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儒點頭道:“所以你用的是那些切城幸存者的源石結晶?”
“不全對,構筑一段與真實歷史相近的夢境,只要是從人的身體里凝聚出的源石結晶就都能使用。”
凱爾希的話很好理解,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源石結晶都能成為構筑夢境的基石。
大猞猁見周金儒已經理解,便繼續說道:“夢境并不是真實的歷史,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人的記憶都是虛假,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主觀意識,因此在夢境技術之上的夢境回溯,需要參與人員一遍又一遍的回溯,試圖還原歷史。”
在單線程的夢境世界里,周金儒從頭到尾只走了一遍,還是被快進的,凱爾希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歷史。
周金儒將最后一口三明治塞進嘴里,慢慢咀嚼著:“也就是說,我們還沒有真正掌握夢境回溯技術。”
“沒有,遠遠沒有。”
他問出第二個問題:“深海議會需要依靠大量的人沉睡構造夢境,我們羅德島是怎么做到的?”
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涉及到羅德島究竟掌握了多少夢境技術,凱爾希一只手撐著頭,眨眨眼睛:“博士,進入夢境的人只有你和我,而且大多數時候在夢境里活動的人只有你,我最多只能算旁觀者,如果只是一個人的夢境,我們的系統完全可以支撐。”
“真的?”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周金儒放下水杯:“你說過,我們之間沒有信任。”
凱爾希沉默了,好半天,才聽見她用極為細小的聲音回復道:“你說過信任是可以培養信任的。”
周金儒:“?!”
這還是他認識那個日常冷冰冰的凱爾希么,怎么忽然之間就開始軟化了?
“凱爾希醫生,你有點奇怪。”
“是嗎?”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凱爾希放下雙腿,站起身來,下逐客令道:“好了,博士,既然你的身體沒有問題,那就離開醫務室吧,不要在這里偷懶,你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這話聽起來很像阿米婭的口吻啊,莫非小兔子那么屑的話都是從你這里學過去的?
周金儒被趕出醫務室時,正是上午八點多,門口走廊的座椅里,深藍色頭發的墮天使正在等候。
“莫斯提馬,你竟然還在。”
墮天使抬起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是啊,我還在這里,放心,我沒有偷聽你們的對話。”
你這么說我就更懷疑了。
周金儒思忖再三,決定將這件事暫時放下,他指著走廊的盡頭道:“我們去甲板上說,你來找我,肯定不是為了測試主觀時緩。”
莫斯提馬悠閑的跟在后面,她看上去像是來度假的,工作的事情都被放在身后。
維多利亞的風吹在身上,艙室里獨有的燥熱被驅散,原本有些昏沉的頭腦清爽起來。
周金儒背靠著護欄,問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沒有什么事情,這段時間一直在休息,博士為什么覺得我一定有事才來找你?”
墮天使與他肩并肩站著,一頭深藍的長發被風吹起,她的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比起在他人面前那虛假的笑容,這一刻,周金儒覺得墮天使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我以為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可沒時間給你準備可口的小餅干,口感絕佳的飲料,因為你來的時間是早上,我還沒有起床。”
墮天使沒有回應,低下頭,細長的手指輕輕掠過發梢,黑色的光圈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花紋,不,她的光圈根本不是黑色的,而是彩色的!
“你的光圈……”
“哦,你說我的光圈,薩科塔的光圈都是一種顏色的,阿能的光圈是純粹的光,那位安比爾小妹妹的光圈是湛藍色,還有安德切爾,他的光圈本質上和阿能屬于同一種光。”
莫斯提馬轉過臉,絕美的側顏深深印入周金儒的眼睛,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道:“原本我的光圈和阿能一樣,都是純粹的光,但后來發生的事情,呵呵,博士你應該有所耳聞,我對一名同族舉起銃,之后,我的光圈就變成了平時看上去的黑色,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會變成彩色,就像現在這樣。”
周金儒下意識伸出手去捏她的光圈,觸感冰涼,質地光滑,浮空在墮天使頭頂上方,取是取不下來的,好似孫悟空那生了根的金箍。
“博士你就不用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了,曾經不止一位天使試圖讓他人取下光圈,實際情況是沒有人能做到,能讓光圈脫離天使的途徑只有一條。”
“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
周金儒制止了莫斯提馬接下來的話,因為在羅德島本艦的遺物陳列室里就擺放著一個天使光圈,那是一位死去的天使留下的,絕大部分情況下,天使死后,光圈都會消散,只有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才會將光圈遺留下來。
墮天使面含微笑,選擇展開另一個話題:“博士,你掌握主觀時緩已經有多久了?”
“沒有多久,不到兩個月時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做過多次試驗,對主觀時緩的能力已經有充分的了解了。”
周金儒搖搖頭:“我做不到你那樣拉長自身的時間,也做不到像你一樣進入歷史縫隙。”
與其向神秘側方向靠攏,周金儒將主觀時緩視作一種加速,他對自己加速,相對應的,同一時間內的別人看上去就會變慢。
“不要過早的下結論,很多事情只有在最后才會露出本來面目。”
莫斯提馬伸手一抓,一杯熱飲出現在手中:“來一本?”
“這是什么?”
周金儒接過來,湊近幾分,嗅著杯中液體散發出的濃香。
“維多利亞人的一種甜品飲料,他們的吃喝都很甜,但是比不上哥倫比亞人。”
“是的,你說的對,維多利亞人只是吃的太甜了,而哥倫比亞人,他們簡直是泡在糖罐子里。”
周金儒輕輕喝了一口,甜蜜與濃香并存的液體留在唇齒之間,他的精神比剛剛更好了,果然甜味能讓人身心愉悅。
可惜這種感覺只能持續幾分鐘,欺騙自己的味覺。
“阿能怎么樣?”
墮天使擺出一副極為夸張的表情:“我以為你不會問她的!”
“怎么會,我挺擔心阿能的,她炸了近衛局大樓,魏大人沒有發怒吧?”
莫斯提馬失笑道:“怎么可能不發怒,那可是近衛局大樓誒,龍門的門面,就這么被炸塌了三層,魏大人很生氣的好么,要不然企鵝物流也不會匆匆忙忙跑出龍門,說什么要等文月夫人撫平了魏大人的怒火才能回去。”
周金儒捏著下巴,若有所思,看來魏彥吾準備玩一手大的,弄出企鵝物流多半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那個將龍門視作一切的男人,絕不會放任任何能威脅到龍門的存在。
“但是這些對于企鵝物流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了,魏大人生氣也是正常表現,文月夫人偷偷跟我說,如果炸的是魏大人的府邸,他都不會這么生氣。”
“阿能怎么樣?”
“她很好,還是跟平時一樣,吃喝睡覺不受影響,閑來和企鵝物流的各位玩紙牌,電子游戲,博士你不用擔心她,當初她將學校炸了都沒有怎么樣。”
能天使是一個樂天派,周金儒很清楚,她能沒有負擔的生活,說明炸近衛局大樓在她看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換句話說,當時除了炸大樓外沒有別的選擇,建筑損失已經是危害較低的一類損失了。
“她沒事就好,我歡迎企鵝物流的各位來做客,尤其是皇帝,這次維多利亞的復蘇日,它一定很有興趣。”
“哦?”
墮天使來了興趣:“博士也準備去倫蒂尼姆么,今年的復蘇日比往年都要有趣,因為他們發明了一種魔幻情景劇,據說創意來自萊塔尼亞的音樂源石技藝,通過音樂、場景模擬,以及感知欺騙讓觀眾身臨其境,融入其中,甚至還可以客串一名情景劇里的角色。”
“你們也準備去?”
墮天使笑而不語,像皇帝這樣的說唱界大咖,倫蒂尼姆有音樂節,它沒道理不去湊熱鬧。
不說起這些,周金儒還沒有什么概念,說起皇帝,他立即就想到了深水咸魚四人組的樂隊,說不定她們也會出場,畢竟復蘇日在維多利亞是一個盛大節日,可謂相當熱鬧。
就在他們聊天之際,羅德島陸行艦的上空,一架飛機呼嘯而至,盤旋了十幾分鐘后,在艦上人員的指示下,降落在陸行艦的停機區。
周金儒神色一動,掏出終端機聯系阿米婭:“阿米婭,我在甲板看到一架飛機降落,是不是有訪客?”
對面的阿米婭卻沒有回答,而是抓著他的前半句不放:“哇,博士,你竟然在甲板,今天還有很多工作,還不能休息啊。”
周金儒指著終端機,不禁笑道:“阿米婭忙不過來了,我去幫忙,莫斯提馬你就在陸行艦里隨便逛一逛,下層有新建的游樂場,雖然設施還不夠完善,但想要玩耍的話,已經足夠了。”
既然有訪客來了,辦公室里的工作就輪不上周金儒,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應對那些來自各國各個組織的訪客。
阿米婭在控制中樞忙的焦頭爛額,因為進入維多利亞境內后,要準備許多對接文件,還有護衛艦的額外補給。
維多利亞是一個強大的國家,強大到繁重的文書都要一一對應,沒有任何拒絕的借口。
“阿米婭,今天的訪客都是誰?”
阿米婭從文件堆里抬起頭,一臉幽怨道:“原來博士還記得有工作。”
“好好好,等我忙完了就來幫你。”
周金儒想要伸手去揉她的頭發,被小兔子毫不留情的打落了。
“不要胡亂揉別人的頭發,會長不高的。”
看來阿米婭對自己的身高有不小的怨念啊。
周金儒收攏表情,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笑出聲來,追問道:“我要去會客室了,你至少告訴我那些人是誰吧。”
“我看看。”
阿米婭費力從文件夾里翻出幾張紙,念道:“今天的訪客是炎國那邊的一個民間組織,瓦萊塔學會,博士你有印象么?”
周金儒想起來了,在圣亞拉爾的夢境世界里,曾經有一名叫張寒的炎國人想要誆他,結果對方的真實身份是深海議員。
聽說這個瓦萊塔學會成天追在深海議會后面,這兩者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
“有點印象,他們來了幾個人?”
“兩個人,一男一女,女性成員叫鴿子,男性成員叫魏晉,他們還有一個編外人員隨行,叫葉語。”
“那就是三個人?”
阿米婭搖搖頭:“不,實際上是兩個人,葉語先生不是瓦萊塔學會的成員,他似乎和炎國官方有些關系,情報部沒有更多消息,根據這三人的行程,他們將會在我們抵達維多利亞的第一站時離開,不會停留太久,最多也就一兩天。”
周金儒拉好大衣拉鏈:“那好,我去見一見這三個人,炎國人,真不錯。”
會客室里。
黑色長發的黎博利女孩雙手緊扣:“就要見到那個博士了,你不緊張嗎?”
她旁邊的短發青年搖搖頭:“我緊張什么,照片不是沒見過,你別忘了我們來這里的目的,深海議會最近非常活躍,我們需要加大觀測力度,這幫咸魚沒有一個是善茬。”
在距離他們坐的沙發稍微遠一些地方,戴著鴨舌帽的青年背靠著墻,一言不發,目光注視著大門,似乎比起那兩個人,他的期待感要更高一點。
下一刻,穿著大衣的男人出現在會客室門口,頓時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哇,他不戴帽子的時候竟然長這樣!”
“看起來的確是炎國人,黑發,黑眼,面部骨骼輪廓也是屬于炎國人,但他究竟屬于哪個種族?”
就在名為魏晉的青年打量著周金儒時,坐在旁邊的鴿子先一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問道:“您就是羅德島的博士?”
是啊,如假包換。
周金儒一頭霧水,瓦萊塔學會的人怎么看起來跟追星的粉絲一樣?
他剛準備回應,忽然間,頭皮一陣刺痛,說明附近有帶著強烈敵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