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綠洲領地內雞飛狗跳,小規模沖突不斷,即便到了夜晚,也四處都是火光。
塔拉特營地的客人來了又走,連續好幾撥人造訪,少年帕夏睜著紅紅的眼睛。
法蘭克林來過,杰森來過,連馬倫都來了,都是一個目的,阻止胡佛離開。
雖說是來問他的意思,但是看得出,所有人都沒把他的想法當做一回事,四大馬匪沒一個真正尊重他的。
“四先生。”
周金儒來到帳篷里,在塔拉特的左手邊坐下,目光掃了一遍,一連幾天過去,這地方沒什么改變。
“我現在該怎么辦?”
“等。”
面具下傳來低沉的聲音。
塔拉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周金儒輕笑道:“等一場沙塵暴,在這之前,我們只要耐心等待。”
少年沉默。
很久以來,他說什么都會受到責備,在他的父親眼中,這個兒子就是多余的,不管怎么看都不順眼,一切都從他的妹妹出生后開始的。
最初,他會試著改變父親的看法,認為自己做的不夠好,也許再好一點就能得到認可,可事實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他的父親眼中只有小女兒,再也沒有跟他好好說過一句話。
他學會了沉默,只有沉默才能解決一切問題,他的問題。
但是此刻,他卻想說點什么,在心里思考從什么角度切入。
“四先生,你為什么要幫我?”
思前想后一番,塔拉特決定先問一個不太重要的問題。
周金儒停頓兩秒:“也許我們有緣。”
“我總覺得你會離開。”
“我確實會離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周金儒的話讓塔拉特愣住了,隨后發出一聲嘆息。
“四先生,我以為你會留下的。”
“我們相遇是一個意外,意外就意味著它有結束的一天。”
他當然不會留下,這不是他的時代,羅德島一家老小還等著他呢。
塔拉特雙手交叉,抬起頭看了周金儒一眼,低聲道:“四先生,你說我能成為一個好的帕夏嗎?”
“這要看你對帕夏的定義是什么,你可以像你的父親那樣,也可以像馬倫那樣,或者說,你可以做你自己,選擇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但更多的時候,我們身不由己。”
我們身不由己。
塔拉特仔細咀嚼著這句話,也許這就是四先生想告訴他的。
這些天他經歷了很多,從戰場廝殺到宴會上的虛偽,再到如今被人當做吉祥物,他想走一條自己的道路。
周金儒反問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
話到嘴邊,塔拉特停了下來,他的眼前浮現出面對彎刀和馬蹄時,那些恐懼和不安的領民,他想到宴會上說的那些話,被四大馬匪瓜分的平民,他低聲道:“我想讓我的領地沒有那些苦難,人人安居樂業,沒有馬匪肆虐。”
“那你要面對很多敵人,首先就是你眼前看到的四大馬匪,解決了他們,你還要面對更多的民生問題,財富不是憑空而來的,你要緊抓當地生產,再從更多的渠道開通貿易,讓金幣和銀幣流通起來,然后你會被更強大的敵人盯上,即便你成功掃平了所有的障礙,你還要面對最后一個威脅。”
周金儒說到這里時,閉上嘴巴,他不是在恐嚇塔拉特,只是在闡述事實。
看到巨大利益的高盧和維多利亞一定不會輕易放棄,同樣嘗過血肉的薩爾貢當地人也會緊盯著綠洲領地。
而最后一個威脅,來自于塔拉特的父親。
看兒子不爽的父親,無論如何也不愿看見兒子獲得成就。
雖然罕見,但這種人性扭曲的人確實存在。
這個少年很優秀,擁有優良的品質,不缺少一的靈感,也不缺少九十九的努力,真正的問題也僅僅只是閱歷不夠,經驗匱乏而已。
可是為什么他的父親不喜歡他呢?
周金儒不打算深究未解之謎,沒有意義。
但對塔拉特來說,父親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總有一天要面對父親的。”
少年帕夏如此說道。
從一百年后的薩爾貢官方歷史來看,應該沒發生什么父慈子孝的重大事件。
周金儒暗暗松了口氣,他還真怕自己三兩句話,日后塔拉特登高疾呼“天下可有六十年之太子”,這種歷史還是別創造吧。
“四先生以后想去什么地方?”
“往南走吧,去南方看一看,呵呵,我是一名流浪者,去哪里都一樣,也許會去維多利亞,或者高盧,亦或者萊塔尼亞。”
周金儒自己也沒想好,理論上,他恢復捍衛者能量后,就能打開空洞回去了,但在這之前,應該會離開薩爾貢。
塔拉特投來羨慕的目光,如果有機會,能四處走一走也是好事。
但周金儒卻不這么認為,因為流浪是不得已的選擇,即便他能橫穿泰拉大地,他的旅途也早已結束,他想回到羅德島,剩下的路程都是煎熬而已。
“對了,四先生,你聽說過一種植物嗎,叫紅柳樹,據說這種植物已經存在了成千上萬年,比我們的歷史都要悠久。”
“我知道,紅柳樹一般都生長在干旱地帶,薩爾貢應該有很多吧。”
“是啊,”塔拉特點頭,“在我的家鄉就有很多紅柳樹,渠道旁栽了一排,來年開花時,紅色的花朵開了一串串,非常好看。”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夜深后,周金儒起身道別,回到自己的帳篷。
今晚凱爾希沒有來。
周金儒琢磨她應該會很忙,畢竟綠洲領地里這么亂。
吹了燈火,一個人靜靜坐在黑暗里,周圍靜悄悄的,什么聲響也沒有。
不知道過去多久,帳篷外面傳來一陣強烈的風聲,沙粒像雨點一樣打在帳篷上,噼里啪啦。
起風了?
周金儒站起身,伸手撩開帳篷布簾,此時營地的燈火盡數熄滅,半點光亮也沒有。
天空風聲呼嘯,裹挾的黃沙,吹的衣服緊緊裹住身體,沙子打在面具上。
深沉的黑暗中,不知何時,一道人影站在他的對面。插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