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渝推開了大門,陽光照在了屋子里,在寧千秋的臉上灑下淡淡的光斑,若非懷中的酒壇子,倒也有幾分灑脫不羈。
寧千秋感受到了陽光的炙熱,嘴里呢喃道:“你個.....你個死老頭子,擾到小爺睡覺了。”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遮擋著陽光。
寧渝輕輕哼了一聲,“我雛鷹營出來的兵,還沒有這么窩囊的!”
這一句不算重的話語,落在了寧千秋的耳朵里卻如同炸雷,他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下意識行了一個軍禮,叫道:“稟告營座....”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臉色慢慢變得蒼白起來。
寧渝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內心也是非常不好受,嘆口氣道:“雖然是我把你踢出去的,但是在心里,我還是將你看做是我雛鷹營出來的兵,既然是雛鷹營出來的兵,就要明白什么是雛鷹營。”
“我明白,我是雛鷹營出來的兵,我自然心里很明白。”寧千秋臉色有些漲紅,他辯駁的很大聲,可是底氣卻不足。
“那你跟我說說,什么是雛鷹營?”
“雛鷹營,雛鷹營就是....”
“就是什么?”
...........
良久的沉默,寧千秋自嘲笑道:“在那里生活了三個月,可是我還是沒搞明白那是個什么地方。堂兄,你說的對,我確實不配待在那里。”
從營座到堂兄,寧渝聽出了寧千秋的落寞與絕望,如果他現在轉身離去,寧千秋這輩子恐怕都毀掉了。
寧渝沒有說話,帶著寧千秋走出了別院,一路上騎著馬,帶來的孝感縣城外的小土山。
寧千秋望著前方帶路的寧渝,原本已經絕望的內心夾雜著隱約的希冀,他想抓住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寧渝站在崖頂之上,其實離山腳也沒有多遠,背影帶著一股子桀驁不屈的味道,更是融入了骨子中的曠遠,讓人感覺到一種孤獨,一種不為世人所理解的孤獨。
寧千秋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卻最終也只是嘆了一口氣,他不明白對方的這種孤獨,但是能夠感受到那份寂寥,說什么呢?寧千秋明白,自己這位堂兄,從來都不需要他人的安慰,因為其他人不配去安慰這個真正的強者。
“你可知,我為何創建雛鷹營?”寧渝的聲音有些縹緲。
“千秋不知。”
寧渝繼續道:“很多人都以為我是在做好事,收養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可是我寧渝從來不做好事,更不會像現在這樣,不計成本的去培養這些人。”
“我培養他們,給他們最好的武器,傳授最好的軍事知識,灌輸對我寧渝的忠誠。為了保障他們未來的供應,我專門組織人手去尋找礦鹽,并且為了發展礦鹽專門成立了匯通錢莊,就連如今的湖廣商會,也有我的一份心血。”
這一番話說下來,讓寧千秋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他一向是極為佩服這位兄長,可是讓寧千秋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其實一點都不了解這位堂兄。
寧渝輕輕嘆息道:“這世上,從來都不缺有心人,可是像我這般年紀,便如此處心積慮的去做這些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可知為了什么?”
寧千秋望著寧渝漆黑的瞳孔,呆滯的搖搖頭,為什么?現如今的寧渝可以說是什么都不缺了,以后能夠接替寧忠源的官職,如今還考的了童生,至于錢財美人,這寧家還會缺這些東西?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要去做點什么,也許什么都不做,憑借我寧家的權勢地位也能舒舒服服的活上一輩子,可是,你真的甘心么?”寧渝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蠱惑。
“千秋不甘心。”
“從某個階段來說,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可是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我會告訴自己,這條命是需要去實現一個偉大的理想。”寧渝深吸一口氣,微笑著望著寧千秋,“如今,這個理想,我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了。”
寧千秋已經聽不懂了,內心隱隱有些不安,只好沉默以對。
寧渝回過頭來望著他,“這個理想,我一個人扛不動,我需要幫手。”
寧千秋有些遲疑,輕聲道:“堂兄,你讓我回雛鷹營嗎?”
寧渝笑呵呵的搖搖頭,道:“不是回雛鷹營,而是一件更重要的使命。”
“這世間的參天巨木,想要長成需要百年甚至千年。可是無論是百年還是千年,也只會讓世人贊頌那滿目的清脆與堅實的樹干。”
“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參天的巨木想要長成,真正離不開的是黑暗里的根,沒有根在最底下輸送養分,這樹木也就離死不遠了。”
“千秋,你愿意做我寧家的根嗎?”
........
康熙五十九年三月,寧渝從雛鷹營選拔了二十名少年,加上寧家的十名子弟,展開了為期半年的訓練,在結合了這個時代的特點和后世的一些經驗,寧渝創建了原本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特務組織——影子。
盡管在后世,這個特務組織鮮為人知,但是不得不否認的是,寧渝創建的這個組織,在未來的大業上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關鍵。
從那一天以后,寧千秋便從人們的視野當中徹底消失了,除了寧忠景隱隱約約知道一點消息,其余人對其蹤跡毫不知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寧千秋也逐漸被人們所淡忘。
寧渝在此事之后,專門去了武昌找寧忠景請罪,可是知道了事情原委的寧忠景,無論再怎么不舍,也不得不承認寧渝的做法更利于寧家,這是一個寧家男兒的決心與勇氣。
待到寧千秋一事了卻后,寧渝便回了雛鷹營之后,這才突然想起來,在剿滅了桃花山眾匪,從后山抓到了三個人,一直都來不及去審查,將他們關在密牢中已經有個把月了,趁著現如今開春,卻是可以去好好審問一番。
寧渝感覺那三個人跟淮北鹽幫的關系應該十分深厚,想來從那三個人的嘴里,應該能知道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