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眼中,出身于岳家后人,是一種莫大的榮耀,而作為這種榮耀理所應當的繼承人,岳鐘琪從小到大可謂是順風順水,家族中的一切資源都優先讓他來使用,這也讓岳鐘琪在軍途上的發展一發而不可收拾。
康熙三十五年,昭莫多大捷之后,岳升龍被朝廷授為拖沙喇哈番,并擢四川提督一職。此時的岳鐘琪年僅十歲,作為四川提督之子,他享受到了這人世間的繁華與富貴,而此時岳家的另一位少年,岳凌峰還在甘肅臨洮求得一線出頭的機會。
這種落差感讓岳凌峰心態有著很大的落差感,他沒有老老實實任命,沒有選擇依靠岳家的資源背景,而是孤身一人入軍營打拼,盡管在綠營當中,岳凌峰也立下了功勛,也開始受到上官的賞識,開始一步步攀爬著。
可是當岳鐘琪成年之后,便發揮出他世家子弟的威力來,早在二十三歲的時候,便在家族的支持下捐了一個候補知府的官銜,后來過了兩年,準噶爾汗國屢屢騷擾邊民,為了平息叛亂,加之自己自幼喜愛軍事。岳鐘琪毅然請求由文職改作武職,便作了四川松潘鎮中軍游擊,從三品。
岳鐘琪的起步便是從三品將軍,經過十年的奮斗,如今更是官居從一品的安徽提督,此時的岳鐘琪也不過才三十五歲,可謂是少壯派的代表了。
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讓岳凌峰感覺到了深深的刺激,他的腦海里,翻來覆去的都是關于過往,關于曾經的那些委屈和痛苦。
我要證明我自己!比起岳東美,我并不比他差!
宇治景輕輕嘆息道:“你知道嗎?之前軍中有人跟我說,讓你岳凌峰去找岳鐘琪勸降,讓你用血脈親情去拉攏岳鐘琪。”
岳凌峰臉色有些灰敗,若真是如此,他將會遭受難以言說的恥辱,這種恥辱會讓他生不如死,可是真的讓他去勸降,他岳凌峰能拒絕嗎?ωωω.九九九xs
可宇治景卻輕輕搖了搖頭,他望著眼前的堅城,望著可能會出現的巨大傷亡,苦笑道:“其實這個想法連我都動心了,若真能勸岳鐘琪,則代表我軍跟清軍的差距,再一次被拉平,可是卻最終被大都督給否決了。”
“大都督說,他岳凌峰從一開始就不是岳家人,現在更不是,他是我復漢軍的人,如果現在讓他去勸降,他只有死路一條。”
岳凌峰聞言,卻是一言不發,徑自朝著寧渝營帳的方向跪了下來,足足磕了三個響頭,蹙青的頭皮上都是紅紅的印子。
“謝大都督恩典!岳某至死不忘!”
岳凌峰抬起頭,望著眼前的宇師長,一字一句道:“宇師長,我要跟大都督申請,我守備二師打頭陣,我,岳凌峰,將帶頭誓死沖鋒,不下安慶,我死不罷休!”
康熙六十年十二月十八,復漢軍正式對安慶城和長楓嶺展開了進攻,此刻無數人的壯志雄心,無數人內心的渴望,都將會在眼前的這一座安慶城實現,他們是岳凌峰,是岳鐘琪,是錢英,是寧渝......
上百門火炮同時發出了呼嘯聲,上百顆彈子從天而降,落在了安慶城頭上,這些彈子中有一部分是實心彈,還有一部分是開花彈,連綿不絕的爆炸聲震動了整個天地,也將清軍士卒的戰心給震碎了。
長楓嶺上的大戰率先打響,由復漢軍新成立的守備六師八千士卒,對戰岳鐘琪副將王永和一部三千人,雙方很快便爆發了極為血腥的戰斗,作為新成立的守備第六師,錢英甚至在戰場上吼出了一句話。
“要死就死在長楓嶺,老子跟你們一塊死!”
守備六師的火炮和彈子數量都不多,因此在剛開始進行了三輪的炮擊之后,守備第六師的一個團便抱著槍,開始向著嶺子上攻取,一時間槍聲如雨,彈子紛飛之際,不斷見到有人倒在了地上,便再也爬不起來,濃密的硝煙將大半個山嶺都渲染成了仙境一般,只是里面只有死亡與痛苦。
“團長,這一仗,我一營的人先上!”
守備六師一團一營營長郝昭是一個大長臉,看上去有些兇神惡煞的,特別是現如今這仗一打起來,臉上帶著黑色的污痕,更是看著讓人心里發寒。
守備六師什么都是新的,包括團長也很新,他不是雛鷹出來的兵,而是在前面多次大戰中積功升上來的,都還沒來得及接受正規的講武堂學習,平日里也沒太多的軍事素養,可是到了眼下的這一戰,除了拼上去已經沒轍了。
郝昭得了令以后也不客氣,他派人將一團的所有手榴彈都集中了起來,隨后便開始找敢死隊,想著一鼓作氣攻上嶺去,徹底打崩嶺上的三千清軍。
“俺郝昭是個粗人,不懂教書先生的那些大事,可是就是俺這么個粗人,也曾經在大都督座下聽過課,領過賞!大都督念過一句詞,倒讓俺記到現在,今日可算是能賣弄一下子了!”
“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俺水平差,就記得這么一句,可今天俺要跟你們說明白了,咱這次上嶺,要是打不垮清軍,咱們也就別回來了,死,也要給俺死在嶺上!”
五百人懵懵懂懂,他們或許不太明白那句詞是什么意思,可是聽到郝昭念起時,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巨大能量,他們端著燧發槍,腰間掛著手榴彈,甚至還有人沒有槍,僅僅拿著一根簡陋的長矛,便就此開始向著嶺上沖去。
躲在壕溝里的清軍,此時才能明白上官的命令是多么的明智,若是放在過往,他們這些人當中,在火炮襲來時,少說也得死個上百人,可如今卻僅僅只有十余人被炮子不幸命中,更多的人躲在壕溝里安然無恙。
望著從嶺下開始往上發起攻勢的復漢軍,清兵們也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壕溝里,看著對方一步步逼近,槍頭上的寒芒,在此時卻顯得十分耀眼。
王永和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心里卻越發地顯得悲涼,毫無疑問,此時的岳鐘琪是沒辦法來支援他了,到時候是生是死,完全得聽天由命了。
只是那支寄予了所有人厚望的大軍,此刻行動卻顯得如此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