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亮冷笑道:“我就猜是龔氏所為,他們素與荊蠻關系密切,不是他們還能有誰?”
馬周頷首道:“聽褚子平講,龔氏橫行酃縣多年,所犯罪惡,一樁樁、一件件,便是傾盡湘江之水,亦難以洗刷。”
“酃縣龔氏,一門五吏,何其盛載?”劉景緩緩開口道,“像龔氏這樣多質少文的地方豪族,如果知道什么是‘盛極而衰’、什么是‘過猶不及’,從而厚養德望,未必不能長久。
可惜,他們卻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貪婪、欲望,反而利用手中的權力,變本加厲,為禍一方,這樣的豪奸,乃是大害,必須除之!”
王彊臉上陰霾頓時散去大半,抱拳道:“劉君,龔氏施加于小人身上的恥辱,時常令小人夜不能寐,除龔氏,小人愿為前驅。”
劉祝狹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憂色,說道:“劉君,龔氏乃是酃縣大姓,尤其在南方的平陽、鐘水二鄉,勢力極盛,加之荊蠻為其所用,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實不宜輕舉妄動。”
劉景微笑道:“文繡少年老成,這番話本也沒錯,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我名望已著,百姓歸心,更有褚子平為驅使,可謂如虎添翼,區區龔氏,何足道哉。
平陽、鐘水二鄉敢有異動,舉兵平之就是,二鄉久為地方豪族壟斷,對縣令陰奉陽違,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清算一番。”
王彊一臉興奮地問道:“劉君,我們何時動手?”
劉景說道:“此事我已有腹案,你們等我的消息就是。”
劉景午后回到縣寺,表現與往常一般無二,直到次日,才在便坐召見龔英、龔武兄弟。
“明廷……”龔英、龔武趕到時,發現室內除了劉景,還有褚方、于征、馬周三人在側。
“仲雋、季猛,坐。”劉景示意二人就坐,說道:“今日找你們二人來,是有一事相商。”
龔氏兄弟相視一眼,龔英道:“不敢當。明廷找我兄弟前來,有何吩咐?”
劉景也不和他們繞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的兄長龔飛在鐘水鄉嗇夫的位置上,有七八年了吧?”
龔英、龔武聞言,皆是色變,不僅龔武難以掩飾臉上的怒氣,龔英亦是一改低調,雙目毫不畏懼的直視著劉景,半晌才回道:“明廷提到兄長,是何用意?”
劉景輕描淡寫地道:“本廷有意讓他換個位置。”
龔英再難保持從容,慍怒道:“明廷是說笑吧?”
也不怪他如此憤怒,鐘水鄉境內有湘、鐘二水,土地肥沃,與以治鐵聞名的耒陽縣僅一水之隔,境內亦有銅山、鐵礦之利,雖然賬面上僅有不到一千戶,但那是大族隱匿人口的緣故。
總之,鐘水鄉名為鄉,實則乃一縣也。
鐘水鄉是龔家的禁臠,龔英不想與劉景沖突,為此,他可以一再退讓,甚至功曹也不是不能舍棄,唯獨鐘水鄉不行。
劉景要奪鐘水鄉,無異于逼龔氏反叛。
“放肆!”褚方勃然大怒,手按刀柄,斥道:“明廷當面,何敢戲言?!”
馬周、于征亦握住刀劍。
龔武同樣按劍而起,怒瞪褚方等人,與之針鋒相對,毫不相讓。
“仲雋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劉景面不改色的笑道,“只要令兄愿意北上,都鄉、臨蒸鄉、縣中諸職,任其挑選。”
龔英心中冷笑,這些職位,與鐘水鄉相比,不值一提。
“我兄久在鄉里,實在不愿外出,只能辜負明廷厚望了。”
劉景早知道此事不會成功,可終究還是不死心,萬一能將龔飛誆騙來,龔氏僅剩一個老五龔戈,就容易對付多了。
褚方道:“明廷,既然他們執迷不悟,還有什么好說的?”
龔英、龔武一聽這話,隱隱意識到不妙,只見劉景擊掌數下,便坐之后瞬間沖出十余名或持勁弩,或持刀楯的甲士,將龔氏兄弟圍住。
龔英不敢置信的看著劉景,問道:“明廷這是何意?”
劉景從容說道:“酃縣百姓苦龔氏久已,今本廷要為民除害。”
龔英嘆道:“明廷,你要三思啊!你今日若殺我兄弟,來日酃縣必將血流成河。”
劉景神情自信地道:“孟子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為縣君,亦得民心,縱有小患,又有何懼哉?”言訖,舉手而落,霎時間弩聲大作。
龔英連中四五箭,其中一箭穿喉而過,立時仰面斃命,直到死去,他臉上猶有不信。
他沒想到劉景竟然如此決絕,不惜代價,也要誅殺龔氏。
龔英尸體重重衰落地上,然而他身旁的四弟龔武雖然也中了數箭,卻沒有倒下,他咆哮一聲,如同猛虎一般撲向對面。
諸甲士怎么也沒有想到,龔武竟然連中數箭也不死,被他欺近身前,手起刀落,砍翻兩人。
“劉景小兒!我必殺你!”
龔武并沒有和甲士們糾纏,完全放棄防守,悶頭沖出重圍,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劉景。
便坐面積并不大,龔武幾個大步便沖了過來,不過劉景還算鎮定,他身前尚有褚方、馬周、于征三人。這個世上或許有人能夠突破三人的防守,而殺傷他,但龔武肯定不在其中。
“殺!”褚方一個箭步沖至龔武面前,雙手持刀猛力劈斬。
龔武素知褚方之勇,若是與其糾纏,被后面的甲士圍住,必死無疑,是以稍作抵擋,繞過褚方,繼續向劉景撲去。
褚方沒想到他竟然如此不知死活,毫不猶豫斬向其背部,噗的一聲悶響,卻是沒有斬動,褚方一怔,大吼道:“他有內甲。”
劉景聞言不由一驚,難怪他能連中數箭而不死,見龔武一臉猙獰的撲來,心中怦怦直跳。
馬周和于征齊齊而上,龔武有內甲護身,只攻不防,狀若瘋魔,殺得馬周、于征狼狽不堪。不過他們到底都是縱橫一地的游俠,硬是頂住了龔武的攻勢。
隨后褚方趕到,趁其不備,一刀斬砍斷其跟腱。
龔武瘸了一腿,再難保持平衡,跌倒地上,三人圍住一陣亂砍,一顆大好頭顱頃刻間被砍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