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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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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景目送諸葛亮兄弟身影沒入擁擠的人流,心情猶然激蕩,久久難以平靜。

  這可是諸葛亮!

  莫說漢末三國,縱觀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那也是排名前列的大才!

  劉景心底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諸葛玄若是死于長沙,諸葛亮會不會就此留下?”

  他認真想了想,覺得概率微乎其微,他所認識的諸葛亮,年紀雖小,卻胸懷大志,以他的心氣,絕不會甘心留在地處偏僻、缺少文化的長沙,那幾乎和自甘墮落沒什么區別。

  “唉!要不是我的根就在長沙,我也不愿留在這里。”

  劉景嘆了一口氣,返回房間,這時腹中傳來一陣響動,他想起自己還未吃午飯,趕緊將放在案上的幾個胡餅吃掉,總算讓肚子消停下來。

  黃秋在室中酣睡不提,謝良外出辦公去了,走時也不曾交代工作,因此劉景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他不愿在屋內枯坐浪費時間,借著視察工作之名,下樓去書佐和市嗇夫之處轉了轉,他也不自恃身份,舉止溫和有禮,令人如沐春風。

  黃秋出身臨湘大族,歷來視市樓眾吏如自家奴仆,而劉景身上卻沒有半點大族子弟的倨傲,二者形成了異常鮮明的對比,眾吏無不對劉景心生好感。

  劉景詢問市嗇夫市租詳情之時,一名市門卒走進來恭敬稟報道:“劉君,樓外有一名少年求見,自稱劉君從弟。”

  劉景猜測來人十有八九應該是鄰家族弟劉亮,便跟著市門卒前往門口一見。

  果不其然,候在門外的正是劉亮,他上著褐衣、下穿短褲,手里拎著幾尾鯉魚,黝黑稚嫩的臉龐帶著些許拘謹之色。

  他如今已經和劉景印象中那個神采飛揚的“孩子王”完全不一樣了。

  自從其父出事后,他仿佛一夕之間長大,如今白天隨父親駕舟捕魚,晚上和母親編織草鞋,不再貪玩,極能吃苦。

  “從兄,我昨天和阿父外出打魚,沒能為你送行。今天來市中販魚,正好路過這里,”劉亮說著揚了揚手中的幾尾鯉魚,又道:“這是今天新打上來的鯉魚,極為新鮮肥美,送給從兄。”

  自救回劉亮父親,家中就再也沒有缺過魚獲,不過劉景并不是每次都接受,即使接受也只挑些小魚,蓋因打魚為業生活一般都比較清苦,每天起早貪黑,收入也不過三五十錢。

  劉亮準備送他的這幾尾鯉魚是能夠賣上一個好價錢的,劉景無論如何也不能收。

  “阿魚,為兄這里什么都不缺,離家之時,族中長輩兄弟贈送的食物,多到車子都裝不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吃完。所以這魚為兄就不收了,你還是拿回去賣掉吧。”

  “可……”劉亮欲言又止。

  “我意已決,此事到此為止,阿魚不要再說了。”劉景揮了揮手,又說道:“別在門外站著了,跟我進去坐坐。”

  “不了、不了,我還是不打擾從兄了。”劉亮雖然心里一百個愿意,可他衣著鄙陋,赤裸的雙足滿是污垢,身上更是帶有一股難聞的魚腥味,如此不堪的形象,令他自卑不已,如何敢進市樓。

  “從兄,沒什么事的話,我要回去了,阿父還等我幫手呢。”劉亮一臉尷尬地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了。”

  劉景沉默了一下,用力拍拍劉亮瘦而結實的肩膀,最后說道:“阿魚,為兄知道,你是有特殊才能的人,你今年十四歲,明年就該束發了——

  等到了明年,為兄在這里想必也已經站穩腳跟,到時候你若是愿意,可以到我手下做一名小吏,未來大富大貴不敢說,但總比捕魚捉蝦強多了。”

  劉亮聞言登時驚呆了,一臉懵然地看著他。

  劉景笑著調侃道:“怎么,阿魚不愿意?莫非是舍不得捕魚捉蝦的營生?”

  “愿意、愿意……!”

  劉亮情難自禁,淚水立時洶涌而出,在黝黑稚嫩的臉上沖刷出一道道痕跡。

  劉景此時就像一盞明燈,瞬間驅散了他心中的迷茫,照亮了他未來的方向。

  劉亮心中暗暗發誓,日后就算肝腦涂地,也要報答從兄的大恩大德。

  劉景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淚,豈可作女兒姿態。”

  “從兄教訓的是。”劉亮不停擦拭雙眼,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望著劉亮感恩戴德的離去,劉景默默轉身,回到樓中。

  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從古自今莫不如此,以漢末三國為例,曹、孫在崛起過程中,家族可以說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就算缺少家族支持的劉備,亦免不了交兄弟(關張)、結宗親(劉琰)、認兒子(劉封)。

  劉亮是有著特殊才能的人,既然可堪造就,劉景就給他一個機會。

  午后時光肆意流淌,整個下午,始終不見黃秋人影,劉景忍不住暗暗搖頭,心想黃秋難不成昨天晚上喝了一整夜的酒嗎,這都睡一天了,也不見醒來。

  這也就是長沙太守張羨待士以寬,換一個嚴厲的主公,腦袋早就搬家了。

  歷史上蔣琬當縣長時,曾不理政務,醉酒不醒,被巡視領地的劉備撞個正著。劉備大怒之下便要將他當場處死,諸葛亮愛惜人才,苦苦相勸,劉備歷來尊敬諸葛亮,最終饒了蔣琬一命,將其貶斥回家。

  黃秋之所以能一直坐穩市掾的位置,除了張羨待下寬和,還有一點是市樓之中,包括謝良在內,沒有人能威脅到他。

  劉景則一樣,不管是出身、才能、名望、做人……可以說樣樣都在黃秋之上,等劉景在市中站穩腳跟,隨便用點手段就能將他趕下臺,取而代之。

  當然,事情不能做得太過難看,免得累及名聲。

  不過黃秋本就滿身缺點,授人以話柄,對付他還不至于用到陰謀詭計。

  況且,以他平日所作所為,下臺也算得上是人心所向了。

  伴隨著一通鼓響,閉市的時間到了,這也意味著市吏們即將下班。

  黃秋被鼓聲驚醒,睡眼惺忪的走出堂室,來到二樓,正好看到劉景,出言問道:“仲達第一天上任,有何感想?”

  “事情不多,比較清閑。”劉景如實回答。

  黃秋撫了一把稀疏的胡須,笑道:“仲達豈不聞孟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身為上位者合該如此,俗務就讓謝良和下面的人去做,我等閑逸雍容即可。”

  劉景笑了笑,不置可否。

  說曹操曹操到,謝良腳步匆匆的走上二樓,和兩人見禮。

  劉景心想,若是他聽到黃秋剛才所言,當不知作何感想。

  黃秋沖謝良微一頷首,又對劉景道:“仲達晚上若無他事,不如來我舍中做客,我舍中藏有一壇酃湖美酒,保證讓你流連忘返。”

  酃湖位于長沙酃縣西南,周回四十余里,依湘江、傍耒水,氣勢甚為磅礴。

  酃湖釀造美酒的歷史非常久遠,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如今已是長沙乃至整個荊南地區最知名的美酒。

  “要讓掾君失望了。”劉景婉言謝絕道。

  “昨夜突下大雨,在下未能和從兄劉元龍見面,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去從兄那里一趟。而且,不瞞掾君,在下酒量極差,往往一兩杯就會醉倒,恐怕到時會掃掾君酒興。”

  見劉景如此說,黃秋只能遺憾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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