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儒在塞雷婭的注視下回歸,他坐在床上沉默了許久,鉆石女王洞若觀火,她對自身的處境了如指掌,甚至說出了這是一個即將毀滅的世界這樣的話。
“應該還有時間。”
周金儒默念著這句話,吃力地爬下床,扶著墻壁站穩。
手指,手掌,手臂,乃至于全身所有的關節,疼得他呲牙咧嘴,他努力的坐回輪椅,源自于身體深處的疼痛還未退去,一陣又一陣的抽痛著。
“神經痛真不是人能忍受的,還有全身的骨頭和關節,我的身體已經脆弱到這種地步么?”
他有些懷念夢境世界里的身體,至少在那里他能自由行動。
又是一個寂靜的深夜,他獨自前往甲板,吹著冷風,靜靜地遙望地平線。
手指捏著輪椅的扶手,他總覺得有什么束縛著身體,疼痛也好,無力感也好,在這層說不定道不明的束縛之下,有什么在萌動著。
“博士,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其實現在的周金儒戴著帽子,從背影是看不出來身份,但他坐的輪椅已經成為羅德島的標志,只要看見這玩意就知道是博士。
說話的人是羅德島發電站的名譽站長格雷伊,他有些膽小,即便博士離開羅德島的那段時間也沒有選擇離開,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負責供電方面的工作。
他在下夜班的時候喜歡來甲板吹風,算是常客之一。
至于為什么是深夜過來,最近羅德島開足馬力收治那些在遠日期里生病的普通人,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地吸收一些有意愿入職的求職者。
其中有幾名在電系源石技藝方面有天賦,他們成為正式干員后進入發電站工作,格雷伊的擔子一下子輕松不少。
“我和你一樣來吹風啊。”
周金儒笑了笑,聲音格外低沉,他看著格雷伊,小男孩站在他的身邊,嘿嘿的跟著傻笑。
原來這就是發明并設計了電力供給系統的名譽站長,如果夢境世界里都是真的,在幾年后他將用自己的能力拯救那些從黑夜里幸存下來的人。
但他卻沒有一直活到最后,源石病加重,再加上羅德島走向末路,這位名譽站長最終和羅德島陸行艦一同步入歷史,化作塵埃。
“博士你也喜歡光對吧,在我家鄉很少有照明設備,因此我才會學習電系源石技藝,只是為了不再生活在黑暗里。”
周金儒點頭道:“是啊,他們都叫我阿光,我確實挺喜歡光亮的,說起你的家鄉,我想起來一件事,你現在已經很熟悉羅德島的源石發電機了么?”
格雷伊驚奇道:“啊,博士也知道這個?”
“當然,我,無所不知。”
周金儒心情不錯,學了一句凱爾希的名言,他伸手拍著格雷伊瘦弱的肩膀,鼓勵道:“我會再購買一臺,你需要做的就是摸透它的運行原理,然后用自己的辦法造出一臺來,必要時可以向裝備部的干員求助。”
“可是這樣真的不會引起糾紛么?”
格雷伊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羅德島一直在使用的源石發電機也并非自己摸索出來的,盡管作出一些改良,迫于種種原因不能量產,其中涉及甚廣,一言兩語說不清楚。
周金儒的嘴角微微上翹:“你只管去做,剩下的交給我,你所完成的設計都是你自己的專利,我問你,你想給你的家鄉帶來光明么?”
格雷伊一下子愣住了,低下頭喃喃道:“我想啊,沒有人愿意生活在黑暗里,黑暗很可怕,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更可怕,我……”
“這就對了,格雷伊,幸福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不是別人施舍給你的,我曾經認識一個薩卡茲人,他想在圣馬丁那座號稱自由與夢想之地的城市尋找幸福,他工作勤奮,為人處世懂得忍讓妥協,也學會了在哥倫比亞生存的要務,但他想要的幸福卻是別人施舍給他的,既然能施舍,自然也能奪走,在那場遠日期的災難里,他的幸福和生命一同被奪走了。”
格雷伊雖然聽的迷迷糊糊,但大致意思明白了,鄭重道:“博士說的對,我會照您的意思去做的,我先走了,不打擾您看風景。”
小男孩奔跑著離開,腳步堅定,充滿了年輕的動力。
直到名譽站長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周金儒右手的食指輕輕敲打著扶手,左手捏著額頭,嘆息道:“你和他們怎么都一個樣,都喜歡聽墻角么?”
他的話音剛落,艦橋旗桿上站著一個人影,迅速爬下來,來到周金儒的身邊。
來者疑惑道:“我應該藏得很好,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你就當博士有些特殊的手段,我很好奇,他們都說你能從艦橋旗桿上跳舞唱歌,還能一嗓子吼死源石蟲,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
躲在暗處偷聽的人正是煌,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快,早在半個月前就沒有大礙了,而周金儒卻只能坐著輪椅艱難行動。
“在旗桿上跳舞唱歌是假的,那么大點地方怎么可能做得到?你要是想看我跳舞,我可以單獨跳給你看,唱歌也可以,但只能是我會唱的歌,至于吼死源石蟲啊,用你的話來形容,那些都是江湖傳說而已,不能當真。”
周金儒仰視著煌,羅德島甲板的燈光很充足,她站在那里,眼眸很亮,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四目相視的瞬間,煌的神色略微有些變化,但還能撐得住。
“哎呀你別這么看著我,我欠你一條命,還有好大的人情,如果不想辦法還給你,我會難受死的。”
煌頂不住周金儒的目光,還是敗下陣來,她毫無掩飾地說著心里的想法。
“你不用這么想,我希望以后在戰場上你能更好地保護自己,煌,你說過我們是最佳搭檔,我可以信任你么?”
煌愕然:“我什么時候說過最佳搭檔的話?”
周金儒想了想,這句話似乎是出自游戲里的第六章,他現在說,的確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