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眼睜睜地看著江禪機如飛蛾撲火般飛向巨型猿人,并消失在它的巨口之中,幾乎所有人都絕望了,如果說猿女是那個“在無可奈何之下可以被放棄”的選項,那么對絕大部分人來說,江禪機就是“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被放棄”的選項,因此當他選擇如帕辛科娃一樣自我犧牲以拯救其他人時,幾乎所有人都陷入難以抑制的巨大悲痛之中,甚至忘了自身還未脫離險境。
奧羅拉如遭雷擊,石化在當場,她萬萬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更不明白尤綺絲為什么沒有阻止他,雖然她喜歡迎接挑戰,但挑戰也是要有個限度啊,自殺式的挑戰有什么意義?
被花崗巖少校碩大的身軀撲倒的眾人,也說不清是受到絕望與悲痛的打擊還是被她壓的,均是眼前一黑,全身骨頭都差點兒被壓斷,唯一在力量上跟少校的級別稍微接近的拉斐最先掙扎著從她身體下面鉆出來,但江禪機早已消失不見。
在空中失去平衡而一頭栽入樹林里的憶星,終于忍著天旋地轉和劇烈的反胃重新飛了起來,她沒有看到江禪機消失的一幕,但哪里還有他的影子?
“為什么!為什么沒有喊住他!”憶星淚流滿面,向唯一還站著的陳依依吼道。
陳依依搖頭,“因為我不相信他會死。”
“……什么?你腦袋進水了?被那樣的怪物吃掉,還能不死?”優奈也是火往上撞,真的是強忍著動手的沖動。
其實她們心里也清楚,以江禪機方才表現出的決絕,并不是陳依依能喊住的,但她們需要一個責難和發泄的對象,否則就會被內心的痛苦壓垮。
“別吵了!”少校用她的音量壓制住所有人,直到她站起來,被她壓住的人才得到了解放。
“不要讓她們的犧牲白費!”少校瞪著牛眼吼道,她同樣恨巨型猿人入骨,若是沒有被江禪機把帶隊撤離的任務強行塞給她,她已經沖上去跟巨型猿人拼命了,給帕辛科娃報仇,看看這家伙到底是不是一坨外強中干的紙老虎。
學院長拭去淚水,哽咽道:“你們現在這樣吵,若是被帕辛科娃和嬋姬看到,她們會傷心的。”
這句話成功地令所有人黯然神傷,至少停止了吵架。
“現在聽我命令,全體準備撤離這里。”少校低沉地說道。
“我不走!要走你們自己走!”憶星余怒未消。
沒想到少校干脆地接受了,因為她拿飛在空中的憶星沒辦法,“好,其他人跟著我,準備步行撤離——誰要是不聽,我不介意把她綁起來帶著走。”
憶星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少校,因為從這里返回基地要跨越萬水千山,還有一道雖然窄但不容忽視的海峽阻隔,靠步行回去?得走到猴年馬月?
“我會走,大家都會走。”陳依依說道,“不過我想等一個結果再走。”
“結果?”少校望向巨型猿人。
至少目前,巨型猿人沒什么變化,沒有動,但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
“我也想等結果再走。”奧羅拉咬牙說道,她心中的自責只比其他人更甚,“否則我死也不甘心!”
少校環視眾人,“你們都想等結果?哪怕到時候可能已走不了了?”
無人出言反對,大家都不甘心就這么走了,她們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尤綺絲的身上,希望她能創造奇跡,也許江禪機就是得到了她的保證,才自我犧牲。
憶星煩悶地喊道:“是!等結果出來!如果到時候……我就帶你們走!”
少校自己又何嘗不希望出現奇跡,但這太冒險了,若是等巨型猿人被敵人徹底控制,她們這邊所有人都要死,她也辜負了江禪機的托付。
“好,等結果可以,但我有個條件,所有人都在視野的最遠距離等,一旦苗頭有任何不對,立刻就走!同意嗎?”少校說道。
學院長認為這個折中的提議是目前最穩妥的方案,她怕其他人頭腦發熱再反對,便搶先說道:“行,就按少校說的,好吧?”
她幾乎是帶著哀求的語氣說的,江禪機與她亦師亦友,其他孩子在她眼里也是一樣的,她不想看著再有人死。
所有人沒再吭聲,算是默認了。
之前她們吵架,她們爭執,一個比一個聲音大,直到現在大家安靜下來,才意外地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
“聽我說……大家……聽我說……”
這誰?
大家聞聲扭頭一看,發現是猿女醒了,但她三天都在絕食,又在地下世界經歷了爆炸的沖擊,雖然醒了,但虛弱地坐不起來。
誰都沒注意猿女是什么時候醒的,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江禪機自我犧牲的一幕,可能她已經醒了一會兒,但大家現在才聽到她的聲音。
她醒了當然是好事,但剛剛經歷了連續失去帕辛科娃和江禪機的悲痛,誰也高興不起來。
學院長跑過去,托著她的后背幫她坐起來,柔聲安慰道:“袁元,你醒了,現在我們要離開這里,你盡量堅持一下……”
“學院長……大家……我有話要說。”猿女費力地說道。
說實話,現在沒人在意她說什么,誰都沒有那份心情,也不認為她能說出什么重要的事。
學院長也很焦急,但她還是以資深老師特有的耐心說道:“不要著急,等離開這里再慢慢說……”
“不!”猿女卻罕見地堅持道,“這件事很重要,我必須要……現在說出來!”
少校濃眉緊鎖,非常不耐煩——其他人好不容易都答應了,怎么又蹦出一個半人半猿的家伙節外生枝?
按照少校的意思,她根本不打算理會猿女想說什么,反正這家伙連動都動不了,隨便一拎就走了,哪有什么資格說三道四?
學院長很為難,但她是所有人之中最了解猿女的,她看著猿女真誠而清澈的眼神,把心一橫說道:“那你說吧,什么事?”
少校可以不賣任何人的面子,但她要尊重學院長,只能憋著氣狠狠地跺了跺腳。
猿女虛弱地喘了口氣,說道:“在你們……在你和嬋姬第一次離開諾亞星之后,你們稱之為‘花水母’的……那個東西,它也很快就離開了……不過它在離開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立竿見影的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少校不明所以之外,其他人呼啦一下圍攏過來。
學院長也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抬手阻止其他人太過靠近,以免令猿女有壓力,然后問道:“花水母說了什么?”
猿女說道:“它是用你們的語言……就是我現在說的語言……對我說的,但當時我的語言不好,沒有聽懂,我只記住了它那句話的發音……直到剛才,我才弄懂了那句話里每一個詞的意思,尤其是最后一個詞。”
其他人都快急瘋了,恨不得掐著她讓她趕緊說。
猿女回憶般地出神道:“花水母當時對我說的是——你命中注定會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
她望向巨型猿人,露出釋然的笑容:“我想,它說的應該就是今天……所以,請幫我成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