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也說不出來那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就像是長久的寂靜后突然混入的一絲雜音。
他想看清楚那絲雜音的源頭,卻發現周圍都是如同死一般的沉寂……那是他發出來的聲音。
領域內,林笙靜靜的站在原地觀望著他們遠去,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不該讓他們走的。”天空上,白皙的女孩正揮舞著膜翅在風中張立,金黃色的瞳孔中彌漫著君王般的威嚴。
如同“神”懸浮在空中俯視世界,一切都開始變得渺小。
“他們只是阻礙,留在這里我會分心。”林笙徑直的將長槍握在手中,輕撫槍身,細密的龍鱗在低沉著發出輕吟。
“焱奴還在外面,你認為他們能逃得了么?”女孩俯視著他,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瞳里,似乎對于沈季他們的離去絲毫沒有在意。
“獸種們都是忠誠的。”林笙說,“當它們的主人受到危險時,它們會優先保護自己主人的安全,哪怕是它們遇上的敵人要比它們強大,哪怕是它們會為此而付出生命。”
林笙低垂著眼簾望著身前,地面上是逐漸開裂的冰面,銳利的長槍被他緩緩的壓在手中。
“你很了解奴仆們的習性。”迪爾娜迦贊同的點頭,“不過你忘記了一點……”
她忽然溫和的笑了起來,金黃色的豎瞳里,“凌淵”已經橫在了身前。
“忘記了什么?”林笙抬起眉頭,眼神平靜的望著她。
“焱奴……可不是我的獸種。”迪爾娜迦瞇著眼睛輕輕的笑,小小的眼眸被她瞇成了一對好看的月牙。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不是人類,恐怕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是個人畜無害的柔弱人類少女,纖細而又美麗。
“是么?”林笙淡淡的搖了搖頭,“你說的并沒有錯,焱奴并不是你的獸種。但它的真正主人,卻是你的哥哥——獸族第十一君主,毀滅與火之王,賽恩。它的職責是保護你的安全,在賽恩沉睡的這一段時間里,它就是你的第二獸種。”
說著林笙又長長的嘆了口氣,他接著說,“奴仆們都是忠誠的,對于主人的命令,它們從來都不會抗拒。”
“你知道我的哥哥?”迪爾娜迦的表情有些驚訝,臉上的笑容被她逐漸收斂了起來。
“知道。”林笙說,“冰與火的雙生子,埃達·龍王經中曾記載過的火焰與寒冰之王。獸族的二十四位君主之中,也就只有你們兄妹能夠各占一席獲得嘉什米爾的封賜。”
“你似乎對于我們的身份非常了解。”迪爾娜迦輕笑的瞇著眼,陰森森的說,“難道你就不奇怪么?”
“不奇怪。”林笙搖頭,“在中國里有一句古話說的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獸族是人類的最大敵人,為了‘殺死’你們,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
“知己知彼……可你真的了解過你自己么?還是說,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正視自己?這高貴血統帶給你的,難道就只有那永遠也無法抹去的恐懼么?”迪爾娜迦望著林笙輕蔑地笑,空氣中的“雪”在隨著她的情緒而微微顫動。
“夠了!”林笙的眉頭微戚。
“人類都是貪婪的,懦弱的人心只會讓你變得羸弱。你的血統已經足夠優秀了,若是放在兩千多年前,‘封神之路’必將會為你開啟,只要你愿意,一切的權利都能掌握于你的手中,可你又為什么還要對一群螻蟻們袒護相加?”
“封神之路?”林笙冰冷的笑,“那只不過是你們為了鞏固自己的王位,欺騙世人所提出來的謊言罷了,真正的‘神’可不是你們這群冷漠而又無情的野獸。”
“咯咯……”迪爾娜迦陰森森的冷笑,她低下頭來望著林笙,“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祖先確實是一群野獸,但你別忘了,你身體里流淌著的,同樣是和我們這群野獸一樣的鮮血,當你哪天束縛不住那股躁動時,你也會和我們一樣,對戰斗和力量充滿渴望。”
說著她邪魅的舔舐了一下嘴唇,金黃色的眼睛詭異的盯著林笙。
“懦弱和恐懼是人類的天性,但他們卻妄圖著強大。‘圣戰’的開啟并不是偶然,那是人類貪婪而滋生起的惡果。在那一次次的戰爭之中,權利已經讓人類沖昏了頭腦。他們妄圖著將我們拉下王座,意圖從我們的手中奪取世界。人類的生命是非常弱小的,但有時候他們卻比兇猛的捕食者還要可怕。因為人的欲望永無休止,一切的罪惡源泉皆興起于貪欲。在這場無止境的權利爭奪之中,也許連他們都早已忘記了自己最初是為了什么而握起兵刃。如果說殘酷無情的是我們,那人類的貪婪和自私又該如何去定義?”
“人類之中確實存在著貪婪,可這并不能代表著全部。人類也好,獸族也罷,如果不是因為獨裁者們的野心,獸族與人類的矛盾又如何會糾纏不休的延續幾千年?”
“歷史上的那些繁亂過去我并不想去了解,但我只知道,從現在開始,剛才從這走出去的那三個人,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他們活著離開!”林笙眼神冷冽的握起了那柄漆黑色的長槍,槍身傾斜向前,鋒利的槍尖與女孩遙相對指。
“咯咯咯!愚昧的人啊,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決定而后悔的,人類永遠也不能相信……”
女孩的身影突然間拔高,碩大的膜翅在帶著她遠去。她靜靜的懸浮在高空,灼目的黃金瞳在白霧里冷冷的俯視著下方。
如同帝王般君臨天下,頃刻間冰冷的咒語從她的嘴里呼躍而出。“冰封”的領域再一次被加強,濃重的霧氣正在逐漸的凝聚成冰屑。無數的冰棱又一次在她的身后顯現了,猶如成干上萬支箭羽開始蓄勢待發。
林笙沉默的仰頭望著天空,朦朧的霧氣在他的四周彌漫升騰,隱約間他看見了女孩那長發飛舞的身影,白色的冰沫在她的身旁微微籠罩,如同君王般在號令天下。
一瞬間林笙的身影也開始跟著動了,他雙腿發力敏捷的飛奔于冰面,漆黑色的長槍被他拖曳著停置在手肘,周圍的“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染成了金色,低沉的吟唱聲自他的口中低緩的傳來。
“冥語·白曜!”
冥語·白曜,序列號158,天昭階冥語!
如果此刻諾斯曼教授還在,那他一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冥語·白曜”,亞特蘭蒂斯學生“冥語”檔案中所記載著的最高級別“冥語”。它在學院里從來不會被人們所知,因為亞特蘭蒂斯的冥語和釋靈檔案一直都是絕密,除了校長和檔案部負責人西嵐爾可以查閱以外,沒有人可以擅自進行查詢。
“白曜……這就是你的底牌么?以人類的軀體可不能駕馭如此高級別的冥語。”迪爾娜迦低頭俯視著他,唇齒微動。
白曜的能力是“刻印”,它可以在一定的時間內隨意復制一種冥語或者一件武器。而被它“刻印”出來的“物”具備著被復制前的全部能力。
這種能力在遇上高階別的敵人時作用十分巨大,因為它除了能完全復制一件“物”以外,更重要的,還是它能對這件“物”進行再度強化,并將它同化成自己的能力。
當然,這種能力也有一定的前提,那就是釋放者的身體能夠承受得住復制后冥語所帶來的壓力。
“你是打算擴印我的冥語?”迪爾娜迦淡淡的望著林笙,搖頭,“以白曜復制冰封,盡管你使用的只是序列號158的白曜,但冰封畢竟是排名178的神眷階冥語,刻印之后你所承受的壓力遠遠要比使用白曜時還要強大。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釋放白曜已經是極限,如果再把白曜更換成冰封,那就相當于在你的每一根血管里,都安上了無數的烈性火藥,只要稍有不慎,它們就會將你的身體炸得粉碎。”
林笙低著頭仍在奔跑,他沒有理會女孩的話。一瞬間他跳過了冰面那開裂的無底裂縫,最后順著冰面飛快的逼近女孩。
“冰封的能力的確非常強大,但同樣的,它對于血統的要求也十分苛刻。如果不是君王級別的使用者進行施展,恐怕普通人撐不到一秒鐘就會被它完全反噬。”林笙說。
“我記得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冥語失控是在1960年,在南美洲發生過的智利大地震中使用的第187位神眷階冥語……‘裁決’。當時的一支歐洲神眷者小隊進入了智利,失誤中他們闖進了一處隱秘的獸族墓穴。因為當時一位領導者的錯誤判斷,他們驚擾到了沉睡在墓穴之中的一位獸族親王。慌亂中他們被迫使用了神眷階的滅世級冥語,‘裁決',強大的沖擊波瞬間淹沒了整個墓穴。那一次的行動中沒有人能活著或者離開,因為失控的‘裁決’撬動了整個地殼板塊,智利底下的六座死火山重新噴發。強大的余波造成了歷史上迄今為止最大的地震, 9.5級的震流讓大洋沿岸又多出了三座新的火山。后來人們推測出神眷階的冥語應該是種消耗極大的能力,它們的釋放對血統要求幾乎達到了極致。‘裁決’的釋放在短短0.005秒的時間內就被迫終止,巨大的損耗讓它頃刻間就把釋放者的生命消耗殆凈。”
“冰封的能力的確讓人垂涎,但亞特蘭蒂斯的入學手冊上已經明文規定過,學生禁止使用神眷階冥語。盡管上面還寫了天昭階冥語也不能使用,但相比于完全沒有可控性的‘冰封’來說,我覺得后面這一條倒是可以直接忽略。”林笙一邊向著前方奔跑,一邊臉色平靜的在和迪爾娜迦說話。
很難想象,一個歷年來都被評議為“優秀學生會干部”,“亞特蘭蒂斯最優秀學生”的林笙,居然會在別人面前公然談論如何違反校訓。你會覺得這種事情十分荒謬怪誕,但事實卻證明它的的確確如此,盡管那些校規從制定開始就是用來被違反的。
“不刻印冰封,單單憑借白曜么?”迪爾娜迦有些驚訝。
“不過那樣可無法和我對抗,白曜的能力最大就是刻印,如果放棄了刻印,那它恐怕連序列號130的‘戰神之矛’都比不上,你確定它能阻擋得了我?”迪爾娜迦握著“凌淵”發笑。
林笙低著頭沉默不語,疾奔中他緩緩的伸出了那只空置的左手。金光在他的手中飛快凝聚,緊接著一抹刺眼的微光開始在他的手上出現了,不過很快那抹亮光又逐漸消失不見,最后匯聚成一柄金黃色的長槍,靜靜的停置在他的手中。
冥語·白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