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鄆春,天氣越發顯得涼爽,給人一種莫名的舒適感,可是一旦再過上一個月,到了十一月份的時候,寒冷的天氣將會讓所有人開始習慣待在屋子里面。
而在這個時候,鄆春的俄兵以及編入到俄軍里的清軍士兵們,都開始準備進行操練,他們身上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肩上扛著各式各樣的火槍,還有一些人腰間掛著刺刀,而那些人的面孔,則更是黃白分明——從表面看,這就不是一支有戰斗力的軍隊。
乾隆皇帝站在指揮臺上,眼睛楞楞地盯著下面的軍隊,由于他不習慣眼下的這份涼意,便將雙手揣在袖子里,似乎心中有千萬感慨要表現出來——至于身旁的俄羅斯人,則都是一副頗為興奮的模樣。
薩拉務拉伯爵臉上帶著微笑,望著宛如弱雞一般的乾隆皇帝,笑道:“清國皇帝陛下,你看看,咱們的小伙子們可是多么的強壯!”
乾隆皇帝望著那堆類似雜牌的軍隊,咽下一口唾沫,皺著眉頭道:“可是,朕看他們實在不夠......就是那種類似楚逆的氣勢”
“清國皇帝陛下,您實在是太不懂軍事了!”
薩拉務拉伯爵很顯然沒有乾隆手下臣子那般曉事,他毫不客氣地教訓著面前的少年,道:“那些只有花架子的軍隊,并不是真正的勇士,清國之所以會輸,就是輸在了表面,可是如今經過了俄羅斯帝國軍事的培養后,清國的懦夫也能變成勇士。”
乾隆皇帝沉默了,他不確定自己懂不懂軍事,但是薩拉務拉伯爵的態度卻是讓他想到了之前大清臣子們的吹噓,在他們的吹噓下,大清國的勇士那也是無敵的 薩拉務拉伯爵眼見得乾隆沒有再頂嘴,當下冷哼了一聲,道:“清國皇帝陛下,那就讓你見識見識他們的厲害!”
說完此話后,薩拉務拉伯爵也不待乾隆有什么反應,當下便開始讓大軍進行演練,只聽見一聲炮響之后,大批大批的俄軍士兵開始排列陣型,進行火槍齊發,看上去倒像是那么一回事。
“砰砰砰——”
濃密的白煙不僅蓋住了正在開槍的俄軍士兵,也讓乾隆皇帝內心微微一怔,他聞著空氣中的硝煙味道,望著面前正在開槍的俄軍士兵們,卻是產生了一種難以令人理解的悲傷,那就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乾隆皇帝深刻地記得,當年他還親自前往火器營巡視過,那一日的清軍士兵們也是如此這般勇武,似乎他們的勇武也只能體現在訓練場上,而如今的俄軍士兵們也很勇武,可是真正上了戰場又是什么樣子的表現呢?
俄軍的演練時間并不算長,至少薩拉務拉伯爵很顯然不想浪費寶貴的彈藥,再加上他看到乾隆皇帝一臉意興闌珊的模樣,當下便選擇了停止演練,又派人將乾隆皇帝送回了行宮。
所謂的行宮,只是一重還算寬敞的院子,里面還帶著十幾間屋子,至少在鄆春算是一間大宅子,當然這個行宮并不是薩拉務拉送給乾隆皇帝的,而是徐元夢花了五十萬兩銀子,從薩瓦烏拉那里買來的,除了院子和屋子以外,還有十二匹馬。
除了行宮以外,徐元夢和張廷玉擔心大清的承嗣徹底絕了,又花錢在鄆春買了十幾個婆姨,全部都是原先逃難到鄆春的滿洲女子,她們都是那種屁股大好生育的,就希望乾隆皇帝能夠每日撲在這些滿洲女子身上,好給大清留下子嗣傳承。
對于這間所謂的行宮和妃子們,乾隆皇帝心里一點都不喜歡,他甚至發自內心的感覺到厭惡,這里幾乎是囚禁他的一個監獄。
“徐元夢,朕要一直留在這里嗎?”乾隆皇帝臉上氣鼓鼓的,如同一個正真進入叛逆期的少年。
徐元夢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些許,他輕輕嘆息道:“皇上,眼下咱們只能留在鄆春了......要不然給寧楚逮到了,皇上可免不了受罪。”
乾隆皇帝已經思考了很久,他反駁道:“朕可以去投靠蒙古人,總好過在這里每天受著羅剎人的氣。”
蒙古人?想得還真簡單......
徐元夢搖了搖頭,嘆息道:“皇上,先不說咱們怎么去蒙古,可是眼下的蒙古人也靠不住了,就連察哈爾八旗都已經去了京師,他們要給寧皇帝當臣子,還要尊寧皇帝為蒙古大汗.......”
“蒙古大汗?他一個漢人當什么蒙古大汗?”
乾隆皇帝的嘴巴都長大了,他實在是有些不明白,這好端端的寧皇帝怎么就要去當蒙古大汗了.......
徐元夢心道當年的天聰汗還不是一個滿人,如今漢人做了個大汗也不奇怪,只是乾隆皇帝這幅樣子,反倒讓他更加堅定了想法,那就是要讓乾隆多生幾個兒子出來,將來才能選出合適的皇帝.....
正在二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張廷玉卻是急匆匆走進了行宮,他的臉上帶著幾分興奮的神色,見到乾隆的時候便撲騰一聲跪下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大清終于有救了!”
“怎么又有救了?”
對于大清到底有沒有救這個問題,不光是乾隆沒有弄明白,就連徐元夢也是一臉糊涂。
一會完蛋了,一會有救了,擱這耍人玩呢!
張廷玉連忙高聲道:“皇上,聽說準格爾已經出兵了,他們要統一蒙古,還要攻打寧楚,到時候等到他們二者相爭,我大清自然可以從旁漁利!”
“等等?準格爾要統一蒙古?”
乾隆皇帝的神色頓時一變,他可是知道這件事從他圣祖爺爺那時候就開始了,雖然準格爾一直沒有成功,可是在乾隆皇帝的心里,準格爾可一直都是敵人來著。
“沒錯,策妄阿拉布坦已經出兵攻打喀爾喀三部,到時候不管是俄人還是楚逆,都必須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而我大清便可趁機偷偷發展自身,或許還能占得一些便宜......”張廷玉一臉的自信笑容,卻讓乾隆皇帝都開始自信了。
徐元夢也是剛剛得知這個消息,他驚訝道:“可是一旦喀爾喀三部被策妄拿下,咱們對蒙古最后一點影響力可都沒了.......”
“哼,什么影響力不影響力.......車臣汗心懷鬼胎,他們已經開始勾搭俄人和寧楚了,想著兩邊要價再決定投靠哪一邊。”
張廷玉冷冷哼了一聲,繼續望著乾隆皇帝道:“皇上,咱們眼下也不管誰贏誰輸,這蒙古的事都跟咱沒啥關系了,還不如給他們制造一個強大的敵人,到時候不管是俄人還是寧楚,都不會再輕易對皇上動手了.......”
乾隆皇帝聽得有些迷糊,當下微微嘆氣道:“朕在這里也做不了什么,就算不想等也只能等了。”
張廷玉卻是搖了搖頭,跪下道:“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還請皇上多多生育子嗣,將來才有希望!”
當乾隆在為大清的江山社稷辛苦播種的時候,寧渝卻帶著次輔李紱、樞密使寧忠義以及外交部左侍郎趙顯泰等人,開始針對蒙古將來的治理問題進行討論。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寧楚收復漠南蒙古已經成為定局,而自從有了孫嘉淦在漠北蒙古中斡旋以及準格爾入侵之后,若是經過一番經營,收復漠北蒙古也不是很大的問題,至于漠西蒙古將來也是很大可能拿下......那么,怎么治理卻讓人有些頭疼。
蒙古不同于尋常地方,像關內政權真正在蒙古具備強大影響力的,還真的只有一個清朝,即便是明朝對于蒙古也并不能進行控制,前面雖然一直壓制著蒙古各部族的發展,可是后來還是鬧了一個土木堡之變,可以說直到明廷滅亡之時,也處于跟蒙古相愛相殺的階段。
反倒是清廷對于蒙古的掌控,卻是相當的深入,所實行的“聯姻修廟”政策幾乎徹底瓦解了漠南蒙古勢力,使其真正不再對清廷造成影響,而對準格爾的打擊,也在某種程度上加大了對漠北蒙古的控制。
可是“聯姻修廟”政策也存在很大的弊端,寧渝倒并不是很想采用,他心里還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定下漠南蒙古之后,對于十六部四十九旗當行之恩威之策,將其各自封為郡王郡公,并獎賞京師住宅,以此穩定人心。至于在蒙古實行郡縣及并行新政之舉,亦當照常行之,若有陽奉陰違者或質疑反對者,當誅殺之。”
“只是如今多了一個準格爾,且有俄人在背后密謀,只怕此舉過于剛猛,失之以柔......”李紱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
寧渝呵呵一笑,“眼下漠南蒙古已經盡入我手,他們若敢反抗,朕也不會介意下重手懲治,至于喀爾喀三部若是不蠢,將來朕還會保留他們的承嗣,可若是敢跟俄人攪和在一起,朕自然也不會心軟。”
聽見皇帝一片喊打喊殺聲,外交部左侍郎趙顯泰有些微微擔心,他輕聲道:“只是此舉可收復蒙古,卻不可收心......”
“朕以為,即便是一味施加仁義,也難以改變目前的現狀。清廷能花近百年時間,才逐漸化漠南為己用,朕未嘗不能花更長的時間。”
寧渝輕輕哼了一聲,卻又道:“民族融合之事,方為正途,朕可以花更長的時間,來徹底逐漸稀釋蒙古人口,從而促進民族融合”
“此絕非百年之功”
“可是朕以為,如此才能徹底奠定我大楚之王道教化。”
寧渝抿了抿嘴唇,“等到定下蒙古之后,朕將會把儒學院里的那些儒生們,全部都發遣到蒙古來,給朕好好教化子民,畢數百年之功,徹底掌控蒙古。”
“是,陛下。”
李紱心中大喜,他腦海里頓時回想起了無數先賢的言行,其中教化蒼生可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而為這件事所作出努力和犧牲的儒生們,自然也是為了先賢大道奉獻的先行者罷了,他們的犧牲,還是非常有意義的。
寧渝點了點頭,道:“眼下真正的問題,還是在與將來如何在草原上作戰。”
嚴格來說,自從復漢軍立軍以來,長期縱橫南方沼澤和水道,在北方作戰只有一次北伐之戰,其中蒙古作戰更是從未有過,而為此所缺失的東西,卻是極為難以彌補。
樞密使寧忠義卻是嘆了口氣,很顯然他為這個問題已經研究了許久,道:“陛下,我軍目前的問題始終都是馬軍數量不夠,其中除了馬匹本身數量存在欠缺,連具備豐富經驗的騎兵也不算多,將來若是真的跟蒙古人在草原爭鋒,只怕也難以應對.......”
“可是咱們的胸甲騎兵,在之前北伐的時候,不是接連摧垮蒙古騎兵嗎?”李紱終究對軍事方面的東西,了解的實在有些過少。
寧忠義當然明白其中的秘密,苦笑道:“咱們現在滿打滿算只有三千名胸甲騎兵,其余的八千人都是騎馬步兵,而胸甲騎兵雖然厲害,可是在草原寬闊之地,反倒沒有特別大的威脅”
寧渝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問題,嚴格來說還是屬于騎兵的定位不同,北伐之戰的時候,蒙古騎兵一直都在沖陣,因此死傷極為慘重,可是那畢竟屬于不得不戰,而一旦到了草原上,幾千個胸甲騎兵很容易成為灑在面上的那點芝麻,看似有存在感,但作用確實有限。
此外相對于皮糙肉厚且好養活的蒙古馬,阿拉伯馬放在草原上幾乎是一個噩夢,因為蒙古草原上的尋常牧草,根本無法滿足阿拉伯馬的需求,像復漢軍在平日里喂養阿拉伯馬的時候,都是喂養的苜蓿草以及燕麥、麥麩、玉米和豆餅,伙食標準根本就不是蒙古馬能相比的,而蒙古草原本身的產出根本無法滿足阿拉伯馬的需求。
其次,蒙古馬在蒙古草原上面具備極強的耐力,它能夠進行長距離奔襲,而這正是蒙古騎兵進攻的常見方式,反倒是阿拉伯馬并不具備良好的耐力,它更加擅長于沖刺,因此在耐力方面也被蒙古馬吊打。
說白了,在草原上作戰,地形氣候永遠都是不能忽視的因素,或許胸甲騎兵確實精銳,可是只要蒙古騎兵善于拖,就能夠把金貴嬌弱的阿拉伯馬給拖死,而在這個過程中,或許交戰根本不可能發生。
“大楚需要更多數量的蒙古馬,要用他們來組成騎馬步兵才行。”
寧渝摩挲著下巴,臉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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