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已經基本成為我軍囊中之物,大家伙想,現在可以想一想,康熙什么時候來桐城了。”
寧渝的臉色微微有些輕松,事實證明,他的謀劃正在以難以想象的節奏進行著,從荻港一路轉進開始,再到奪下廬江,奇襲北硤關,兵臨桐城,這一步步都十分艱難,最關鍵的就是不能讓清軍提前探知到消息,否則寧渝這一招實在是過于行險,可是最終也成功了。
就連練潭鎮的堅守,也成為了不可缺少的一環,如今眼看著拜菩薩已經拜了九十九拜,就差最后一哆嗦了,那么在這個時候,康熙大軍的到來,將為這一次的決戰畫上一個句號。
此時營帳外的火炮正在怒吼著,發射一顆顆彈子,巨大的轟鳴聲響徹了天際,上千復漢軍士兵駕著云梯和攻城木硾向著桐城而去,城上的清軍忙不迭開著槍,槍聲與火炮的聲音響成了一片,讓帳內的眾人感覺到一股振奮的力量。
“練潭河將整個安慶府斜斜劃成了兩半,清軍如今處了攻下練潭鎮,便只能往后退來取桐城,否則我軍只要圍上半個月,整個清軍大營的糧草都將會斷絕,到時候我軍自然不戰而勝。”
程銘在輿圖上勾畫著,這一幕也是復漢軍對這次戰役的最終設想,硬拼七八萬大軍是不現實的,除了給自己帶來慘重無比的傷亡以外,再無其他意義。可是清軍不一樣,他們已經沒有了選擇,若是打不開通道,都將會一一餓死在安慶。
輿圖上的安慶府,河流湖泊水系眾多,各處的地形地勢已經深深鐫刻進了眾人的腦子中,他們已經想象不到此時的清軍還有什么樣的退路。至于穿過長江,抵達對岸的池州府也并不可行,因為沒有了后勤的清軍,根本無力支撐橫渡長江的舉動。
更何況在此時的清軍后方,還有一萬多的復漢軍正在虎視眈眈,若真的康熙不管不顧,一味朝著南逃跑,最終也只是死路一條,因為安徽部分的長江水面,已經徹底被復漢軍給封鎖住了,片板不得下船。
董策呵呵一笑,他手中拿過兩面黑色小旗子,插在了桐城,道:“康熙并非不智之人,若是此時一味逃跑,也只是慢性死亡罷了。如今我軍不過三萬人,他一定會回轉救援,以期決戰勝利。”接著又拿出一面紅色棋子,插在了黑旗之后。
大戰到了如今這個階段,已經沒有什么太多的騰挪空間,雙方都已經算是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如果復漢軍在這一戰里打不贏,那么桐城之圍自然也就不再是什么威脅,反而自己的兩個守備師徹底陷入了清軍的圍困中。
正因為如今已經是純粹的角力階段,寧渝也沒有搞什么花招,更沒有再玩什么分兵多路,只是一股勁拿下桐城,然后在清軍的攻勢下,堅守住桐城,到時候康熙自然也就無計可施了。
與此同時,康熙要化解當前危局,眼下最佳的選擇就是不再打練潭鎮,舍棄掉處于圍困中的安慶城,返身與復漢軍決戰,這樣一來便也沒了退路。若是打不贏,那么自然就不用多說,整個安徽的十余萬清軍也將會徹底毀于一旦。到時候整個南方,自然成為了復漢軍的天下。
寧渝想到自己這一路來的籌謀,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這也是復漢軍實力不濟之故,以數萬兵馬抵御大清數十萬人的圍攻,實在是頗為不易,若復漢軍現在有十萬人在手,寧渝也不至于這么大費周章,一路平推過去就好了。
可是這也確實無可奈何,整個復漢軍驟起太快,兵員、裝備以及物資都十分短缺,能有今天已經是難能可貴,可是目前取得的利益,卻還是要給足。
“眼下關鍵一戰,我要求大家必須取得完勝,咱們不能只贏得一個慘勝,否則戰果將會便宜了他人。這白花花的江南,咱們能讓給別人嗎?”寧渝言語間充滿了蠱惑。
眾人心里轉念一想,倒也確實是這么回事,若眼下清廷和復漢軍兩敗俱傷,到頭來便宜的還是朱一貴和白蓮教,這可不符合復漢軍的想法。
畢竟大家伙拼死拼活為了啥?還不就是榮華富貴與國同戚,這要是好不容易栽了樹,到頭來果子被別人給搶走了,那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當務之急,必須拿下桐城!”董策也想到了這一幕,臉上不由得有些發黑,說著便大步邁出,準備督戰。
眾將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寧渝,卻發現寧渝只是攤手微笑,當下躬身行禮,隨后退了出去,開始準備著指揮士兵們拼命。
待到眾將離去后,李紱卻是哈哈大笑,指著寧渝搖搖頭,“主公這調動軍心的法子,也著實淺陋了些,以康熙來逼,以江南來誘,倒不愁將軍們不上鉤。”
寧渝呵呵一笑,將手伸進了炭火盆里,感慨道:“當下關鍵之時倒也不得不如此,誰讓我現在拿不出更多的錢財呢?這畫餅之法倒也不算糊弄人了,至少這一仗咱們的贏面比清軍大多了。”
“若是康熙缺銀子,他恐怕也會畫餅罷......”李紱臉上略略有些復雜,對于康熙此人,他談不上多少忠心耿耿,可畢竟多年臣子,卻不自覺對康熙高看了許多。
寧渝冷笑道:“康熙畫的餅可多了去了,眼下再畫餅怕是沒人會吃了,他現在缺銀子缺得發慌才對,不過既然沒銀子,康熙恐怕會想起那一招了。”
“你是說,縱兵屠城?”李紱臉色一變。
這自古以來維持軍心的法子有許多,王道自然是以重金賞軍,從而施加戒律,以為己用。可是王道之所以被稱為王道,本身便需要極為雄厚的實力才能支持下去,否則一般人還真玩不起。
除了這種法子以外,還有一種便是殺道,那就是放縱軍紀,以生民百姓為誘餌,釋放軍內內心的嗜血欲望,從而獲取短暫時間的軍心和戰力,可這種法子畢竟不持久,且為天下所不容,因此盡管能呈一時之兇,卻絕無長久之運。
“呵呵,康熙眼下的時間不多了,我尋思他也沒別的招了吧。”
寧渝臉色沉靜,他似乎已經想到了此時安徽的百姓們,而此時營帳外殺聲震天,營帳內卻是悠悠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