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崔府君神色鄭重,手中勾魂筆對著陸判一指,口中朗聲說道:“轉輪殿察查司判官陸之道,欲念蒙心,為一己私欲篡改生死簿,造成陰陽混亂,劫數波及地府,致上萬陰魂泯滅,當受九幽神雷之刑。”
崔府君話音一落,地府的天空之中忽然生出一道道幽暗的雷霆,那些雷霆都是漆黑,一連九道從天空落下,一道接一道的劈在陸判身上。
這九幽神雷乃地府特有的雷霆之力,便是真仙都不敢硬抗,每一道神雷落下,陸之道身上就出現一道巨大的傷痕,傷痕深可見骨,等到九道神雷全部落下,陸之道的神魂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看到陸之道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周昂甚至都有種錯覺,恐怕不用自己動手,這陸判也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下一刻崔府君又再次開口了:“你鑄下大錯,本君現在便剝奪你地府判官之位,從此以后地府之中便再無陸判!”
崔府君將生死簿一合,大有一種言出法隨的味道,他話音一落,陸之道身上殘破的判官官服就消失不見,原本與地府相連的氣運也被切斷,已經與一個孤魂野鬼沒什么區別。
陸之道已經無力支撐,癱軟的趴在地上,用僅有的意識看著崔府君,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別。
“現在周大人可以動手了。”崔府君衣袖一甩,轉身不去看陸之道,同時那禁錮的時空也被解除。
周昂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陸之道,又將目光看向了崔府君。
忽然周昂巨大的浩氣元神消散,下一刻他與姜小曇并肩飛出察查司,兩人神魂出現在柳誠身旁。
“恭喜崔府君,賀喜崔府君,府君已經踏出了自己的圣道。今日學生也獲益良多,這陸之道如今已受懲罰,加之他幡然悔悟,不殺也罷,不殺也罷!”出乎意料周昂先是對崔府君一番恭賀,而后竟然大笑著饒恕了陸之道。
“什么?”此刻最為詫異的便是陸之道,他沒想到自己那樣對周昂,竟然最后還會放過自己。
“周大人胸懷令人佩服,我崔玨今日承了大人之情,他日定當厚報。”崔府君對著周昂拱手,口中許下承諾。
“陸之道多謝周大人不殺之恩!”下一刻陸之道也艱難的說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心悅誠服了。
柳誠看著崔府君和陸之道,突然一臉壞笑的看向周昂,而后小聲的說道:“恭喜大人化劫為運,這一個半圣的人情,可是賺大了!”
當周昂說出崔府君已經踏出自己的圣道時,在場的強者也都已經發現,崔府君身上的氣息與真仙氣息已經有些不同了,那是一種更加包羅萬象,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卻又無比親切的感覺。
而這正是真仙之后踏足圣道的表現,嚴格來說崔府君已經不算是真仙了,但他也不算圣人,所以這種存在通常被稱作半圣。
“余三的魂魄呢?”下一刻那黃龍再次口吐人言,她可不管什么半圣不半圣的,依舊不善的瞪著崔府君。
“這位姑娘是龍族的公主吧?待我查查這里可有叫余三之人。”崔府君聞言立刻翻動生死簿。
他與龍女并無仇怨,他覺得只要是誤會便都能說得清。
不過這一次生死簿翻動,崔府君的神色又是大變,他忽然看向周昂一臉難以置信的說著:“森羅萬化......大帝.....你?”
周昂見狀大感不妙,立刻對著崔府君搖了搖頭,而后直接拱手說道:“在下還有要事,告辭!”
周昂說完也不等崔府君反應,對著柳誠點了點頭,而后九宮神火柱開始收縮,下一刻三人便已消失不見。
“喂,查沒查出來?抓錯了就趕緊給我放了,要是他有個什么好歹,我要你們所有鬼陪葬。”龍女巨大身軀在虛空盤旋,她也感覺到崔府君已經開始踏足圣道,但她也有她的底牌,面對一位半圣說起話來依舊硬氣。
崔府君短暫錯愕之后很快恢復如常,他臉上露出儒雅的微笑,對著龍女遙遙一拜,沒有絲毫半圣的架子。
“確實是地府疏忽抓錯了,本君已經讓余三還魂了,小公主不妨回去看看。”崔府君就是那種三言兩語就能讓人火氣盡消的人,當然他本身實力也強,這也是讓人信服的原因。
既然崔府君都如此說了,龍女也不再說什么,她龍爪朝著虛空一伸,頃刻間打通陰陽兩界,也消失不見了。
看著龍女離開,崔府君又轉身看向姜無畏和諸葛臥龍,這些被陸判惹來的強者,最后還要崔府君來一個個送走。
“姜兄別來無恙啊!”崔府君笑意更盛,仿佛與姜無畏是多年老友一般。
姜無畏從虛空落下,站在諸葛臥龍身旁,同樣對著崔府君拱了拱手,而后心平氣和的說道:“不打擾府君了,本王告辭。”
看著一個個強者離去,崔府君這才真正松了口氣,而后他看向那些損毀倒塌的大殿,又將手中勾魂筆一劃,隨即時間仿佛倒流一般,那些損毀的大殿開始重聚,頃刻間恢復如初。
“你便從一個最普通的陰兵做起吧,等你積攢夠十萬陰德,方可重回判官之位。”最后崔府君看了陸之道一眼,丟下一句話后便帶著其他兩位判官和無常返回轉輪殿。
魏征臨走前也看了陸之道一眼,同樣嘆息的搖了搖頭,不過魏征隱約覺得,這陸之道雖然歷經此等大劫,加上還要積攢十萬陰德,但如果他真的積攢夠了十萬陰德,再重回判官之位時,恐怕便會更上一層樓。
興建伯府的婚房之中,大紅燭光依舊亮著。
“夫君怎么就饒了陸之道?”姜小曇和周昂已經神魂歸竅,兩人坐在床榻之上睡意全無,姜小曇便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姜小曇看來,這次他們算是虧大了,兩人遭了罪不說,那頁珍貴的圣人遺篇也被用掉了,沒了圣人遺篇,周昂日后便沒了敢與真仙叫板的底牌。
周昂自然明白姜小曇的心思,他拉著姜小曇的手,耐心的解釋道:“死在你夫君手上的人鬼妖魔還少嗎?我之所以兩次都放過陸之道,皆是因為崔府君,每次在崔府君身上,其實我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周昂緩緩的說道,一提到崔府君,他的語氣也有些惆悵起來。
到目前為止,周昂在兩個人身上看到過自己的影子,或者說自己會走上與這兩人相似的道路。
一個是已經死了的吳王,另一個就是已經踏出了自己圣道的崔府君。
“陸之道死不死不重要,但是賣了崔府君這個面子,一位半圣的人情,一定比一頁圣人遺篇更有價值。這天地失序,我們日后和地府打交道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一個陸判換來這么多好處,夫人說咱們是賺還是虧?”周昂繼續說道,最后大有深意的看著姜小曇。
姜小曇恍然大悟,不過又有些擔心的看著周昂:“你這豈不是算計一位半圣了?不過那崔府君看起來人倒是不錯,應該不會和你這小小凡人計較吧!”
“這怎么能叫算計呢?崔府君是個明白人,我為他留下陸之道,他只會心生感激。你以為他最后用九幽神雷給陸之道行刑,真是為了維護地府的陰律?他這其實就是在保陸之道,如果我這個時候還真的殺了陸之道,崔府君也不會阻攔,但從此以后才真是被一位半圣給算計上了!”周昂搖了搖頭,說出了一些讓姜小曇一頭霧水的話。
“這怎么說?”姜小曇畢竟經歷有限,尤其沒有周昂在朝堂之上經歷的那些波云詭異與勢力博弈,其中一些深層次的東西看不出來也想不到。
周昂一臉認真的看著姜小曇,好像是想教會自己妻子一些什么,只見他認真的說道:“如果我第一次出手崔府君不阻攔,那么殺了陸之道便順理成章,從此我們與地府兩不相欠。但是那一次崔府君出手了,而后他以九幽神雷重傷陸之道,又剝奪了他判官之位,此時的陸之道只是一個孤魂野鬼了。就算此時我再殺他,殺的頁只是一個孤魂野鬼,地府的面子保住了,但我以圣人遺篇凝聚出的浩氣元神殺一個孤魂野鬼,冥冥之中我的氣運是會受損的,這就是陽謀,也是崔府君的圣人算計。”
說道此處姜小曇聽得都有些一頭霧水,不過她倒是想起了周昂最愛說的一句話‘妖魔易降,人心難測。’。
“所以想要皆大歡喜,我就必須停止擊殺陸之道,說到底其實大家都有難處!”周昂最后說了一句,神色也顯得頗為無奈。
“你到底怎么看出來的?我怎么想不到?”姜小曇好奇的打量著周昂。
周昂聞言又是無奈的一笑:“這可不是什么修行功法中學來的,也不是那些經史子集中有的,是那個朝堂教我的!”
最后一句話,周昂伸手指了指身后,那里就是皇宮大內,皇極殿所在的方向。
京城北方百里之外的山頂上,余三迷迷糊糊的醒來,他恍惚記得自己昨夜好像喝了些酒,然后舞了套劍,接著看千面妖姬跳了段舞,再后來便什么也不記得了。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塊石頭上,天色已經微亮,就在自己的身旁還坐著一個身穿黃衣,披著粉色薄紗披帛的少女。
只是余三看到這少女臉上帶著一張精致的面具,此刻正雙手抱膝,腦袋也放在膝蓋上,好像在看著日出。
“你是?”余三小聲的問道,因為以前千面妖姬雖然形象多變,但也沒有帶著面具。
“你什么你?不能喝酒就別學人喝酒?那么一點就醉了,就這樣子怎么跟我混江湖?”然而下一刻,余三眼中卻是那個黃衣女俠一臉鄙夷的對自己大喊大叫。
聽黃衣女俠的口氣,好像昨晚自己真的醉了?
“不是......剛才那人?就那面具?”余三被黃衣女俠一吼也有些懵逼,以為自己剛才產生了幻覺,但還是不確定的問答。
“什么剛才面具的,你肯定是酒還沒醒眼花了?什么人都沒有!”黃衣女俠斬釘截鐵的答道。
余三甩了甩腦袋站起身來,他迎著朝陽深吸了一口,頓覺神清氣爽,也就沒去糾結剛才那是不是幻覺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千面妖姬究竟長啥樣。
片刻后,余三身旁傳來黃衣女俠有些興奮的聲音:“京城沒什么好玩的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不久之后,兩個背影向著西北方向逐漸遠去。
“我們去西北干什么?”余三將一把劍扛在肩膀上,看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聽說西北有沙漠,而且那里還在打仗。”黃衣女俠隨口答道。
“就去看沙漠和打仗?”余三頓時舉得有些無語,他感覺自己一直沒有跟上這個女人的節奏。
“我沒有見過沙漠,我們可以去沙漠里開個客棧啊,聽說那里有很多往來的商旅,還有很多九州之外的人。我繼續做老板娘,你還是做伙計。”黃衣女俠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余三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開客棧啊?那咱們得好好想個名字了。”余三頓時也來了興趣,雖然對繼續做伙計心中也有些不爽,不過好像除了伙計他也沒別的可做了。
“不用想了,名字我都想好了。”
“什么名字?”
“就叫龍門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