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新會之戰正式爆發,盡管這一戰雙方都沒有了退路,也都預計到這一戰的殘酷,可是它真正的慘烈并沒有真正表現出來,甚至可以說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從廣州到新會不過數十里的距離,管源忠率領的八旗軍和幾位督撫的督標撫標,再加上一萬綠營軍,合計四萬大軍,早早地便抵達了新會城下,僅僅一天的功夫,雙方在新會城就變幻了主客,重新上演了血腥的廝殺一幕。
新會雖然還算堅固,可是畢竟多年沒有經歷過戰事,城墻并沒有得到很好的修繕,再加上昨日復漢軍攻城,以致于城墻上許多地方都被打出了一條條裂口,而這些裂口只是在夜間進行了簡單的修繕,并沒有時間去進行完整的修復。
正因為如此,在四萬清軍抵達新會城下時,管源忠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城墻上的問題,他十分果斷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至于其他人獻上的所謂招降之計,并沒有被管源忠采納,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無論是和是降,都是要先打一打的,打完了才好談。
那就打吧!
管源忠的命令很快就下達到了清軍當中,清軍士卒們排成整齊的隊形,肩上扛著鳥銃,還有人拿著長矛盾牌,已經做好的攻城的準備,還有近百門子母炮也被推到了陣前,許多士卒正在做最后的調試。
廣州的鐵匠鋪子多,能制槍制炮的鋪子也多,像佛山到處都是制槍的鋪子。管源忠又是一個頗為注重火器的人,因此他麾下部隊的火器裝備率高,相對于其他省的八旗和綠營高出不少來,而且鳥銃和子母炮制作得也十分精良,看著做工就不一樣。
面對著城下的清軍士卒,郭定安并沒有絲毫的慌張,他知道這一仗不好打,畢竟禁衛第二旅這一次為了快速機動到兩廣,許多大口徑的火炮都沒有帶來,身邊只有十六門六斤炮和四門十二斤炮,無論質量多么優于清軍,可是數量也確確實實處于明顯的劣勢。
可是禁衛師不就是趕著硬仗打嗎?至少比起昨日的情形,郭定安更加喜歡這種真刀實槍的面對面搏殺,而禁衛旅的士卒們也同樣如此。
“轟隆隆——”
率先開炮的是城墻上的復漢軍火炮,借助著射程和居高臨下的優勢,打得比清軍要遠處許多,再加上都是開花彈,因此當這一輪開花彈落入到清軍的陣列中時,瞬間造成了極為嚴重的打擊,血肉橫飛只見,依稀見得數門清軍火炮被轟飛到了天上。
管源忠的臉色當下便沉寂了下來,火器的差距幾乎是明眼就能看得出來,也不知道皇帝鼓搗的新火器怎么樣了......只是眼下無可奈何,只能將就著用,便命令炮手向前繼續推進,直到能夠打到城墻上去。
整個清軍陣型開始向前緩緩移動,只是在這一個過程中,復漢軍的火炮卻給在場每一個人帶來深深的陰影,自從復漢軍將開花彈的工藝進一步改良之后,新的開花彈雖然變得更輕更小了,但是炸裂時所激發的碎片卻變得更多,殺傷力也就變得更強了。
幾乎常常是一顆開花彈鉆進了清軍的隊列中時,周邊的數十人便會在下一秒被擊倒,每次的轟鳴聲都如同死亡的號角,每一次爆炸又好像是一個無形的鐵掃把,將周圍站著的人都給掃下去。
一名清軍守備見此情形,連忙拔出刀來,呼喝著清兵們向前沖,其余的千總把總們見此情形,也連忙踢打著清軍士卒們往前沖,許多清軍士卒就這么架著云梯,朝著新會的城墻發起了發起了沖鋒,盡管他們身邊的人不斷在倒下。
隨著清軍士卒們距離新會城墻越來越近,只見一名復漢軍士官瞇起了眼睛,開始用手掌丈量著距離,接著便高聲吼道:“兩百步......”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距離意味著什么,或許只是那么一下子的功夫,清軍的士卒就會沖進一百步的距離,而這個距離也是漢陽造火槍的有效射擊距離,準確度和殺傷性都非常出色,因此也是復漢軍的首輪射擊距離,被清軍稱為死亡距離。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站在城墻上平端著鳥槍,他們并沒有刻意去瞄準下面沖鋒的清軍,因為在這個距離里瞄準沒有意義,但是通過齊射的方式,足以彌補精度的差距。
“一百步........”
當報數的士官喊出一百步的時候,城墻上第一排的復漢軍士兵們齊齊扣動了扳機,伴隨著震人耳膜的槍聲之后,一排排彈子被發射出去,如同傾盆大雨一般,從城墻上噴灑而出,落在了正下方沖鋒的清軍身上。
沖在最前方的清軍士卒,幾乎倒下去了足足三分之一,他們有人是肚子上中彈,有人是在胳膊上中了彈,還有人是在頭部中彈——但是這些人沒有任何區別,因為在這個年代里,只要被火槍命中幾乎都必死無疑,哪怕鉛彈殺不死他,大出血和后續的感染也會將這個人的生命帶走。
城墻上第一排的復漢軍士卒們齊齊向后退了一步,取而代之的是第二排的士卒,他們踏步向前站在了城墻垛口前,平端著燧發槍,然后齊齊扣動了扳機,劇烈的槍鳴聲伴隨著濃烈的煙霧,將整個新會變成了云中之城一般虛幻。
太慘了,實在是太慘了!
不僅僅是城下的清軍這么覺得,就連城墻上的復漢軍士卒們,也都覺得這一幕不像是在打仗,而像是在屠殺,可是戰爭的無情之處就在于,哪怕前方是死路一條,他們也沒有逃避的選擇。
管源忠臉色鐵青地望著面前這一幕,而在他的身旁不遠處,則站著一隊隊的督戰隊,正在處決著從前方逃回來的清軍士卒,他們的臉色也都那般地鐵青,似乎根本沒有預料到這一戰的殘酷。
“轟隆——”
清軍的火炮聲終于在天地間回響起來,他們與新會城墻的距離,已經非常非常近,而成功抵達的火炮則只剩下了七成不到,其余的三十多門火炮,已經在路上被復漢軍的火炮給摧毀殆盡了,只是還能剩下快七十門的火炮,也算是謝天謝地了。
雙方終于在一條水平線上展開了對轟,只是在這一點上,清軍輸的也絕不僅僅是火炮的精準程度,還有開炮的速度,他們相對于復漢軍的速度來說,實在是慢出太多了,因此當七十多門的火炮同時轟擊時,第二輪中間已經足夠復漢軍多打上一輪了。
雙方發生著極為慘烈的炮戰,不時有清軍和復漢軍的火炮被對方命中擊毀,高高飛起的火炮甚至會將旁邊的士兵們打成一團,復漢軍和清軍圍繞著新會的第一天大戰,就已經鋪開了血腥的序幕,雙方用血肉交織成了一場極為慘烈的戰役。
當新會陷入一場慘烈的絞殺時,返程的復漢軍水師與早已等候多時的清軍水師,在南海正式相遇,這一仗是邱澤根本無法避免,因為數百艘的民船壓根就躲不過清軍水師的追擊,若是棄民船而走,則復漢軍后續的計劃都將會化為烏有。
只是從目前的局勢來說,清軍水師艦隊的船只有兩百多艘之多,其中不乏長五十六米載炮二十四門的巨型戰艦,盡管只有五艘,可是其戰力也完勝沙船,而在清廷鼎盛時期,這種戰艦的數量至少有五十艘以上。相對比起來,復漢軍水師僅僅只有一百多艘的中小沙船,可以說弱小得有些可憐。
邱澤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否則以他的脾氣和性格,早就在清軍時被排擠出局了,之所以他還能帶領一支船隊投奔寧楚,這就充分說明了對方的能力,而有本事有性格的人,往往行事都會出人意料。
打贏清軍水師,只有狠狠打贏他們,才能洗刷恥辱,才能不辜負皇帝所托。
當然,對于邱澤來說,他也不是沒有任何的底牌,至少在臨戰之前,寧渝給他緊急運送了一批火箭彈,而這些火箭彈的威力,是邱澤很早就已經見識過的,有了這些武器,哪怕是面的清軍的戰艦,邱澤也絲毫不懼。
雙方的交戰并沒有任何前奏和信號,就在雙方距離逐漸靠近到火炮的射程范圍后,清軍和復漢軍雙方便不約而同展開了炮擊,只是以眼下這個距離,還有火炮的精準度來看,雙方打了一通卻沒有掉半根毫毛。
邱澤站在船隊里最大的一艘福船上,船只十分高大,設有三層樓,旁邊還都有茅竹做成的護板,而在船最上面還有一層露臺,火炮就屹立在上面,正在朝著對面的清軍船隊發射彈丸,他望著面前的船隊,心里卻不自覺有幾分緊張。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