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史慈再度陷入沉默,眼見氣氛漸有僵住之勢,太史母趕忙出言道:“外面天氣甚寒,將軍快請入舍中敘話。”
“那就叨擾了。”劉景輕輕頷首。太史慈一家現在借住在百姓之家,屋舍既不奢廣,也不薄狹,剛好足夠容納其全家居住。
劉景隨太史慈母子穿過庭院,進入廳室,不等落座,便再度對太史慈說道:“江東偏居一隅,荒僻之地,對天下社稷無足輕重,待我討平之,即舉兵北上,勤王許昌,重振漢室。足下素有大志,難道就不想隨我奮翼于關東,收功于河洛?及功成之日,銘著鼎鐘,勛載竹帛,比擬先輩,萬世不朽,豈不美哉!”
劉景這番話語,將自己內心的雄圖大志展露無遺,對太史慈這樣有志輔左明主,立功天下的人,有著難以抵擋的吸引力,太史慈臉上首次露出掙扎之意。
劉景見狀心頭一喜,知道太史慈已然心動,再接再厲道:“足下義重于此,我亦不愿足下受伍員之譏。今荊州以西,房陵、上庸、西城三郡新定,由于其地多山閉塞,時有宗賊為亂,我有意以足下為鎮護中郎將治亂,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伍員即伍子胥,其本是楚國人,因父、兄被楚王殺死,因此出奔吳國,后助吳國成就霸業,攻陷楚都,鞭尸楚王。伍子胥盡管為報父仇而背叛楚國,情有可原,仍不免遭到后世的譏諷。
劉景心知太史慈十分重視自己的名聲,為了避免他背上背主罵名,承諾不讓他面對舊主。
劉景為人考慮,竟到如此地步,太史母不由自主站起身來,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兒子。
太史慈心中長嘆一聲,劉景先是無條件放還母親、妻兒,現在又親自登門延攬,為了成全他的名聲,更是不惜做出種種讓步,禮賢下士至此,連他都覺得劉景的做法有些過了。
迎上劉景滿懷期待的目光,太史慈無力再拒絕,俯身拜道:“慈與將軍為敵,有不赦之罪,將軍量同高、世,待以殊禮,慈萬分慚愧,愿歸于將軍,效犬馬之勞,期于盡節,沒而后已。”
劉景聽罷大喜,上前扶起太史慈,緊緊握住他的手,笑著說道:“子義乃北方英杰,用于江表,無異于牛刀殺雞,北方才是子義馳騁之地,日后凌邁中原,子義當為我北道主人。”
北道主人,乃當初世祖光武寄語耿弇之言,耿弇可是被光武帝比作韓信的,太史慈聽得心潮澎湃,抱拳大聲應道:“諾。”
“哈哈哈……”
翌日,劉景更置艾、西二縣長吏,又留數百兵馬駐守西安,而后便帶著太史慈返回柴桑。
十二月初,諸葛亮自廬陵歸來,劉景當即決定撤軍回荊州。明里是響應天子、曹操罷兵寧人的號召,實則卻是消化戰果,等待時機,為第二輪進攻做準備。
是以此次撤軍返荊,劉景只準備帶走少量人馬,大部分兵船繼續留在豫章、廬陵二郡待命。
留鎮人選,劉景根本不做其他考慮,非諸葛亮莫屬,命諸葛亮以軍師都督揚州,下轄豫章、廬陵二郡,全權負責江東事務。
劉景離開之日,諸葛亮、徐庶、甘寧、黃忠、王疆、劉祝等留鎮文武至湓口送行。
劉景立于湓水岸邊,對以諸葛亮為首的眾文武說道:“我走之后,這邊就托付給諸君了。”
諸葛亮等人皆道:“請將軍放心,臣等必不負將軍所托。”
劉景點點頭,拉著諸葛亮漫步于湓水江畔,邊走邊道:“我此番回襄陽乃是權宜之計,最遲明年春夏之際,就會重返豫章,屆時不下江東,誓不還師。孔明,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你要盡快安定二郡,收攬民心,爭取將二郡變作我等進攻江東之基。”
“是。”諸葛亮深知肩上的擔子之重,神情顯得份外嚴肅。
劉景遙望大江,對諸葛亮說道:“昔日鄧禹杖策北渡,投奔世祖,常宿止于中,與定計議,此張良事也;是時世祖選任諸將,多求問于鄧禹,鄧禹每有所舉,皆當其才,世祖有云:‘自吾有回,門人日親。”此蕭何事也;及赤眉西入關中,世祖以鄧禹深沉有大度,故授之以西討之略,掌方面之任,此韓信事也。”
劉景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世祖之所以能夠席卷天下,成就大業,鄧禹可謂居功至偉,雖敗挫關中,不足為累。”
劉景視線轉回諸葛亮身上,最后說道:“孔明,我對你的期許,就像世祖之于鄧禹。鄧禹二十三歲出鎮關中,你今年也剛好二十三歲,亦獨當一面,希望你能夠吸取鄧禹的教訓,寬博容納,嚴肅部伍,為我守好東方,來日功邁前賢,亦未嘗不可。”
諸葛亮雖為人持重,聞言仍不免大為動容,稍稍平復心緒,沉著回道:“將軍淳淳之言,傾盡肺腑,亮牢記于心,定當竭忠盡智,以不令將軍失望。”
劉景笑著接話道:“孔明從不令我失望。”
繼而對諸葛亮及隨在身后的眾文武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你們就止步于此吧。”
說罷,離岸登上座艦。
在諸葛亮等眾文武的恭送下,座艦緩緩駛出湓水,進入廣袤的大江,在數以百計的舟艦拱衛下,朔流向西行去。
與來時順流而下相比,歸時逆流而行,速度慢了一半,由于已是臘月時節,為了趕在正旦前回到襄陽,劉景連黃祖的治所沙羨都沒去,直接經由夏口北歸。
此次出征豫章,黃祖、黃射父子出力甚大,黃祖在后供給軍資,黃射在前奮勇搏戰,父子倆可謂盡心盡力,因此劉景特意寫信向黃祖道歉。
好在劉景有意在明年春時,召集諸郡長吏共商大事,黃祖也會出席,到時再當面獎賞不遲。
艦隊日夜兼行,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十二月末回到襄陽,劉宗、鄧芝、桓階、賴恭等留守重臣率荊州文武,迎之于津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