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了、敗了……”
前線潰敗的江東軍舟艦瘋狂涌入夏口,夏口水道本就地勢狹窄,且有埋伏,后有追兵,最終能夠順利逃回者,十無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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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敗歸的將士魂飛膽喪,驚慌之下,不顧軍令,徑直沖擊中軍,混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孫權不由心如死灰。
他賭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向前線增兵不僅沒能挽回敗局,還賠了族兄孫河及數千將士,一時間孫權心中悔恨交加。
站在孫權身后的魯肅此刻心急如焚,幾次張口欲言,可顧及到孫權因拍竿一事對他頗有怨憤,只得頻對胡綜、周泰使眼色。
胡綜弱冠之年,褒衣大袖,風姿瀟灑;周泰年近三旬,體如熊虎,威武異常。
二人皆為孫權“潛邸”之臣,胡綜與孫權有總角之好,十四歲起便和后者一起讀書。周泰則對孫權有救命之恩,當年孫權為數千山賊所圍,周泰舍命護衛,身被十二創,力保孫權脫險。
胡綜心領神會,來到孫權身側,小聲進言道:“將軍,今前部受挫,軍心已亂,難以再戰,不如暫時退守,以避鋒芒。”
周泰前一步,抱拳說道:“末將愿率部曲斷后,掩護大軍撤退,還請將軍恩準。”
孫權看了看胡綜,又看了看周泰,忍不住悲嘆道:“此番進軍江夏,本欲為父報仇,以告慰其在天之靈,不想竟遭此挫敗,我還有何顏面回去見江東父老?”
“勝負乃兵家常事,將軍何必介懷?況且……”胡綜正色道:“《兵法》云:‘知己而不知彼,一勝一負。’賊軍船有發石利器,我等不備,方有此敗,非戰之罪也。”
說到這,胡綜頓了一下又道:“我江東兵船遠勝賊軍,黃祖所恃者,不過發石利器耳。將軍日后可遣諜人伺探或以重金收買敵將待我軍掌握此器,屆時破江夏賊易如反掌。”
孫權聞言面悲意稍斂瞥了魯肅一眼,下令道:“傳我命令,后軍變前軍,以次撤退左不得至右右不得至左,前后不得易。違令者——斬!”
“諾。”眾人齊聲應道。
“將軍……”周泰想要留下斷后,可剛一開口,就被孫權抬手阻止,斷后任務極其危險甚至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孫權視其為嫡系,豈能輕易就這么舍棄。
“幼平,我屬意讓陳(武)子烈率部斷后,你就留在我身邊,護衛我的安全吧。”
周泰雖然一臉失望之色,卻也沒有再說什么。他是九江人,而陳武是廬江人,兩人皆屬淮南,陳武乃淮南遠近聞名的勇士,且其麾下有五部人馬,皆廬江鄉人。廬江人性情躁勁,風氣果決,視死如歸,陳武督之,所向無前,為孫策打下江東,立下赫赫戰功,實非周泰所能比擬。
面對如此艱險的任務,陳武毫無懼色,一邊組織防線,一邊收攏潰兵,掩護大軍有序撤離。
陳武效法之前江夏軍的做法,以數艘大艦橫截江面,鑒于敵人船有發石利器,陳武乃選敢死數百,駕駛火船,反攻敵軍,成功將敵人堵在夏口之內,遏制敵人追擊的腳步。
雙方激戰一個多時辰,大軍已成功撤退,任務完成,陳武正打算抽身而走,這時徐琨帶領數百殘兵敗將,自南岸步行而歸。
陳武救下徐琨等人,并再一次擊退江夏軍的進攻后,飛速撤離。江夏軍自然不愿就此罷手,在后窮追不舍。
接下來幾日,江夏軍追江東軍于邾、鄂間,兩戰兩捷,斬獲頗豐,并順利收復邾、鄂二縣。
不久蘄春、下雉二縣士民聞訊,亦斬殺江東長吏,舉城反正。至此,江東奪取的江夏東部四縣,全部宣告失守。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江東軍一路逃竄之際,孫權忽然接到后方來報,豫章、廬陵、丹陽三郡皆反。
孫權登時眼前一黑,心里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其率大軍西取江夏,導致國中空虛,而今江東五郡,反了三個。
江東眾文武此時亦不知所措,唯有魯肅不改顏色,開口言道:“將軍,今三郡反者,皆山越、寇盜之流,其等雖侵凌郡縣,卻難以動搖江東根基。將軍可命周瑜往丹陽,太史慈赴廬陵,將軍自率大軍,還定豫章,三郡之亂,旬月可定。”
魯肅一番言論,令孫權大亂的心稍稍鎮定下來。
魯肅又道:“黃祖老賊才是我等真正的威脅,若讓江夏賊軍沖入江東,與國中叛賊聯手,內外勾結,后果不堪設想。是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將黃祖老賊擊敗,使其不敢東顧。”
徐琨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亦道:“昔日以鄧禹、馮異用兵之明,也因輕敵追擊,而敗于赤眉流賊之手。江夏賊軍連戰得利,黃祖必生驕縱輕敵之心,如今正是我等反擊之時。”
接著徐琨主動請命道:“我愿率敢死,反攻賊軍,為將軍免除后顧之憂。此戰不成功,便成仁!”
“子玉……”孫權眉頭緊鎖,欲言又止。徐琨之前能夠脫險,令他喜出望外,他實在不愿徐琨再以身犯險。
徐琨伏拜道:“我辜負了將軍的厚望,兵敗夏口,損兵折將,幸賴孫(河)伯海舍命斷后,方才免于一死。自歸來后,將軍不曾有一言責備,可我心卻實在難安——還望將軍成全。”
孫權前扶起徐琨,緊緊握住后者的手,略有動情地道:“外兄決心如此,我自無不應之理。只是,二兄乃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從兄(孫河)不幸戰死,外兄萬萬不能再有所閃失,否則我日后將無所依。”
“諾。”徐琨重重應道。
翌日,天公作美,大起東風,徐琨于日落之際率眾逆擊江夏軍。江夏軍無備,徐琨乘風縱火,激戰至天黑。天黑后拍竿效用大減,江東軍兵精將勇的優勢漸漸發揮出來,不久即擊潰江夏軍,削其都督陳就、大將張碩以下數千人,黃祖率軍狼狽而逃。
雖然獲得了勝利,可這一戰完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加之天色已黑,視線不清,徐琨無力追擊,擴大戰果。
孫權身在后方,急得就像熱鍋螞蟻一般,當前線捷報傳回,他不禁長舒一口氣,眾文武也都紛紛開懷,互相慶祝。
這一戰若是再敗,江東基業必將危矣,所幸徐琨不負眾望,成功擊敗了江夏賊軍。
如此一來,他們便可從容返回江東,應對叛亂。三郡叛亂,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疥癩之疾,或許一時難治,卻不足以致命。
至此,江夏之戰落幕,孫權興師動眾,進攻江夏,不僅沒有討到絲毫便宜,反而落得損兵折將的下場。自孫河、凌操、董襲以下,僅戰死的將、校就多達十余人,兵卒死亡過萬,船艦損毀數百,損失可謂是極其慘重。
當然,黃祖也沒好到哪里去,兵船同樣損失過半。這一戰,雙方兩敗俱傷,沒有贏家。
劉景對江東軍撤軍一事毫無所知,此時其仍駐軍于江陵,而諸葛亮、甘寧則正兵圍夷陵。
夷陵縣長站在城頭,望著城外部伍整齊,肅然而立的劉景軍,雖紅日高懸,亦不由心驚膽寒。
劉景軍數日前進抵夷陵,修造戰具,今日終于要開始攻城了。
這時一把粗重宏大的聲音響起:“夷陵何必驚慌,我前幾天不是已經派人分別前往秭歸、江陵、襄陽等處求援,我等只需堅守十天半月,援軍必至。”
說話之人年約二十余歲,身長七尺余,虎目方口,容貌挺特,尤其說話,聲若洪鐘。此人便是夷陵守將,蕩寇校尉輔匡。
“守個十天半月?說得輕巧……”夷陵縣長心里沒好氣地道。城外的劉景軍,少說也有五千之眾。而輔匡麾下,只有七百余兵,加夷陵縣吏士百余人,滿打滿算,也湊不齊千人。
況且,劉景軍兵甲精良,一看就是精銳之師,豈是己方這不滿千人的烏合之眾所能抵抗?
“咚……咚……咚……”
沉悶若雷的鼓聲響起,夷陵縣長見劉景軍攻城在即,心中大懼,急忙對輔匡道:“輔校尉,在下不通兵事,留在城頭無濟于事,就先行告退了,夷陵城防,就全部拜托輔校尉了。”
輔匡鄙夷其貪生怕死,用鼻音“嗯”了一聲。如此無禮之舉,令夷陵縣長大為光火,可他自知理虧,只得強忍怒意離去。
望著對方背影消失于城頭,輔匡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暗罵道:“無膽鼠輩!”
繼而對左右道:“南賊來襲,沿途諸縣,紛紛陷落,投奔賊軍者,多不勝數。我受劉將軍厚恩,必當以死相報,你們卻不必如此。若不愿隨我奮戰,可取我項人頭,向南賊請降,如此則性命可保,富貴可得。”
麾下部曲皆神情激動,紛紛嚷道:“校尉何出此言?我等誓與校尉同生共死,絕無二心。”
夷陵吏士也都爭相表態。
“好!”輔匡撫掌道。“既然諸君不肯殺我求榮,那便隨我堅守夷陵,等待援軍。我前幾日已派人向將軍求援,相信援軍不日便至,屆時敵人退走,我等皆會獲得將軍厚賞。如援軍不至,而形勢危急,諸君就把我綁了,出城歸降,亦不失富貴。”
輔匡一番話,說得極是誠懇,無論是麾下部曲,抑或夷陵吏士,無不感動萬分,皆道:“愿隨校尉堅守義節,殺賊建功。”
與此同時,城外的劉景軍正式對夷陵發動進攻。
劉景軍仗著兵力的優勢,從東、北兩個方向同時進攻。
由于時間有限,像臨沖劉君車(攻城塔)這種機械武器的集大成者,復合巨型攻城戰具,費時費力,根本不是短時間能夠建造。因此劉景軍所用的攻城器械,皆為常規的井闌、云梯、沖車、發石車等。
北面乃偏軍,諸葛亮、甘寧以黃忠為將,而東面主力軍,甘寧不顧諸葛亮的一再勸阻,自領攻城督,甘寧雖為一軍統帥,但其天性勇猛,粗暴好殺,是以不喜居中指揮。甘寧親臨第一線,手執枹鼓,激勵士氣,率領士卒向夷陵城下進發。
夷陵兵力不多,箭雨規模無法有效壓制劉景軍,劉景軍士卒訓練有素,高舉盾牌,快速推進至護城河下,數座由木板拼湊而成的壕橋,橫于護城河。
率先通過壕橋的是沖車,接著是一架架各式云梯,而諸多井闌、發石車則留在護城河外,配合弓弩方陣,不斷向夷陵城頭傾瀉矢、石,以掩護先登攻城。
魏延力壓霍篤,成為劉景軍先登大將,作為軍中僅次于甘寧、黃忠的猛將,這個結果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霍峻,諸葛亮數日前便派他率領五百士卒,奔襲夷陵西北方向的峽口。
峽口扼守三峽,乃是巫山、秭歸通往夷陵的必經之路,只要控制住峽口,巫山、秭歸之兵便難出三峽半步。用五百兵以絕西方之憂,自然是萬分劃算。
一架架云梯搭夷陵城頭,劉景軍先登戰士手持大楯,刀藏楯中,沿梯騰踴而。
魏延身為大將,自不能甘居人后,當然也不能過于顯眼,以免成為眾矢之的,其混雜于士卒間,“悄然”攀夷陵城頭。
“殺……殺……殺……”
此時雙方士卒已經殺成一團,魏延縱身躍城頭,也不分敵我,直接持楯向著前方人群撞去。
魏延膂力過人,這一楯擊竟一下子撞倒了四五個人,魏延趁著敵人撲跌地,暈頭轉向之際,收起刀落,連斬二人。
與此同時,魏延左右親衛亦登城墻,拱衛左右。這使得魏延不必再擔心兩側的威脅,只需一心向前即可,其所過之處,肢首橫飛,鮮血四濺,擋者披靡。
魏延驍勇無敵,如虎入羊群一般,十分惹眼,輔匡自然不可能看不到。
輔匡心知如此勇士,對己方士氣傷害極大,絕不能放任不管,當即便帶著部曲朝魏延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