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禮真人負手如劍,清秀的眉眼間帝威凜冽,一雙冷眸盯著陸涯,神識探查,毫不避諱。
  醉仙樓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連對面一桌也都停止了調侃與笑聲,紛紛看了過來。
  赤禮真人。
  神秘高人。
  誰更強呢?
  酒狐仙還在咕嚕咕嚕的喝酒,她那嬌小平坦的小肚子仿佛能裝下一片大海。
  她依稀還記得,當年仙賊王六帆隊艦主王野被發現是仙庭細作,交由荒野帝處理后,仙賊王覺得很沒面子,派當時最年輕的仙帝、九帆隊艦主拓跋復,潛入南州仙庭,準備如法炮制王野的行徑。
  王野潛入仙賊王五千年,生活習性、為人處世真的跟仙賊一樣,三年又三年,竟做到了六帆隊艦主。
  而拓跋復呢,潛入仙庭后,剛開始幾年,還裝模作樣低頭做人,暗中費心盡力的打探仙庭內幕消息。
  幾年一過,因為天賦卓絕,被仙庭慣著,仙賊的痞性也慢慢暴露出來了,不知不覺成了和酒狐仙一樣的混子間諜,自由散漫更甚以往。
  這充分說明的一個道理。
  學好難如登天。
  學壞只要一天。
  后來,拓跋復直接與仙賊王斷了聯系,以至于很多人以為他叛變了。
  酒狐仙看到赤禮真人時差點沒認出來,畢竟,當年的紅發還很柔順。
  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和酒狐仙這種混子間諜一樣,赤禮真人有仙賊背景,這在彩云仙域早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有他的師妹橙禮真人,一直還堅信他的清白。
  這讓他尤為痛苦。
  尤其是此時此刻。
  不知哪來的高人,讓許夫人請吃飯,讓仙學院高材生陪吃飯,甚至讓曠狐仙的寶貝女兒跟隨左右,還莫名帶著兩個修為忽略不計的虎仙。
  這是什么鬼陣容?
  本來見到酒狐仙,他差點在師妹面前被拆穿了身份。
  好不容易糊弄過去,現在此人又自爆殺了藍禮師弟……
  這不是故意逼他站隊嗎?
  赤禮真人忙道:
  “這里是彩云城,朱神真人腳下,話可不能亂說啊,藍禮師弟半步仙圣,劍法通神,豈是你鄉野匹夫所能殺的?”
  這句話看似威脅,但他的語氣卻近乎哀求,一邊說著,一邊還向酒狐仙瘋狂暗示。
  大意就是我沒叛變,我還是仙賊王的一員,快勸勸這位大佬,別再挑事了。
  酒狐仙似懂非懂,可以肯定的是,這家伙想讓她幫他求情,勸勸陸涯。
  可總不能空口求情啊。
  這樣想著,酒狐仙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罐子。
  赤禮真人秒懂,咬牙取出一瓶黑罐子老酒。
  “這是三千年窖藏五仙液,據說喝一口能讓人說實話,不再信口開河。”
  暗示!
  瘋狂暗示!
  陸涯笑笑,打開瓶塞。
  一股陳年醇香撲面而來,抿了口,黏舌潤喉,清香彌久,竟比上次歐陽龍城送的飛天仙臺還帶勁。
  萬萬沒想到,酒狐仙這豬隊友竟難得當了次神隊友,這也能騙到美酒。
  看在美酒的份上,陸涯也懶得再拆臺了。
  “哈哈,我搞錯了,藍禮真人是荒野帝所殺,我只是在旁邊看到罷了。”
  赤禮真人這才松了口氣。
  “你看,許夫人請吃飯的人怎么可能是歹人?師妹我們走吧,還得調查幽冥的事呢。”
  橙禮真人卻緊繃著秀臉。
  “師兄,此人不太對勁,許夫人或是被誆騙而來,必須把他抓起來,交由師尊發落。”
  赤禮真人:
  陸涯也抬頭看了眼這位橙衣美女。
  五官精秀,透著淡淡的威嚴,雖然算不上一等一的大美女,但也落落大方,扔在人群中也算是很漂亮了,尤其是眉宇間的肅然,能看到一點師姐的影子。
  “小妹妹,不要看我身邊美女多,就以為我不打女人,我打人很疼的。”
  “小妹妹?”
  橙禮真人秀眉微蹙。
  雖然她是赤禮真人的師妹,但已經五千多歲,卻被一個年輕人當眾羞辱,未免被南州仙學院的幾個學生小瞧了,折了師尊的威嚴。
  赤禮真人眼看不妙,忙對陸涯道。
  “你別廢話,廢話酒還我。”
  陸涯壞笑著,又抿了口小酒,轉眼酒就被饑渴難耐的酒狐仙奪去,仰首一個噸噸噸噸……
  “哇,好酒!”
  赤禮真人轉而又對橙禮真人道:
  “師妹別動怒,這狗比強的很,他這是激將法,就是想揍女人占便宜呢。”
  陸涯:
  橙禮真人根本不在乎,強,說明藍禮師弟真有可能是此人所殺。
  “就算抓不了也得抓,這是我們護裁隊的責任。”
  這樣說著,橙禮真人掌心靈壓纏繞,砰然作響,準備單掌仙解——
  突然!
  赤禮真人直接握住她的手,強行打斷了她的單掌仙解。
  “讓我來。”
  橙禮真人心中一暖,卻不動聲色,依然緊緊盯著陸涯。
  赤禮真人見陸涯步步挑釁,還吃好喝好,巋然不動,對之前西城澤那一掌也沒多看一眼,典型的高人做派!
  他對戰勝陸涯已經不抱太大把握了,但事已至此,不是師妹挨揍,就是他挨揍,跑不了的。
  一想到寶貝師妹被這色胚子動手揍趴,赤禮真人還是覺得自己被揍心里好受點。
  “得罪了!”
  赤禮真人隨意抬起右掌,一瞬間帝威乍現,單掌仙解,于掌心祭出了一道光芒萬丈的掌影。
  “掌中日照。”
  掌中日照?
  陸涯如果沒記錯的話,剛才那位西城澤的一掌,好像叫掌中月照,掌心一個小月亮,你這掌心一個小太陽……
  不會這么巧吧?
  抑或是,寧就是拷貝忍者旗木卡卡西?
  看一遍就能用了?
  還把人家月照改成了日照?
  從技能的角度,這一掌接近完美復制,只是威力比之西城澤的那一掌,還是稍差了一丟丟。
  “有點意思。”
  赤禮真人掌心灼熱,隔空拍出。
  陸涯右手夾菜沒工夫,于是左手隔空拍了一掌。
  他這一掌就簡單許多,沒啥特異功能,只有單純的不帶靈壓的物理掌風。
  一道風起。
  恍惚間連空間扭曲都吹扭曲了。
  耀眼日照連同掌印被瞬間吹散!
  “來真的?”
  赤禮真人暗道不妙!
  一剎那間仙解而起,立即以帝法金身護住了橙禮真人,轉眼拔劍插地,洞穿三層地板,直插入浮空山地基深處,這才勉強扛過了一波掌風。
  在金身的身后,面對掌風余威,西城澤美月雙手摟住四人,一個閃身跳窗而去。
  “過分了啊!”
  醉仙樓內。
  許夫人紋絲不動,悲戚的胖臉上并無任何驚色,在她看來,能讓彩云子重視的人,這種本事理所應當。
  酒狐仙幾人更是看都沒看,該吃吃該喝喝。
  巨大的帝法金身籠罩赤禮真人和橙禮真人。
  赤禮真人滿頭大汗。
  橙禮真人目瞪口呆。
  這掌法之簡單、威力之強,簡直駭人聽聞!
  饒是有高階帝法金身護體,掌風的余威仍吹的金身晃動,宛如火苗搖曳。
  綿綿掌風看似無力,卻滲入金身,吹的赤禮真人雞窩頭呼啦作響,也吹的橙禮真人披頭散發,寬松的橙衣簌簌緊繃,勾勒出身材的輪廓。
  陸涯悄咪咪看了眼。
  嗯,還是師姐的大。
  實際上,陸涯這一掌本是想把這倆人吹進深淵,免得再打擾他吃飯。
  結果這雞窩頭反應異常迅速,竟直接仙解,插劍入土,一氣呵成,還順帶保護了橙衣妹子。
  “你很強啊。”
  陸涯不無贊嘆道。
  赤禮真人就不止贊嘆了,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滲入金身的掌力是對方有意收力了。
  這實力,難怪許夫人親自請客,難怪酒狐仙像跟屁蟲一樣跟著蹭酒。
  他甚至有些期待,這人和朱神真人作對時的畫面了。
  那得多美妙啊!
  此刻,見對方的眼神在師妹身子上亂瞄,他連忙撤去了金身,幾千年來第一次拱手作揖道:
  “多謝前輩高抬貴手。”
  陸涯點點頭,繼續吃菜。
  “想不到你還是個情種,留你一條命。”
  橙禮真人這才意識到,連師兄的帝法金身也沒能扛住那一掌,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陸涯一邊吃菜,一邊隨口問道:
  “朱神真人很強嗎?”
  實際上,赤橙黃綠青藍紫七位弟子,從未見過朱神真人出手過,傳說朱神真人的仙圣修為只是幌子,其真實實力深不可測,是朱神家后代中最強之人!
  拋開傳說,只有赤禮真人最近知悉了一則內幕消息。
  與他實力相當的前六帆隊艦主王野,經過縝密謀劃,以最佳的時機,最強的力量偷襲朱神真人,如今尸骨無存。
  見眼前陸涯也強的可怕,他故意說道:
  “師尊強到你無法想象。”
  “是嗎?如果他很弱,或許還能活命,既然很強的話,大概活不了太久了。”
  陸涯也不是很在意,隨手掏出了兩枚青竹片。
  “這是……”
  “這是我的名片,你們帶在身上,哪一天被仙庭或仙賊王追殺,來青鸞城,我給你們介紹好工作。”
  橙禮真人感覺受辱,臉色難看,轉身就走了。
  “師妹等等我!”
  赤禮真人卻撿起陸涯的竹片,連忙追了出去。
  彩云之上,二人向山頂疾飛。
  橙禮真人感覺很不好。
  “此事非同小可,我要立即稟報師尊。”
  赤禮真人想了想道:
  “師妹,一直以來都是我都聽你的,但有件事你能不能聽我一次。”
  “你想我出賣師尊?”
  “不,你向師尊稟報可以,但要把這枚青竹片帶在身上,并且不要提及竹片的事。”
  “為什么?”
  身為仙賊,赤禮真人也不知道怎么跟師妹解釋,直到他想起一個玄學。
  “剛才那位酒狐仙其實是我的舊識,這家伙走到哪倒霉到哪,甚至被他爹趕出船……趕出家門,但這一次跟著的那位陸城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你是說這人可能比師尊還強?”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樣,帶個竹片在身上也沒什么壞影響。”
  “只此一次。”
  “好。”
  “你剛才受傷了沒?”
  “怎么可能?我大招都沒開,故意讓那人的,給許夫人一個面子。”
  “你就嘴硬。”
  “我有直覺,這次仙班大會后,不管好壞,彩云仙域很可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們效忠師尊沒錯,但生而為人,總要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橙禮真人忽然停步,一向倔強的她,臉上露出一抹柔色。
  “我的后路就是師兄。”
  醉仙樓。
  西城澤美月一群人在跳窗后又屁顛屁顛的折返回來。
  一齊來到陸涯桌前,恭敬道:
  “南州仙學院,西城澤美月,清風子,葉云仙,牧野子,越香菱,見過前輩。”
  “不知前輩怎么稱呼?”
  “陸涯。”
  陸涯只應了兩個字。
  一旁全髯子補充道:
  “這是東浮仙區的仙班,青鸞城城主,與東浮仙庭李執首是好朋友。”
  李無邪的天賦威名與傳奇故事,在仙界的東洲和南州都是如雷貫耳。
  “原來是陸城主,方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陸涯笑笑。
  “你能活著,就證明你還沒得罪到我。”
  幾人一愣,細思恐極,一時啞口無言。
  仙界何時有這等牛逼的無名之人?
  西城澤美月驀的想起南皇城的那一幕。
  “您該不會是……”
  陸涯有點嫌煩,干脆下了逐客令。
  “走吧,好好比賽,好好活著。”
  西城澤美月忙道:
  “前輩如果參加比賽的話,我就不參加了,有這時間還不如多參加幾次相親。”
  你還挺執著!
  不過,這次比賽的賽制還沒出來,陸涯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自己到底是親自參加,還是看工具人表演,尚無定論。
  他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只道:
  “那就去相親,人生大事要緊。”
  西城澤美月驀的一愣,他本以為前輩會鼓勵后輩參賽,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身后的師弟們再也笑不出來了。
  一位年長的師弟正聲道:
  “我等雖實力低微,但也代表了南州仙庭的顏面,就算明知會輸,也必須參加。”
  陸涯笑笑。
  心想南皇城兩個月前剛被揍,臨江子又在大會開幕式上明舔朱神真人,暗訪地方女仙門,南州仙庭還有臉?
  不過他倒是給幾人留了點顏面,沒提這些丑事。
  “只是我的直覺,這一次比賽,大家保命就好。”
  “多謝前輩警言。”
  幾人感覺隱隱不太對勁,象征性的拱手道別,也沒心情再吃飯了,連忙離開醉仙樓,找臨江子總執首去了。
  五人走后,陸涯瀟灑起身,慢悠悠走到隔壁桌,順手牽走兩瓶沒開封的好酒。
  這是橙禮真人免費贈送五人的好酒,飛天仙臺!
  打開其中一瓶,聞了聞,果然好酒!
  眾人目瞪口呆,被陸涯一通操作秀的頭皮發麻。
  敢情不論順著反著都是你占便宜唄?
  尤其是酒狐仙,俏臉微紅,傻傻的盯著陸涯看,心頭產生了一種跟著陸涯不會沒酒喝的安全感。
  有那么一瞬間,她都不覺得陸涯惡心了,反而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這時候,許夫人終于動了筷子,不咸不淡的問:
  “陸城主是不是知道什么內幕消息?”
  陸涯抬頭看了看平靜的天空,笑笑。
  “我哪知道,吃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