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彊之所以妥協,是因為潘家對他來說就是一塊俎上之肉,任由宰割,自己完全可以“秋后算賬”,不必急于一時,著實沒必要為此和劉祝發生沖突。
見王彊做出讓步,劉祝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氣,他也不想和王彊發生沖突,只是為了維護劉景的名聲,唯有硬著頭皮站出來。
同樣松一口氣的,還有潘家上上下下數十口人,他們對著劉祝連連叩首,感謝其活命之恩。當然,也沒忘謝王彊不殺之恩。
潘欽借高息逼死貸者,女的事情,不知犯下多少,絕對是一個惡貫滿盈的人。
不過人都有兩面性,他固然惡行累累,卻是一個孝子,臨死之前,不忘向老母叩首作別,其言行真情流露,令任動容。
最終,潘欽以及四名打手,皆被王彊親手所斬。本來還有一人,然而此人在去年就已經因病去世了,讓王彊欲殺而不能。
潘欽先前曾言,愿以全部家財,換取家人活命的機會,王彊、劉祝自然毫不客氣的笑納了。
潘欽號稱“家資巨萬,富甲長沙”,倒也并非虛傳,王彊、劉祝派出麾下數百名士卒,收繳潘家資產,經過初步統計,金、銀、錢、布等,折錢高達三千萬左右,另有米八千余斛。
而這,還不到其總資產的一半,潘欽是以放貸收息為業的子錢家,外面有大量的借債,如果全部收回,加上田產、別業等,身家至少在八千萬以上。
王彊、劉祝對潘欽的財富之巨,暗暗咋舌不已,兩人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當年兩人隨劉景誅滅龔氏及平陽、鐘水二鄉十姓,收獲也就大體如此而已。由此可知潘欽的財富是多么的驚人。
對于田產、別業等不動產,王彊毫不客氣,直接和劉祝私分了,兩人執掌劉景艦隊多年,販貨南北,也積累了一些身家,卻并未大肆購買田地,如今兩人從“無產者”一躍成為擁有良田數千畝,別業十余處的大地主。
隨后兩人又各取錢兩百萬,布千匹,剩下的財物,則全部封存起來,留待劉景日后接收。
從潘氏宅邸出來時,已近中午,王彊對劉祝道:“文繡,我們目下雖成功收復臨湘,可長沙北部羅縣、益陽、下雋、漢昌四縣,仍在敵人手中。現今北軍盡沒,四縣空虛,蔡瑁則已淪為喪家之犬,不足為慮,此時率兵北上,四縣吏民必殺長吏以應,輕而易舉便可收復北方。”
劉祝皺起眉道:“眼下臨湘新定,需要有人坐鎮于此,你我誰留守臨湘,誰率兵北上?”
“我留守臨湘,你率兵北上。”王彊明顯對此早有考慮,痛快地說道。
從提醒防范洪水,再到獻策奔襲臨湘,他的功勞之大,莫說眾將無人能及,就連水軍主帥劉宗都有些壓不住他了。這時候如果不知收斂,繼續“搶功”,必定會引起眾將的反感。因此王彊主動留守臨湘,將收復長沙北方諸縣的功勞主動讓給劉祝。
劉祝顯然也了解王彊的情況,沒有謙讓,點頭道:“行,我這便集結兵船北上,我走之后,臨湘就交給你了,遇到事情多與桓君溝通,切不可獨斷專行。”
王彊勇鷙有智謀,論領兵打仗,劉祝未必是其對手,但說到為人處世,王彊比他就差遠了。
“我知道了。”王彊微微頷首道。“文繡,一路小心。”
日昳時分,劉祝于北津集結上百艘戰艦,在劉祝、桓階等人的目送下,揚帆北上。
劉祝用兵與王彊風格截然不同,王彊膽略驚人,好出奇謀,敢于冒險,若是換成他領兵北上,定然忽略羅縣、益陽、漢昌等處,長驅直入,直撲長江南岸的巴丘。
一經拿下巴丘,封鎖江口,再掉頭對付長沙北部四縣,立時就會變成“關門打狗”的局面。
當然了,這種激進的策略,收益大,風險也大,一個不好,便有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
劉祝用兵素來穩重,他采取的是步步為營的策略,穩扎穩扎,一路橫推。羅縣是擋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難關,在城中吏民的配合下,劉祝短短數日即收復羅縣,隨即分兵略定益陽、漢昌,下雋豪杰亦殺縣長、縣丞響應。
不過劉祝平定諸縣,到底還是花費了一些時間,蔡瑁稍稍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并緊急從北岸的南郡調來一批兵船。
因此當劉祝率艦隊抵達巴丘,試圖清除北軍在長沙的最后一處立足之地,立刻撞得頭破血流。甚至在慌亂撤退之際,遭到蔡瑁的突襲,損失十余艘大艦。
此番失利,令劉祝如夢方醒,心知憑借自己目前的實力絕難收復巴丘,只好暫時退回羅縣,再從長計議。
劉祝攻略長沙北方諸縣之際,遠在酃縣的劉景,經過數日的苦苦等待,終于收到了克復臨湘的消息,劉景不禁大喜過望。
對于此次行動,劉景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但世間哪有萬無一失的計劃,自從王彊、劉祝、區雄率兵北上,他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如今終于可以安心了。
劉景此時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往臨湘,主持大局,因此只能暫時放棄迎接耒陽的妻兒、母弟,留劉宗、嚴肅鎮守酃縣,他則率領數十艘兵船火速北上。
雖然歸心似箭,可途經衡山鄉時,劉景仍招單日磾相見,兩人坐在樓船爵室中,便飲便聊。
青衣繩履,耳帶大金環的單日磾舉杯笑道:“荊州軍舉兵十萬,大有一口吞下湘、衡之心,我還以為這必定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沒想到僅僅一個月就結束了。劉君真乃神人也!”
在這一個月中,他數次率兵襲擊湘水上的荊州軍輜重船,而最大的戰績無疑是在山谷誘伏衡山鄉的荊州軍,一戰斬首千余級,帶兵校尉都被他親手射殺。
本來他準備多立戰功,以在劉景面前顯能,哪想到荊州軍如此不濟,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