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昆澤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字的聲音,它就再次陷入混沌,幾秒鐘后才恢復過來,在此期間,那個男人什么都沒做。
“你做了什么?”
昆澤只是失去感情,但理智還在,隱約覺得連續兩次失去意識很不正常。
周金儒冷冷道:“精神沖擊,你不是很擅長嗎,失去意識的滋味怎么樣?!”
他一只手抓住一條藤蔓,纏繞在手臂上,從袖口里抽出一根導線,徑直插入藤蔓中。
“開始同步夢境。”
周金儒眼前的世界一下子變得靜止,雨點懸停在空中,能清晰的看見水珠的形狀,而昆澤的臉——花蕊中的人臉,毫無生機,只是看起來很像人臉而已,放棄作為人時,可以說他就已經死了。
不同于在雨林和小刻一起同步夢境,現在的他正在夢魘制造的夢境里進入昆澤主教的夢境,相當于又套了一層娃。
“哇,終于能聯系上博士了!”
明月心清脆的聲音從周金儒的肩頭傳來,一個可愛的二頭身小人爬上來。
周金儒急促道:“別廢話,快加速,外面還在拼命呢!”
“能源……”
“這么大的能源,就它了!”
明月心聽話地點頭,開始操作,但下一秒就發出一聲驚嘆:“咦,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姑娘小手輕輕一劃,半透明的立體圖像浮現在周金儒的眼前,主體為昆澤的植物身軀,視角向下延伸,他的根深深扎進地底,無數細長的觸須伸向永恒之城。
“這是一種寄生關系,等這棵植物完成寄生后,旁邊這座城市會默認它也是城市的一部分,共享部分權限和資源,博士知道怎么回事嗎?”
周金儒若有所思道:“大概明白一點,看來我的出現壞了他們的好事,或者說造成了某些影響。”
如果他沒有出現在這個時代,那么趕到這里來的凱爾希等人會因為夢魘制造的夢境多停留一段時間,再和昆澤撞上,雙方發生激烈沖突,最后的結果應該是昆澤被拔除,永恒之城繼續循環。
那么……凱爾希追蹤命運天平的事就可以解釋了,他們雙方相互監視,步步算計對方。
還是周金儒的出現打破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反過來說,一旦昆澤通過寄生成為要塞的一部分,永恒之城就會是扭曲怪物進入內陸的橋頭堡。
正應了那句話,最堅固的要塞都是從內部瓦解的,而昆澤擔當的角色正是入侵系統的病毒。
“唔,要解決這棵植物的辦法很簡單,這座城市恢復正常運轉后,防火前會自動將入侵者驅逐出去。”
明月心的話讓周金儒心底又多了一種想法,所謂的夢境,究竟是什么,或者說夢境的本質,是什么。
她作為子系統,其實也就是芯片和電路板,能讀取夢境,說明和夢境是兼容的,又能輕而易舉地分析昆澤以及永恒之城,換句話說,明月心的層級更高,才能不斷向下兼容。
“你能讀取昆澤的信息嗎?”
“昆澤?”
明月心雙手叉腰,站在周金儒的肩頭,看著靜止的植物:“如果博士說的是這個大家伙,我沒有辦法直接讀取生物信息啦。”
周金儒很會咬文嚼字,又問道:“不能直接,那間接呢?”
“可以,但沒辦法完全讀取,”明月心指著永恒之城,“既然它從嘗試寄生,那么已經有一部分和這座城連在一起,我可以順著這條通道逆向入侵,嘗試解析數據。”
周金儒有種抓頭發的沖動:“我總覺得有點可怕。”
“確實挺可怕的。”
“哎,你到底是明月心,還是普瑞賽斯?”
“明月心啊,當然是明月心啊。”
“你知道普瑞賽斯?”
明月心不說話了,伸著小手,順著周金儒的脖子慢慢爬下去,躲起來,不敢露頭。
周金儒:“……”
羅德島沒有好人,驢子整天讓他加班,猞猁張口閉口謎語人,還有人下藥,試圖將他當沙包,現在連子系統都跟他玩文字游戲。
不回去了。
還回去做什么。
完犢子。
去流浪吧。
“昆澤,這項高在手術意味著你將變成新的物種,和人類沒有半點關系,正常情況下,你還能維持人的形態,一旦激活效果,你就再也不能變回人類。”
“我愿意,為了我們偉大的事業,這是必要的犧牲,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踏出偉大的一步!”
純白無瑕的實驗室內,兩個聲音正在交流。
周金儒以第三人稱的視角進行觀察,他只能看見昆澤的臉,但站在昆澤對面的那個人,一團模糊,像是打了一頓馬賽克。
“這是個什么玩意?”
“某個實驗室,看起來挺正規的。”
穿著白大褂的姑娘站在周金儒的身邊,她用的聲線正是普瑞賽斯,一如既往的黑色長發,領口打著可愛的蝴蝶結。
“你看這邊的標識,明顯是維多利亞語,說明昆澤認識,不排除他生前是擁有豐富知識的研究人員。”
“哦?”
姑娘的手輕輕收攏長發,當烏黑的發絲披散在肩頭時,有種驚心動魄的美,看得周金儒眼前一陣恍惚。
他好像曾經看過類似的畫面。
“你知道嗎,研究人員是最堅強也是最脆弱的,堅強是因為他們能在求知這條道路上,用盡畢生的精力和心血來探索,無怨無悔;脆弱是因為他們一旦發現自己原本堅持的真理只是一堆可笑且無用的數據,信念就崩塌了,陷入絕望,生命從此再沒有意義。
有人會了結自己,有人從此投身信仰的懷抱,也有人會全盤否定自己,追尋另外一條道路,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重新站起來,繼續摸索。”
周金儒無言,默默注視著昆澤走向實驗室的背影。
“博士,在我們的時代,這種事情發生過無數次,所幸的是,我們最后成功了,在數不清的分岔路口,找到一條通向未來的路,這也是它們羨慕我們的原因,只有我們成功了,回頭看去,所行走過的道路兩邊,全部都是孤獨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