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海壓下來時,以星熊為首的重裝舉起手中的盾牌,形成一道湛藍光墻,將火焰攔截在外。
風并不是無休無止地吹,火海來時兇猛去時也迅速,轉眼之間只留下一地還在燃燒的建筑廢料。
“射手火力壓制,術師后退,重裝往前頂,倒數三十秒后近衛入場。”
從薩卡茲雇傭軍在半道停下來時,周金儒就知道不可能全部消滅敵人,他也沒想畢其功于一役,攝政王也會再給自己機會。
望著幾百米外地上東倒西歪的尸體,還有掙扎著站起來的幸存者舉著武器撲上來,周金儒抿著雙唇一言不發,直到陣前又多了幾具尸體,更多的薩卡茲雇傭軍出現在視野盡頭。
此時街道上已經是一片火紅,到處都彌漫著濃煙與焦臭味。
“前進,不要停留,攝政王手中能調集的精銳損耗得差不多,在他沒有緩過氣來之前,我們沖出倫蒂尼姆。”
周金儒雙手插進大衣口袋里,他能想象到對面那雙眼睛里到底有多么洶涌的怒火,先是刺殺前任指揮官,再是一場大火吞噬薩卡茲精銳,換誰也忍不了。
完成整個陷阱的部署和許多巧合有關,如果不是蘇萊曼在小倫蒂尼姆卷起的大型源石技藝被打斷,如果不是德拉克先放了一把火,如果不是維多利亞六月的風向,如果不是有擅長爆炸的W,如果不是對面指揮官還沒有來得及交接就被殺……
當然,也和許多必然有關,比如東區的老式建筑經過大火熏烤后變得脆弱,比如倫蒂尼姆城市警衛隊急于救西大區的大火,比如攝政王發布接管城市的通告后,市政官員的陰奉陽違,比如更多隔岸觀火的貴族……
這個陷阱也有不完美的地方,不過那些無足輕重,因為主體效果已經體現出來了,它摧毀了攝政王手中一支強大的力量,并且還在造成更多的后續影響。
“沖過去!”
攝政王手中黑色螺紋長劍遙遙一指,他再也無法忍受對面那個混蛋,現在就要斬殺目標!
“不要戀戰,擊穿敵陣!”
周金儒站在原地,無數深池的戰士從他的身后跑到前面,和雇傭軍正面撞在一起。
“燈塔。”
強光掃射過去,配合著大火照亮街道,在眾人眼中,看似密集的薩卡茲雇傭軍實則站位稀疏,他們的人數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多。
周金儒抬起頭,一柄長劍破空而來,直指他的咽喉。
劍刃震蕩空氣,發出讓人頭暈目眩的聲音,這一劍極快,用眼睛看到時,劍尖已經抵達咽喉前一寸。
握著劍柄的手無法再向前哪怕一毫米,一只虛幻的手掌捏著劍身,只聽見寬大帽檐下傳來惡靈般的低語:“我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使用燈塔,就是為了吸引你們赦罪師啊。”
下一秒,虛幻的拳頭落在金色惡魔面具上,赦罪師倒飛出去,砸進建筑廢墟里。
還有一個!
陰影中,戴著高禮帽的菲林男人悄然出現,他手中的短刀直逼一名戴著金色面具的黑衣人,即便是近身戰,對方仍然能拉弓射箭。
令人驚奇的是黑衣人的弓弦處并沒有箭矢,當他拉動弓弦時,紫色的光箭便會凝聚成型,射出去后還會引起小范圍爆炸。
傀影與他的克里斯蒂娜四把短刀上下翻飛,身形忽隱忽現,更是將刺殺技巧運用到極致,面對赦罪師時仍然不太夠用。
赦罪師空拉一記,卷起的風刃迫使傀影閃爍躲避,金色面具下傳出低沉的聲音:“你是猩紅舞臺的人?”
傀影一言不發,黑色手套間多了一副牌,手指迅速抽出一張,虛幻的高塔在他的身后浮現。
“阿爾克納?!”
在高塔浮現的瞬間,赦罪師縱身一躍,跳離原地,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粗壯的青色雷霆從天而降,將他之前站立的地方炸出一片焦黑的深坑。
另一邊,從廢墟里沖出來的持劍赦罪師面前站著一名全身籠罩在烈焰中的火人。
“伊芙利特。”
“你認識我?”
“不,這不是你,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伊芙利特,不同的是我和炎魔融合了,它愿意把力量借給我,這就是事實。”
火人抬起手,比火海更加炙熱的火浪撲向赦罪師。
赦罪師的劍輕輕一劃,火浪被分開,荒唐得就像湍急的水流被一刀斬斷似的。
“你們的劍能切斷源石,僅此而已,很多人都認為赦罪師都是強大且無可匹敵的,但是我很清楚,你們的強大在于你們的武器,而你們本人,其實并沒有那么可怕。”
赦罪師的面具下傳來一聲輕笑:“那就試試吧,小女孩。”
傀影的秘密比我想象中還要多,看來赦罪師認識他背后的組織,阿爾克納是誰?我想起來了,好像在遠山那里聽說過……周金儒收回視線,又看向和赦罪師纏斗的伊芙利特。
在炎魔形態下,伊芙利特的性格會發生細微變化,經驗豐富的戰士也會狂妄自大,聽她說和炎魔融合了,應該是精神層面的融合,這倒是一個可行方案,有效解決了她總是頭疼的毛病,如今看來赦罪師也拿她沒有辦法……
周金儒的正前方,深池正在推著薩卡茲雇傭軍不斷后退,即便有一些傷亡也能夠接受,擊穿陣型也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攝政王手上有足夠的力量,今天就很難收場了。
陳兩刀將一名薩卡茲法術近衛砍翻,猛然回頭,只見一名按著劍的薩卡茲人正注視著自己。
從戰斗開始到現在,那個人站在原地就沒動過,仿佛周圍的所有生死在他面前都可以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博士……
已經跟著大部隊沖出來的陳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博士沒有跟上來。
他說自己跟另外一邊走,可是現在眾人已經到了分路脫身的時候,他仍然停在那里。
“阿陳你趕什么?!”
“你別管我,我去找博士!”
兵荒馬亂中,星熊死死拽著陳的胳膊,說什么都不肯松開。
星熊大吼道:“你現在還有幾分力氣?!”
“我有的是力氣,不用你管!”
可她連掙脫搭檔束縛的力氣都沒了。
星熊語氣深沉:“剛剛維娜小姐也注意到了,她還是跟著銀灰先生離開,因為在博士的計劃中,我們能脫身的最主要原因是攝政王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陳當場紅了眼睛,大怒道:“到底誰是干員,誰是指揮官,我們竟然要指揮官斷后,這是恥辱,是恥辱!”
星熊緊緊握著搭檔的雙肩,認真道:“是不是恥辱我清楚,阿陳,陳暉潔,陳小姐,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么,需要我幫你回憶么?”
她的話好似一盆雪水澆在陳頭上,從頭淋到尾,向大腦涌動的血液逐漸恢復平靜。
“星熊,舅舅是這么跟你說的?”
“魏大人說,你必須知道清楚自己的身份,必要時讓我提醒你,你不用生他的氣,要生也生我的,實在不行,我那輛新款沙地車可以送給你,就當賠禮。”
“我……”
她回頭又望了一眼,濃濃的煙塵遮住了她的視野,什么都沒有看見。
W從火海現場逃出來,一身衣服破破爛爛,頭發里面都冒著黑煙。
“活著出來了?”
伊內絲站在不遠處,一把將薩卡茲女孩拉過來,將一件事先準備好的外皮披在她身上。
“你什么時候學會關心人了,難道已經想好要嫁給誰,從此做一名家庭主婦?”
W的嘴一如既往地欠,但伊內絲沒心情跟她吵架,望著黑暗中的另外一道身影,提醒道:“你最好小心點,那個小姑娘很記仇,你打她的一槍,她肯定會還給你。”
黑暗中的身影如是說道:“那我這條命就當還給殿下。”
“好了,我們該離開了,赫德雷已經準備好離開時的路線,今天之后再想回到這座城市就很困難了。”
W頭也不回道:“我肯定還會再回來的。”
她離去的背影讓伊內絲眼前恍惚了。
“只剩我們兩個了。”
薩卡茲人一步步走來,靴子踏過一具又一具尸體,有深池的也有雇傭軍的,他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對面的那個男人。
他又說道:“你不想說點什么?”
“那兩個電話是你打的?”
“哦?”
“我想了很久,覺得有這個能力的人只有你。”
不遠處,持弓赦罪師的箭雨將傀影和克里斯蒂娜擊退,菲林男人再次摸出一張塔羅牌。
戰車牌!
虛幻的戰車憑空出現,轉動著車輪碾了過去,赦罪師躲閃不及,被轟飛出去。
薩卡茲人微微皺眉道:“我想不出要給你頒什么獎,索性就算了,不過恭喜你,答對了。”
炎魔伊芙利特一拳打在赦罪師的劍身上,將對方又一次打進火海中,下一秒,火海被一分為二,無形的劍氣擊中炎魔,烈焰鎧甲瞬間四分五裂。
寬大帽檐內傳來周金儒平靜的聲音:“所以能告訴我,為什么要給我打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