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后。
“月”,是指月份,也是指月亮,月亮由盈轉虧、再由虧轉盈的一個輪回,即為一個月。
諾亞星也有衛星,也有月亮,在星環的襯托下,哪怕它不如地球的月亮有那么強的存在感,它同樣存在盈虧的周期,盡管它盈虧的周期并不等同于地球上的三十天左右,但為了方便起見,大家還是將它的一個盈虧周期稱為一個月。
這一天,是個稍微有點兒特殊的日子。
以諾亞星的月來計算,在整整五個月前的今天,袁元選擇了自我犧牲以拯救世界。
最初是由江禪機提議的,大家不需要商量就一致同意,將每個月的這一天定為“元節”,不是猿節,不是元宵節,更不是中元節,而是元節。
每個月的這一天,伊芙總會特別的輕松,其他人也少了很多事,因為從這一天的零點到下一天的零點,除非是年老、年幼、生病等特殊情況,否則所有人都要禁食一整天,只能喝水,以這樣的方式陪同袁元一起挨餓,只有這樣才不會淡忘她付出的巨大犧牲……直到可以被淡忘、允許被淡忘的那一天。
這是諾亞星上的第一個公立節日,真正的公立,所有諾亞星上的人,不論是長期的定居者還是短期的訪客,在這一天全都無一例外要遵守禁食的規定,或者說只有在同意禁食規定之后,才會被邀請訪問,因為沒有袁元的犧牲,就沒有今日的安寧。
正是因為一整天不需要做飯,伊芙她們才格外輕松,也算是讓她們能放一天假,不僅是不需要做自己的飯,也不需要給猿人嬰幼兒們準備食物了,因為它們已經被安置到了離島之上,并且勉強可以維持自己的生存。
說是“勉強”,其實伊芙并不太同意這個說法,她說在她小時候那個時代,生存環境遠比這些猿人惡劣得多,五個人出去狩獵也許只能回來三四個,有時候夜里還會被饑餓的虎豹狼群沖進部落里咬死族人、叼走幼兒,甚至受驚的野象成群結隊地踏平營地,造成慘重的死傷,而現在這些新一代猿人起碼不用受到野獸的威脅,它們唯一要做的只是學會自己做飯而已,它們年紀幼小確實是一個障礙,但也沒那么糟糕。
伊芙是見過世面的,其他人就沒這么放心了,尤其是阿拉貝拉,簡直是操碎了心,她儼然是把它們與阿勒山里的那些小小修女們看成是同一類需要照顧的對象,整天擔心它們做飯時會不會把鍋打翻燙傷自己,或者保存火種時不慎引起火災……雖然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但若真是發生火災,漂浮在離島上空的浮空燈籠會第一時間發現,而江禪機會立刻趕過去救火,不過至少目前并沒有發生這類的意外。
此時,江禪機就在離島的猿人定居點這里,觀察并記錄它們的生活狀況。
定居點的建設已經完成,跟他們預想的差不多,在細節方面稍有變化而已。內外兩道木質籬笆墻將定居點與充滿危險的野外隔離開來,盡管他們沒有發現什么太危險的猛禽,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它們主要活動區域的上空架起一張防鳥網,這張龐大的防鳥網制作起來倒是費了不少工夫,而且日曬雨淋的,頂多也就撐幾年就爛了,但幾年的時間足夠等它們長大并認識到天空潛在的危險了。
在將它們搬遷到這里的那一天,那幾個稍大的幼兒好不容易適應了基地里的生活,并且不那么怕他們了,突然的搬遷令它們再次惶恐起來,它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被從住慣了的倉庫里帶出來……阿拉貝拉盡管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一切時還是很揪心,她不禁想到人類被逐出伊甸園的傳說,與眼前的一幕是那么的相似。
江禪機和幾個人把它們通過傳送通道帶到定居點,放下它們之后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陪著它們住了幾天,向年紀稍大的幾個幼兒反復演示定居點內所有設施的使用方法,重點是如何使用石鍋做飯,如何保持火種不熄,以及如何使用笊籬從河里捕魚、如何用石刀處理魚鱗和內臟。
現在糧食由他們提供,但慢慢的會教給它們如何照顧內層籬笆墻里的農作物,如何種植、如何收割、如何儲存。羅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它們也不是一天就能獨立的。
定居點里囤積了相當多的木材用來當燃料,等它們用完之后會給它們再補充,外層籬笆墻里圈了一批樹木,但它們現在連內層籬笆墻都不敢出,也不能指望幾歲的它們能砍柴。
江禪機每隔一兩周就會去探查一次,今天就是這樣一個例行觀察的日子,只不過恰好與元節重合了。大部分時候是他自己去,拍照錄像帶回去給大家看,也有時候帶著人一起去,盡量在它們沒發現的情況下悄悄地觀察它們。
那個展現出領袖潛質的幼兒當然是他們的重點觀察對象,它好幾次在他們的幫助下救活了生病的猿人嬰兒,它相當的勇敢,但并不是小穗、阿拉貝拉、另一個優奈這種特別有耐心溫柔會照顧人的性格,它也會煩躁、暴躁,江禪機不止一次看到它向其他幼兒發脾氣,甚至會向止不住哭鬧的嬰兒咆吼,把其他幼兒嚇得噤若寒蟬,把嬰兒嚇得哭得更厲害……
他們并沒有因此而降低對它的評價,不會苛責一個僅僅四五歲的幼兒沒有耐心,事實上即使是人類的父母,在面對一個總是哭鬧不止的嬰兒時也會心力交瘁,更何況這些嬰兒并不是它的孩子,最多可能算是它的弟弟妹妹,它們幾個幼兒要照顧差不多三十個嬰兒,還要學習如何獨自生存,它們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能做到這樣已經是令人印象深刻了。
大家都在期待著它們的成長、它的成長,看看它會將這批新一代的猿人帶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