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講解停頓下來,幾乎所有人都轉過身,看向推開教堂大門的年輕男人。
阿爾伯特神父走下講臺,一步步走向周金儒,平靜道:“孩子,你帶來了光明。”
周金儒腦海里飛快閃過幾個念頭,摘下禮帽:“我是來聆聽您的教誨,即便我沒有推開門,光明也不會消失。”
“請坐。”
穿著黑色長衫的神父輕輕揮手,教堂的大門隨之關閉,他轉身走回講臺,繼續講解經文,剛剛只是他在工作中的一點小插曲。
周金儒一個人坐在后排長椅,神父阿爾伯特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卻無心去聽,因為他看見神父關門的動作,手掌距離大門還有四五米遠,揮手之間,門便合攏,甚至沒有發出碰撞聲。
“情緒感知沒有反應,我無法偵測到他的情緒,即便在圣馬丁時,身為機械體的林曉熙模擬出的情緒我都能發現……”
周金儒第二次來到靜謐教堂,看向神父一眼,心中警惕,這里絕沒有表面那么平靜。
他坐在長椅里,彎下腰,用手肘支撐在膝蓋,雙手緊握,閉上雙眼,做著祈禱的動作,實則情緒感知不斷延伸,逐漸覆蓋到每一個人身上,只是感應模糊的情緒源,不做探究。
情緒感知是一種手段,一種工具,絕不是探聽他人秘密的作弊器,在龍門經歷過鼠王反擊后,他就一直保持克制,約束自我。
當情緒感應來到靜謐教堂的懺悔室時,好似撞上了一堵墻,無論如何都無法繼續向前滲透,周金儒嘗試兩次后選擇放棄,他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
阿爾伯特神父的講經持續了四十多分鐘,合攏手中的教義,紙張嘩啦啦的聲音傳來,仔細聆聽的人們如夢初醒,自身的精神得到安撫,仿佛溫暖的午后躺在草地上睡了一覺,疲憊與累積的負面情緒消散,沐浴在澄澈的陽光之下。
“贊美我主,愿一切生靈都能幸福平靜地生活在他的光輝下。”
神父以最后一句當作收尾,坐在前排的大人物們紛紛起身,在募捐箱前放入財物,隨后離去。
等到絕大部分人都離開了,剩下一些無處可去的流浪者占據著角落,既沒有吵鬧也沒有亂動,在這個冬天,靜止不動就能節省熱量,而且靜謐教堂還能提供一定的庇護。
周金儒端坐沒有起身,他抬起頭轉動著發酸的脖子,剛剛走過去的那些人里沒有維娜,也許因為現在是上午,或者西大區外面還在游行,總之,兩個人碰面的計劃暫時沒能實現。
神父抱著那本教義,目光轉向最后進來的那位年輕人,慢慢走過去,兩人的視線很快對上了。
“阿爾伯特先生。”
僅僅兩年時間,神父的鬢角爬上了白霜,他顯然記得周金儒是誰,微笑道:“孩子,我看得出你是個正直的人,希瓦艾什先生有你的幫助,他的事業一定會很順利。”
“不,阿爾伯特先生,三天前,我差點被炸死在一家餐廳,我很擔心。”
“孩子,不必害怕,既然你現在還活著,那就說明災難遠離了你,你是一個有主見的人,應該知道該做什么,去做你想做的吧,切記,不要傷害無辜者。”
神父起身離開,周金儒看著他走出教堂的背影,對方跟他表達了一個意思,誰打算傷害你,你就去找誰,但是不要傷害無辜者。
這是人間之神的教義,還是神父自己的意思?
周金儒沒有立即離去,他站直了身體,走向教堂的講臺,注意到那里供奉著兩樣頗具年代氣息武器,右邊是一柄長劍,左邊是一桿長槍,肉眼觀察時,似乎武器表面蒙上了一層輕紗,看上去相當模糊。
“這是什么,圣劍和圣槍?”
即便供奉臺沒有防護措施,他也沒有靠近的打算,觸碰這些東西一般會有三種下場:
一、贗品;
二、不小心碰壞了,面對高額罰款;
三、洪太尉誤走妖魔;
總之,能不碰就別碰。
倘若真的撞大運,摸到了神兵利器,周金儒的第一想法也絕對不是自己是天選之人。
憑什么別人摸了都沒用,就你拿到手里成了神器?
多半成了大佬的傀儡而不自知,哪有什么天選之人……
他收回目光,走向一側的懺悔室,靜謐教堂內應該不止阿爾伯特神父一名神職人員,聽帽子比爾說,這里還有一名溫柔的修女。
懺悔室里只有一張椅子,隔板對面還有一個房間,不知道有沒有人。
周金儒坐在椅子里,對面立即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您想懺悔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聽見這個聲音,周金儒下意識道:“我懺悔,我有139個女朋友,并且可能還會有第140個愛人。”
隔板對面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可能是被他的話嚇住了,就連一直坐在他肩頭的明月心都忍不住用小拳頭捶了幾下。
在一陣明顯的深呼吸后,對面努力保持克制,平靜道:“您的心中有沒有一個不能忘記的人?”
“可能有吧,我不知道,我失憶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
這是一句實話,周金儒不由自主地說出來,他的確忘了以前發生的事情。
“您的愛雖然寬泛,愛的人也有很多,但始終會有一個人留在您的心里,一個讓您無法忘記的名字。”
周金儒坐在這里,心情無比放松,說話也就沒了顧忌,他隨口道:“我以前喜歡看一本詩集,講述一個浪子到處冒險,他邂逅了一個又一個美女,有部落酋長的女兒,有帝國將軍的千金,也有寂寞深閨的伯爵夫人,甚至和一位女皇保持親密關系,然而他卻沒有迎來最后的結局,因為作者死在一場解放戰爭里了。”
“您說的詩集叫什么,您想成為這樣的人么?”
周金儒面無表情道:“詩集的名字叫‘唐璜’,很少有人看過,至于是否要成為那樣的人,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好吧,我愿意,阿黛拉小姐,您聽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