可是她心尖尖上最柔軟的那團肉,她怎么舍得?
于是,她豁出去了,她開始在錦初能接受的邊緣瘋狂試探。
她拿了一只碗,裝了點溫水,悄咪咪的往小團子那走。
動作緩慢,狀若蝸牛,殊不知這樣更惹人注目。
卓錦初瞥她一眼,她就停,不看她,她就動,就跟玩“一二三木頭人”似的。
卓錦初清雋如畫的面容一頭黑線,他怎么有個這么憨的媽?
好不容易走到小團子跟前,于秀麗從背后遞給小團子一碗水,拼命往她手里塞。
小團子扯著唇,僵硬的笑了笑,很想告訴嬸嬸,她很好,她不渴,剛才在外面,二哥三哥對她照顧得極為周到,不時打了井水裝荷葉上給她喝。她現在可是在反省,怎么能又坐著,又喝水的?
那樣不好。
那樣態度不端正。
可一對上于秀麗好像隱忍著淚光的眸子,似繁星點點,小團子無言,她怎么覺得犯錯的不是她,而是她嬸嬸似的。
小團子深吸口氣,抵不住嬸嬸這溫柔攻勢,不渴的人都莫名覺得,這水,她必須得喝。
趁著大哥不注意,她飛速的舉起碗,咕咚兩口。
卓錦初又怎么可能發現不了?故意氣定神閑的翻閱著手里的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要的只是她知錯,而不是她受罪。
看見小團子喝了點水,小嘴唇一如既往的鮮嫩如嬌花,唇瓣晶瑩一片,似裹挾著露珠。
于秀麗這才松了口氣。
然而更大的危機來臨,卓錦初突的放下手里的書,走到小團子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墨色的眸此刻像帶著絲絲縷縷的冰藍。
他本就比小團子高出許多,這會兒還站著,小團子則是坐在矮凳上,壓迫感愈發強烈,撲面而來,差點叫人無法呼吸。
于秀麗心一懸,下意識就護在小團子跟前,眼神倔強,神情里是妥妥的袒護,“不許打妹妹。”
卓錦初又好氣又好笑的,“我什么時候說要打她了?”
再說了,他也舍不得。
錦初既然這么說了,那自然是不會動手的,于秀麗虛虛讓開,就見他伸出手去,單單一掌,虎口貼著小團子精細的下顎處,像捏包子似的,稍一用力的捏了捏,嗓音輕慢卻鄭重,“錯哪兒了,清楚了嗎?”
看似言簡,說話卻單刀直入,意賅。
小團子垂著眸,因為小臉被捏著,小嘴一會兒撅著,一會兒正常的,說話也含含糊糊的,三分滑稽,七分可愛。
“唔,我知道了,不該救的人,就不救,否則自己也完蛋了。”
她用孩子般淺白的話,說出她理解的意思。
在大哥心里,沒有人比自己的家人重要,所以,絕不能以身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