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
御前辦公廳,這是尼古拉一世之前俄國所沒有的機構。1826年1月,在尼古拉一世剛剛平息十二月黨人起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個后來大權獨攬的機構就突然誕生了。
作為尼古拉一世獨裁統治的引擎,御前辦公廳成立之初設立了五個部門,第一部負責為皇帝起草法令,第二部最初由那位著名斯佩蘭斯基伯爵領導,任務是擬定法律文本。第四部主管皇室慈善活動,第五部管理國家農奴,后來又增設了第六部,主要負責高加索事務。
只不過適才提到的這五個部門其實都不如沒提到的第三部那么有名:御前辦公廳第三部,最初的領導人是亞歷山大.本肯多夫伯爵。這位伯爵和他所領導的部門主要任務是“搜集關于所有事件和危險、可疑人物的情報”,翻譯過來就是秘密警察或者特務機構。
第三部在本肯多夫的領導下吞并了原屬于陸軍部的憲兵機構,他本人兼職憲兵司令,從那之后開始,穿著鮮藍色制服、令人“安心”的憲兵軍官出現在了帝國全境,受到全國廣泛的“敬畏和尊重”,消滅了無數帝國和皇帝的“敵人”。
本肯多夫是天生的陰謀家以及最稱職的狗腿子,他靈活大膽以及惟命是從的個性讓他在秘密行業中“建樹頗豐”。最有名的那一次是除掉俄羅斯文學之父普希金。
那次完美的行動讓一切看上去像一場爭風吃醋引發的慘案,但獲悉內幕的人都知道,法國人丹特斯的行動是本肯多夫授意的。原因不光是本肯多夫本人以及好友烏瓦羅夫都看不慣普希金,更重要的是尼古拉一世也對普希金膩味透了,他越來越需要擺脫這個討厭的麻煩,但是又不能臟了自己的手。
然后本肯多夫出手了,他策劃了一場完美的情殺,擺平了討厭的麻煩,讓尼古拉一世萬分滿意。從那之后本肯多夫和他的那個陰謀部門就成了尼古拉一世生活以及統治不可缺少的部分。用本肯多夫副手馬克西姆.馮.福克的話說就是:“任何人在自己家里打個噴嚏,一個小時之內就會報告到陛下那里。”
讓俄國進步人士感到高興以及讓尼古拉一世萬分失望的是,本肯多夫這條無比忠誠嗅覺靈敏的老狗已經死掉好幾年了,整個俄國唯一懷念他的只有尼古拉一世(尼古拉一世將本肯多夫的石膏半身像放在了自己辦公室里)。
1847年,領導第三部的是尼古拉一世的另一條忠狗阿列克謝.奧爾多夫伯爵。雖然這位伯爵同樣忠誠,但在陰謀活動能力上差本肯多夫太遠,他的辦事風格遠遠不能讓尼古拉一世滿意。
只不過尼古拉一世還沒辦法換人,因為他的大臣們幾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夠睿智只會兢兢業業的為他服務。
所以隨著尼古拉一世和他鐘情的專制制度的敵人逐漸的開始學習進化變得越來越難纏,而第三部則逐漸臃腫、官僚主義和腐敗叢生之后,奧爾多夫的壓力是一天比一天大,老頭實在覺得有些吃不消了。
“總長,這是圣彼得堡大學和莫斯科大學的最新動向,有些秘密活動痕跡值得關注。”
“總長,鄂木斯克也有情報顯示亂黨有奇怪的蹤跡,當地部門要求加強監控。”
“總長,布加勒斯特和貝爾格萊德方面請求支援,陛下的偉大事業需要更多的投入,尤其是當地的反奧斯曼武裝力量需要更多扶持。”
“總長,倫敦和巴黎方面有些消息值得注意,某些小道消息正在流傳,似乎對我國聲望不利,還請您通知外交部讓他們配合我們開展相關清除工作。”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報一股腦的涌向了奧爾多夫,將這個可憐的老頭完全淹沒。他不過是個更善于軍事的俄國式將軍,更擅長用刺刀和大炮去解決問題,讓他主導第三部就好比讓狗熊繡花讓恐龍穿針,實在是有心無力。
“有什么特別緊急,特別需要強烈關注的情報嗎?”奧爾多夫捏著額頭有氣無力地問道。
幾個部門處長立刻搶著說道:“這些都是特別緊急,需要特別關注的情報!”
這也是讓奧爾多夫頭疼的事情之一,當第三部越來越臃腫之后,各部門之間的傾軋也是此起彼伏,為了搶奪更多的經費更多的功勞更多的權勢,這些處長們特別善于內訌互相攻擊,嚴重的時候不斷地互相拖后腿,讓工作效率比蝸牛還不堪。
有時候奧爾多夫真想大手一揮將這些混蛋全部攆走,不過很顯然這也就是能想想而已。別看奧爾多夫是第三部總長,似乎掌管著這個強力機構,但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他并沒有實際控制權,第三部始終是屬于尼古拉一世的。
為了防止這個可怕機構淪為沙皇的敵人,那位皇帝陛下很善于在第三部內部搞平衡,好幾個處長都跟奧爾多夫不對付,暗地里協助尼古拉一世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恐怕不等奧爾多夫撤換他們的命令傳達下去,這幫家伙的小報告就先送到尼古拉一世的案頭了。
所以奧爾多夫除了勉力支持就是盡力和稀泥,他誰也不得罪也不輕易發表意見,一切照本宣科依尼古拉一世的命令辦事。哪怕隨著那位皇帝陛下年紀越來越大權欲和虛榮心和宗教狂熱越來越強烈導致很多命令都莫名其妙和沒有頭腦,他也照做不誤。
“你們反饋的情報我會立刻告知陛下,一切等待陛下的圣裁!”奧爾多夫甕聲甕氣地合盤接過了那厚厚一摞情報,然后轉手就扔給了尼古拉一世,反正這位陛下喜歡了解一切掌控一切,那就等他的命令唄,何必自己頭疼以及得罪人呢?
只不過奧爾多夫并不知道這些厚厚的情報尼古拉一世什么時候能看到又什么時候能做出批示。因為需要那位陛下親自處理的事務實在太多太多,像這樣的情報等個十天半個月都是正常。
但是他更想不到這些雜亂的情報中其實隱藏了致命的危險,他還沒有察覺,當然就算看到了以他遲鈍的神經也無法意識到危險,因為他關注的焦點是另外一件大事。
“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維奇大公那個麻煩解決了沒有,陛下已經不耐煩了,為什么還沒有解決?這么簡單的案子難道還要我教你們怎么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