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驚,四種情緒,代表著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感受。
一個人的自我意識必然伴隨著各種情緒變化,即便經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也一定會有自己的情緒。
只有死人和機器人是沒有情緒的,因為他們的精神,也就是意識已經不復存在。
凱爾希說出這些話時,周金儒正愣愣的看著她,情緒感知一直是他的最大的底牌,自從精二后,四種情緒轉化為最基礎的理智,他可以通過吸收源石來恢復理智,情緒和精神之間的差別變得模糊,他開始懷疑理智究竟是什么。
“凱爾希!”
“你有很多時間用來思考,但不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金儒搖搖頭:“我是說我們之間應該多培養一些信任,不用每次都劍拔弩張。”
凱爾希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盯著他:“我們之間的信任真的很難維持,你始終對我都有所保留,我也一樣,就讓我們保持這樣吧。”天才一住m.qq717/
周金儒沒有再說什么,他唯一無法影響的就是面前這個女人,盡管很別扭,他依然能感覺到一絲別樣的感情,但對方始終都保持防御狀態,興許真的是他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
意識不斷下沉,深沉的水面之下,一切感知都變得模糊,他身處于一片靜謐當中,直到耳邊傳來連綿不斷的敲擊聲。
視線逐漸恢復,他正盯著右手里握著的一塊粗糙的黑面包,玉米濃湯還冒著熱氣,香氣不斷鉆進鼻子里。
“爸爸,你從剛剛開始就盯著這塊面包,快點吃,你要遲到了!”
周金儒恍然,哦了兩聲,將半塊黑面包塞進嘴里,松軟的食物填滿嘴巴,他的眼神開始飄忽。
這是一間上了年頭的公寓,發黃的墻上掛著時鐘,時間為早晨六點零五分,老舊的餐桌上擺放著黑面包和玉米濃湯,在他的左手邊,一頭短發的少女不時投來怪異的眼神,她的面前還有一個小碗,里面放著一枚水煮蛋。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稀松平常的早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飯。
不多時,凱特琳在圍裙上擦著手,坐在男主人的右手邊,拿起勺子開始喝湯。
三個人保持沉默,這樣的氣氛讓孩子難以忍受,飛快吃掉水煮蛋后,拎起書包往門口走。
當她拉開門時,又轉過頭盯著自己的父親,嘴唇嚅動著,不知道在想什么,隨后悶聲道:“我去上學了。”
“注意安全。”
周金儒隨口說了一句,終于,孩子板著臉,氣沖沖地走到他的面前,大聲道:“你今天怎么了?從剛剛開始就很不對勁!”
“我只是在想今天的工作,畢竟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工作了。”
凱特琳也在旁邊幫腔道:“伊萬快點吃,你真的快遲到了。”
少女沒有再多說什么,摔門而去,傳出巨大聲響的同時,整個屋子都在輕微的晃動。
過了許久,凱特琳才說道:“她那個年紀的女孩子心思最細膩,貌合神離的夫妻無法逃過孩子的觀察。”
周金儒喝著玉米濃湯,悶聲道:“她還好么?”
前妻掃了他一眼:“彼得海姆中學的幸存者之一,很不幸成為了感染者,但至少活下來了。”
“太好了。”
周金儒放下湯碗,又問道:“她還有家人么,或者親戚什么的。”
切爾諾伯格在那場災難中死去的人太多了,像伊萬和凱特琳這樣的普通人,極難在末日一樣的環境里生存下來。
前妻淡然道:“伊萬和他的前工友躲在工廠廢墟里活下來,但凱特琳死于天災,這家人后來投奔了一座陸地城市的親戚,對于他們來說,已經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謝謝。”
周金儒說了一句,這樣的結局,至少應該感謝冒著生命危險在切爾諾伯格廢城里搜尋幸存者的羅德島干員們。
“凱爾希,我該走了。”
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女主人仍然靜靜的坐在桌子邊,一邊吃東西,一邊望向窗外,冬日的陽光正努力的穿透 云層,將微弱的熱量灑向大地。
多走了幾步遠,周金儒的身體漸漸起暖,車站前等公交車的人基本都帶著大大小小的東西。
路過的行人大多都是夾著公文包的成年男人,面容冷漠,行色匆匆,在寒冷的冬天里,沒有人愿意多說話,消耗寶貴的熱量。
新貴族與資本的結合沒有改善這座城市的狀況,每況愈下的經濟迫使工廠倒閉,商店破產,失業的人越來越多,積聚的不滿會讓人忘記善良為何物,為了生存鋌而走險。
通常情況下,保守的舊貴族們會收緊資產,持續觀望,但是現在的局面是舊貴族已經跑路了,或者正在準備跑路,新貴族隱約察覺出什么,但還沒有確認。
當周金儒換上鮑里斯第四中學的安保人員服裝,坐在快遞收發室里,他才注意到原本坐在這里人曠工了,因為在12月17日這天,沒有人值班,也找不到人。
“12月18日上午8時,整合運動對切爾諾伯格進行手術刀式的打擊發生在20日前后,23日阿米婭率隊突入切爾諾伯格,也就是說整合運動徹底拿下這座城市用了23天時間?!”
周金儒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整合運動烏合之眾不假,但是他們并不全部都是烏合之眾,那個時候的W還沒有能力控制薩卡茲雇傭軍,處于加爾森手中的雇傭軍肯定劃水摸魚,愛國者的游擊隊更不會到處逛街,可這樣一來就出現了矛盾點:
從整合運動襲擊城市到控制城市花了幾天時間,問題是這座城市明明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憑什么他們打了那么久,還讓阿米婭成功突破防線,救出自己。
周金儒思前想后,只能說切城的貴族們頑強抵抗到最后一刻,有力阻擊了整合運動的攻勢,不但打退了游擊隊,還讓薩卡茲那些法術狂人折戟沉沙。
或者……
塔露拉有問題。
第一,她像小胡子在敦刻爾克門口掛機四十八小時,沒有積極進攻。
第二,玩即時戰略游戲時部署單位后忘了讓時間動起來。
第三,網絡延遲過高。
第四,她是內鬼。
毫無疑問,除非當面質問塔露拉,否則這就是一個無解之謎。
至于本艦的那只弒君者,她忙著去報仇,估計什么都不知道。
快到貴族學校的上課時間了,周金儒百無聊賴的坐在那里翻著記錄本,直到中午時分,貴族中學的員工食堂開飯,他才離開工作崗位,跟著“同事”往食堂走。
“聽說了么,不少學生都請假回家,聽說生病了。”
“冬季流感,正常情況。”
“我沒有看見多少學生感冒啊。”
“這可是貴族學校,公子小姐們生病了都會第一時間看醫生,休息,明白么?不要想那么多,你看見那位學生會長了么,有她在,你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周金儒遠遠看去,那位貴族學校的高嶺之花正被數名學生簇擁著路過,忽然間,她似乎察覺到什么,異色瞳轉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交集隨即結束。
“娜塔莉婭,你在看什么?”
同行的一名女生好奇的看向那些路過的安保人員,并沒有發現什么特別。
學生會長輕輕搖頭:“不,沒什么。”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們知道門口的安保有新入職的人員么?”
“安保人員?跟我們沒有關系吧,平時也沒人會注意他們。”
娜塔莉婭強忍著再看一眼的沖動,吩咐道:“查一下,將新入職的人員名單拿給我。”
出于某種直覺,娜塔莉婭隱約覺得跟她對視的那個人有些不同,尤其在目前的特殊形勢下,能保持這樣眼神的人,肯定不是穿著安保人員的外衣就能掩蓋身份的。天才一住m.qq717/
“驚訝,非常強烈的驚訝,我應該說不愧是貴族大小姐,感知如此敏銳么?”
周金儒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應該暴露了,早露看了他一眼,立即就開始懷疑,跟學校里少了一些學生不無關系。
她可能已經察覺到危險正在接近 ,但不知道危險究竟來自何方。
努力的嚼著一根黃瓜,周金儒滿腦子都是一個夢境里的人為什么能僅憑一眼就懷疑他的身份,還是說自己的演技不過關?
他沒有伊萬那樣悲慘的經歷,對此沒有共情,動作,眼睛,說話,到處都很僵硬,因此在角色扮演時難免露出破綻,恰好早露又是一個洞察力非常強的人,只一眼就看破了。
剛吃過午飯沒多久,周金儒就被請到了學生會長的辦公室,高挑的姑娘正坐在辦公桌后面,毫無掩飾的打量著他,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將他洞穿。
“尼古拉耶維奇先生,對新工作還滿意么?”
娜塔莉婭站起身,親自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走到他的面前,和善的遞給他。
“謝謝。”
周金儒沒有直接回應,從學生會長手中接過紅茶,握在手心,保持沉默。
“先生,你有把握做到安保部的部長級別么?”
“先生,你覺得你能勝任副部長的職位么?”
連續兩個問題砸過來,娜塔莉婭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他,走到這名看上去其貌不揚的中年人面前,語氣變得嚴厲:“我觀察你很久,你從樓下路過時,走路腰桿挺直,邁步節奏有力,雙臂擺動規律,你在進門時抬頭挺胸,雙目有神,這不是一名失業已久的中級技工能有的態度。”天才一住m.qq717/
她很清楚平民見到貴族時是什么樣的,也知道兩個階級之間的鴻溝有多么巨大,如果一開始只是懷疑,那么現在就已經可以確認,面前這個男人絕非伊萬·尼古拉耶維奇,極有可能是一名間諜,至于是政敵派來的,還是商業對手派來的,不得而知。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周金儒覺得自己再裝下去就顯得愚蠢了,他端起紙杯吸溜一口,腳步挪動,回身在裝飾豪華的學生會長辦公室里轉了一圈,與那位高嶺之花拉開距離。
“娜塔莉婭小姐,你這里的裝飾真不錯,一定值不少錢吧。”
“你缺錢?”
周金儒點點頭:“是的,我缺錢,我有一大家子要養,老婆對我沒有信任,女兒還在上學,你既然調查了我的身份,對我的家庭一定有了解。”
娜塔莉婭忽然想起一個疑點,那就是這個男人是怎么混進貴族中學的,介紹信來自一名科研學者,可是那名科研學者為什么會幫他,兩者之間沒有任何聯系啊。
這個男人背后還有一個更加龐大的勢力,科研人員的介紹信不過是跳板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這座學校。
“我們假設,伊萬先生,你真的在這座學校里做了什么,你面臨的將是貴族們的詰難,你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在龐大的集體面前,什么都不是。”
年輕人。
周金儒放下紙杯,站在明亮的落地鏡前,伸手抹平發油的頭發,問了一個毫無相關的問題:“娜塔莉婭小姐,你有多久沒有回家了?”
鮑里斯第四中學是一所寄宿制學校,除了節假日,學生們都在學校里生活,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有人回家。
娜塔莉婭沒有回答,異色瞳鎖死了面前的男人,她覺得這個人似乎另有所指。
周金儒抓起擺在辦公桌角落里的電話:“不如你現在就打一個,我就在這里,哪兒也不去。”
“你到底想說什么?”
“打一個。”
娜塔莉婭本想拒絕,卻鬼使神差的從中年男人手中接過電話,撥打了一個電話,最后得到的信息是家族一切都好,她的父母因為生意上的事情,暫時離開切城,很快就會回來,等到新年節日時就能相見。
“安德烈,你應該認識他,一個舊貴族的公子哥,十七歲。”
娜塔莉婭的手捏著電話,皺眉道:“你怎么知道?”
周金儒坦然笑道:“因為我的工作就是收發快遞。”
幾分鐘后,學生會長咬著下唇:“他生病了,重癥,現在在別的移動城市住院。”
“下一個,狄安娜。”
“她的親戚去世,離開切爾諾伯格去參加葬禮了。”
“馬克西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