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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我還有好多事想做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今天三爺給夫人撐腰了嗎

  回到胡同里時,幾近天明。

  司笙撐著傘,在清冷的夜里走過一段路,路燈落下昏黃的光,青石地面被雨水沖洗得干凈敞亮。

  大門虛掩著,她推開,院里一片漆黑,沒一點光亮。

  高跟敲打在地面,發出清脆聲響,跟淅瀝雨聲交織、混雜。

  “喵嗚”

  雨傘收攏后扔傘桶里,司笙俯身在玄關換鞋,倏然聽到霜眉的叫聲。

  霜眉輕手輕腳爬過來,圍繞著她打轉,她一放好鞋,就將霜眉一把拎起,順勢摟到懷里,步入客廳。

  這時,易中正臥室的門被打開,有光灑出,倒班照顧易中正的年輕護工走進來。

  “司小姐,易爺爺讓你進來一下。”護工輕聲。

  “醒了?”

  “嗯。”

  護工微微點頭,退到一邊。

  稍作思忖,司笙抱著霜眉,沒有耽擱,走進易中正的臥室。

  易中正坐起身,往后靠在枕頭上,一日比一日消瘦,司笙看了兩眼,就微垂下眼瞼,避開視線。

  司笙問:“沒睡,還是剛醒?”

  “剛醒。”

  易中正聲音低啞,頓了頓,偏頭看著她,慢吞吞地問:“人怎么樣?”

  手掌覆在霜眉腦袋上,司笙聲音有點輕地回答,“走了。”

  “嗯。”

  易中正淡淡出聲。

  少頃,他叮囑,“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司笙應聲,轉身欲走,又一頓,回身同他道,“春天來了,等天氣好點兒,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

  易中正微微闔上眼,點頭。

  一路無話。

  車開到單元樓外,秦凡踩了剎車,停下來。

  楚落手指輕摳著安全帶,微抿著唇,看著被車窗蜿蜒流下的雨水,沒有動作。

  靜默半晌。

  目視前方,秦凡沒去看她,只是輕聲叮囑,“回去好好休息,他們最近沒空找你的。”

  楚落沒說話。

  秦凡也沒有催她。

  車內陷入寂靜,外面是被雨聲灌溉的冰冷城市,而里面狹窄的空間,似是處于另一方天地,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明了。

  良久,楚落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口,“秦凡,你沒什么話想跟我說嗎?”

  手無意識在兜里摸著,摸到一包煙,秦凡沒掏出來,只是揉捏了幾下。

  他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微一扭頭,故作輕松地出聲,“說什么呀?”

  “你……”

  細細地吸著氣,楚落眼眶泛了紅,猛地回過頭,見到的是秦凡吊兒郎當的神態,神情自若,游離于事外,沒有一點她想看到的情緒。

  唇角被咬得泛白,楚落手指緊緊攥著安全帶,開口時多了些怒氣,“要斷就斷個干凈,動不動就出來找存在感,這樣很好玩嗎?”

  秦凡微怔,視線在她臉上稍作停留。

  車內沒開燈,路邊光線昏暗,楚落的臉隱在陰影里,可通過隱約的輪廓,依稀可辨認出她輕蹙的眉,眼中的憤怒和哀傷,透過空氣悉數傳來,令他呼吸一滯。

  “哦。”

  半晌,他出了聲,語調輕揚,似是玩味。

  楚落怔怔地看他,一呼一吸間,有酸澀感被帶到嗓子眼,她張了張口,有幾分顫音,“哦什么?”

  她的視線如火灼燒,被她盯了兩秒,秦凡眼里有異樣情緒流出,可,只是一瞬,他就避開了。

  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他抬眸,望向前方,視線落到被雨水洗滌的路邊灌木上。

  “抱歉啊,以后不會了。”

  嗓音微啞,有些歡快,只有一絲絲的愧疚。

  但,空氣微微一拂動,那微不足道的愧疚,也就消失不見了。

  楚落終于絕望,在短暫的幾秒愣神后,她猛地掀開安全帶,擰開車門就往下走。

  “哎,傘——”

  秦凡倏地回頭,欲要叫住她。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嘭”地關門聲,爾后,便是楚落大步走向單元樓,不曾回身的堅決背影。

  車里,秦凡一動未動,怔怔地望著楚落背影離開,直至徹底消失在門里。

  他沒離開。

  不知呆坐了多久,他將兜里那包煙拿出來,挑出一根叼上,點燃,青煙縷縷。打火機光線一暗,昏暗的車里,就只剩零星一點火光。

  煙霧頓時繚繞,他開了一點車窗,有清涼的風拍進來,將煙驅散。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

  漆黑的天幕,漸漸泛起青白,天快要亮了。

  煙盒里只剩最后一根煙了,煙盒被他攥成一團,他愣愣地盯了很久,然后摸出手機來。

  電話響了三下,然后被接聽。

  “怎么了?”

  宋清明的嗓音還沾染著清晨的困倦。

  掌心里是被攥爛的煙盒,他微微側首,刺骨晨風迎面吹來,他低聲說:“有點舍不得你們。”

  “楚落爺爺走了,以后她就沒有親人了。”

  “我想讓你照顧的,仔細一想,還是算了。我怕她喜歡上你。”

  “司笙心情也不好,人都是說走就走的。她這人,重情重義的,跟易爺爺感情那么好,再給她多長時間,都做不好這個心理準備。”

  一直都是秦凡在說話。

  聲音越來越低,在這清晨的風里,分辨不清。

  末了,秦凡說:“我還有好多事想做。”

  嗓音低低的,有些無力,被風一吹,就這么散了。

  宋清明終于出聲,很輕,卻沉重,“嗯,去做吧。”

  眼睛一眨,眼角被燙了一下,恍惚間,好像有什么掉了下來。

  這一場雨,持續下了幾日。

  春雨綿綿,整座城市都被雨水浸潤了,氣溫不僅沒上升,寒意滲透到每個角落,無聲無息。

  深夜,寂靜。

  司笙猛地驚醒,在睜開眼的那一瞬,倏然坐起身。

  入眼盡是黑暗,司笙茫然地環顧著臥室,短暫幾秒后,她徒然掀開被子,踩著拖鞋走出臥室。

  推開易中正臥室的剎那,昏昏欲睡的護工被一驚,差點從躺椅上竄起來。

  沒有開燈,她徑直走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身影,手指輕輕顫抖著,送到老人的鼻尖。

  呼吸的動靜,極其輕緩。

  高懸的心,在這一刻,放回原地。

  “沒死呢。”

  易中正沒有動彈,卻緩緩掀開眼瞼,低沉緩慢的聲音,裹著嘆息和無奈。

  “哦。”

  司笙將手收回去,下意識放在身后。

  像多年前,偷偷去研究易中正機關桌時,被撞了個正著的模樣。

  彈坐起身的護工,待了片刻,似乎意識到什么,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出臥室。

  他忘了開燈,臥室依舊漆黑。

  室內很靜,司笙杵在床邊,一團黑影,又高又瘦。

  無意識地撥弄了下頭發,她垂了垂眼瞼,在昏暗的房間里盯著易中正,說:“我夢到你走了。”

  “早晚的事。”

  易中正并不避諱這個問題,“你在外面闖蕩那么久,早該接受了。”

  司笙沒吭聲。

  “回去睡覺。”

  易中正說話時很虛弱了,可吩咐司笙的時候,字正腔圓,仍舊給人他底氣十足的錯覺。

  司笙沒動,說:“睡不著。”

  “多大人了,半夜還得找人陪你聊天。”易中正頗為嫌棄。

  十歲以前,司笙半夜偶爾驚醒,不管多晚都會來敲易中正的門,把人吵醒后也不說話,易中正困得不行,會把她拎去坐下,然后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直至她有了睡意,才把她送去睡覺。

  十多年了,易中正聊天時說的話題,司笙早記不得了。

  但,記憶里總有那昏黃的燈光,室內不亮堂,易中正說話的聲音緩慢又悠長,令人昏昏欲睡。

  司笙問:“你能聊嗎?”

  黑暗中,易中正掀掀眼瞼,扔她一記冷眼,“去搬凳子。”

  “哦。”

  司笙轉過身,拖來一張凳子,擱在床邊,然后坐下來。

  “聊什么?”易中正問她。

  想了想,第一時間腦海里跳出一個人影,司笙微微一怔,然后說:“凌西澤說你把我的嫁妝給他了。”

  “……嗯。”

  易中正并未否認。

  本是想告凌西澤的狀,沒想易中正真答應下來了,司笙啞了片刻,問:“你喜歡他嗎?”

  “喜歡。”

  “我不嫁給他怎么辦?”

  “那你就孤獨終老吧。”

  司笙無言以對。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易中正教訓她,“不要想著了無牽掛的活著,有時候多個牽掛,能讓你更惜命。”

  “惜什么,我的命又不值錢。”司笙賭氣似的咕噥。

  “我養你這么大,是讓你視自己為草芥的?”易中正冷哼一聲。

  司笙理虧,沒法回應。

  易中正又道:“你好好想想。”

  牙齒輕砸了下,砸出一點聲響,司笙把情緒拂開。

  雙手撐在凳子兩側,司笙眼皮一抬,慢吞吞地說:“五年前,我去了趟湘城。”

  易中正看著她,等著她的后續。

  “你說你出生在湘城,為了奶奶才來的封城。那時候,我聽人說湘城有個隱世的機關術家族,很厲害,我當是跟你一脈相承,就去找了。”

  微頓,司笙不緊不慢地說,“他們藏身于深山野林,建了一座機關城,氣勢雄偉,有模有樣的。我說我要闖城,他們讓了——”

  “讓了?”

  易中正打斷她。

  “好吧,不讓。”司笙改口,“他們沒一個能打的,我就硬闖了。”

  易中正哼了哼,不知是在贊同司笙那句‘他們沒一個能打的’,還是在嫌棄司笙‘只會來硬的’。

  司笙沒管,繼續說:“我當那機關城挺能耐的,結果中看不中用,都是一些常用的、近乎小兒科的機關。跟你的比,差遠了。老易,他們跟你有關系嗎?”

  “沒有。”

  簡單的兩個字,尤為冷漠,還摻雜著淡淡的不屑。

  “哦。”司笙一垂眼瞼,旋即又抬起,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那司銘盛設計的那座橋,跟你有關系嗎?”

  “你聽誰說的?”易中正聲音嚴肅起來。

  司笙問:“你知道范豐嵐嗎?”

  范豐嵐,百曉堂的前任堂主。

  司笙將機關無人機送給凌西澤那天,正是因為遇見了他,才會讓司笙答應司尚山回到司家,想辦法展開調查。

  “你跟他認識?”易中正問。

  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

  但是,話到嘴邊,卻只是半真半假的話,“算是吧。”

  “他跟你提的?”易中正輕輕蹙眉。

  “我偷聽到的。”司笙說,“說易詩詞偷了你圖紙,送給了司銘盛。是那座橋的圖紙嗎?”

  第一次帶著凌西澤來胡同的時候,司笙因為發現凌西澤的文身,有點不自在,就出去散散心。

  她去找了秦融。

  拿了秦融一幅畫,還問了一些事。

  秦融告訴他,易中正以前是確實是工程設計師,參加過很多建筑的設計,有些還小有名氣。話里行間,秦融還提到一項特別的建筑設計,語氣中有些惋惜,似乎是沒成功。

  司笙有點在意,追問時,秦融卻不再提及。

  她問到易中正有沒有設計過橋,秦融當時應該猜到她的來意,有意隱瞞,答得含含糊糊的。

  不過,十有八九了。

  易中正沉吟片刻,“過去的事了,沒你什么事。”

  “就問問。”

  司笙漫不經心地說。

  過了半晌,易中正問她,“司銘盛的壽宴,你去嗎?”

  “應該去。”

  “他是只老狐貍,注意著他點。”易中正沉聲叮囑。

  司笙輕輕撇嘴,嘟囔著,“我又不是易詩詞。”

  “你比她會折騰,會惹事。”

  “我能自己解決。”

  “你就是能耐太大,無法無天。”易中正批評道。

  默然地看他一眼,司笙理直氣壯,“你慣的。”

  一句話,把易中正堵住,硬是沒法教訓她。

  良久。

  司笙驀地抬起頭,“老易,蕭逆那里有易詩詞的圖紙。我看過了,大部分都是室內設計的。但還有一份,是一座橋……”

  “設計得亂七八糟的,跟司銘盛成名的那一座很相似。蕭逆說,她死前的幾個月,都在畫那座橋。我想,她可能有點后悔的。如果……”

  “你見到她的話,就原諒她吧。”

  ------題外話------

  有點難受。哭起來太耽擱時間了,晚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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