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氏徒眾、荊蠻聯軍繞過象形山,一窩蜂的朝酃縣城門殺去。卻不知,讓他們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的劉景,此時就站在象形山上,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他今天一改昔日文人形象,收起高高的冠帽以及寬大的官袍,戴上沉重的鐵質兜鍪,身上穿著做工精良,足以覆蓋肩膀、上臂、腋下等部位的筒袖鎧。
這副鎧甲,由超過兩千枚魚鱗甲片組編而成,重量超過四十漢斤,可謂當今大漢朝防護力最強的鎧甲,乃是去年丈人鄧攸所贈,之前一直沒有機會,這次還是他首次穿出門。
從這身行頭就不難看出,龔戈以為長途奔襲就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這個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事實上從他們出發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輸了,他們一路上在湘江上看到的所謂漁船,十有八九都是他派出的斥候。
也就是說,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劉景的監視之下。
因此,劉景有充裕的時間,布置“陷阱”,靜等龔氏漢蠻聯軍,自己一頭扎進來,自投羅網。
劉亮黝黑英朗的臉上露出不屑之色,說道:“這群烏合之眾,根本就不必等到‘半渡而擊’,我等只需和褚子平前后夾擊,就能將他們一個不剩,全部殺光。”
他也是一身盔甲齊全,不過他的鎧甲遠不如劉景精良,只是普通的漢軍制式襦鎧。可即便此甲只能護住前胸后背,重量仍有差不多二十漢斤,加上頭上的鐵兜鍪,全身重量不下三十漢斤。
便如劉亮所言,劉景準備放龔氏荊蠻入城,而后半渡而擊,前后夾攻,爭取一戰而竟全功。
馬周出言道:“取勝容易,但在取勝的同時,要盡量避免傷亡。擊敗龔氏只是第一步,如果出現較大傷亡,就會影響接下來南下整肅平陽、鐘水二鄉的計劃。”
劉景瞥了馬周一眼,能有這樣的見識,他真的成長了很多,昔日的他,沒有文化,見識短淺,如今則潛心讀書,眼界大開,這就是自己的“吳下阿蒙”啊。
當然,這是他對馬周的期許,希望他有一日能夠到達歷史上呂蒙的高度。
眼見守門卒連城門都來不及關閉,就紛紛棄門而走,龔氏徒眾、荊蠻更加興奮,不禁再度加快腳步,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騎在馬上的龔飛有意放緩速度,因為他心里隱隱感到有些不妙,一切都太順利了。
出兵、奔襲、登陸,及至向酃縣城池發起進攻,沒有一處出現紕漏,順利得就好像……
龔飛猛地抬頭尋找五弟,可就是這么一會工夫,龔戈已經隨著亂糟糟的人群沖過護城河。
龔飛急忙大聲高呼五弟,可聲音轉眼就淹沒在周圍巨大的喧囂之中,眼睜睜看著龔戈穿過城門,殺入酃縣,龔飛頹然而止。
頃刻間,數以百計的人涌入城中,料想中的變故沒有發生,龔飛不禁懷疑自己判斷失誤,面對周圍家族子弟詫異的眼神,一咬牙,躍馬沖上護城河的木橋。
卻說龔戈縱馬于空蕩的酃縣街巷,慢慢也感到有些不對勁,可形勢根本就不容他多想,跟在他身后的數百名入城者,如同發瘋的公牛一般,不顧一切,撒足狂奔,后面的人則源源不斷涌入。
隨著不斷深入,龔戈內心越發不安,直到他看到了一身重鎧,如同鐵猛獸一般的褚方,以及他身后密密麻麻的縣兵。
之前沖起來宛若瘋牛,看似勇猛無比的龔氏徒眾,見到嚴密的軍陣,頓時變成了驚慌失措的鹿群。
說到底,他們大部分都是從未經受過軍事訓練的鄉下輕薄、游俠,哪見過眼前這樣的陣仗。
或許有一些所謂的大族部曲、賓客,受過一定軍事訓練,可他們并非真正的軍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受過一定訓練的佃客。
至于荊蠻,更是勝則一擁而上,敗則一哄而散,不值一提。
褚方冷冷一笑,這樣的烏合之眾,甚至都不必列陣而戰,在他的指揮下,僅僅發動一輪強弩攻擊,就直接下令全軍沖鋒。
褚方的帶兵方式就是身先士卒,永遠沖在最前方,他在奔跑中不斷高呼:“我乃褚子平!……”
所謂“樹的影、人的名”,龔氏徒眾本就驚慌失措,一聽眼前之人就是褚子平,無不大駭躲避,根本不敢與之交手。
褚方一路橫沖直撞,如果不是阻攔去路,也懶得追殺潰兵,他的目標十分明確,就是龔戈。
說來他也是十分倒霉,縣兵只射了一輪強弩,偏偏就傷了他的坐騎,而且坐騎倒地時,把他壓在身下,若不是族中昆弟將他救出,說不定就此一命嗚呼了。
雖然僥幸逃過了一命,可是他的右腿卻被壓傷了,幾乎動彈不得,只能被人扶著才能站穩。
面對直沖而來的褚方,身邊幾名族中昆弟不能給他絲毫安全感,自知此次難以幸免,卻也不愿束手待命,雙手緊緊握住環首長刀。
褚方以無可匹敵的氣勢撞進人群,大戟猛力揮擊,面前數人,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向四周跌去,僅僅一擊,便掃清了眼前眾多的障礙,龔戈縱然已有死志,亦不免心跳如鼓,冷汗迭出。
龔戈捏了捏手中之刀,剛要張嘴說些什么,卻見褚方率先暴喝道:“龔氏小兒,給我死!”
大戟隨話音而落,先是嫂落龔戈手中之刀,繼而重重砍在其側頸,瞬間便將其頭砍了下來。
龔戈至死,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褚方目光一轉,撲跌滿地的龔氏子弟連滾帶爬,狼狽而逃。
褚方從龔戈坐起扯下一個布囊,將龔戈的首級裝入其中,而后系于腰帶之上,繼續追擊潰軍,口中大呼道:“我乃褚子平!龔戈已死!投降不殺!”
聽到褚子平之言,本就潰不成軍的徒眾成批成批跪地投降。
褚方幾乎所向無前,期間或有某些荊蠻不知死活,手持刀矛欲正面抗之,褚方大戟橫飛,連斬兩人,擋者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