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里,江禪機肯定算不上最聰明的,他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已經跟其他人共享,當他意識到猿王的意圖時,不止一個人也同時甚至更早想到了,但是想到了又能怎樣呢?當頭皮屑于苔原上蘇醒時,其實一切都已經不可逆轉。
不過,他們還是不想就這么認輸,無論如何也要做最后的掙扎,誰都不想讓猿王得逞,否則就太可怕了,一個有明確意圖的惡魔能造成的破壞遠遠強于一個隨機作惡的惡魔。
“憶星!”他招呼道,此時絕非動手的最佳時機,但已經不能再等了。
憶星遲疑了一下,她內心的斗志和信念遠不如他那么強,明眼人都能看出形勢太過糟糕,但她還是點點頭。
學院長也說道:“帶上我!實在不行就只能把晶體送走!”
如果他們得不到晶體,就只能盡量避免讓晶體被頭皮屑吞噬掉了,雖然于事無補。
但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破空而至,出現在他們面前。
“將軍!”花崗巖少校驚呼道,不過隨即她意識到,面前的這個人只不過是占據了帕辛科娃的身體而已。
帕辛科娃雙臂抱胸懸浮在他們前方,江禪機問道:“現在動手嗎?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不。”帕辛科娃卻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動手?”江禪機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你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再等下去,所有猿人都要被……”
說話間,猿人戰士們也所剩無幾,它們的死亡沖鋒同樣沒有延遲頭皮屑的前進速度,只是給它增加了養料,它一邊前進一邊變身,兩不耽誤。
之前漫山遍野的上千名猿人,此時只剩猿王與它的精英衛隊,以及零星十來個戰士,總數加起來都不到三十,就連因為逃跑而被制裁的平民和逃兵尸體,都被頭皮屑趁著熱乎全吞掉了。
再這么下去,頭皮屑猿人化的程度只會越來越高,雖然江禪機并不能確定猿王是否一定能成功控制頭皮屑,但顯然猿人化的程度越高,就越有利于猿王占據,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等著看結局吧?
帕辛科娃不為所動,譏諷道:“我看你才是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難道你……被血影控制了?”江禪機不得不有此懷疑,否則她為何要坐視不理?
她戳到痛處般板起臉,“它想控制我,還早了十萬八千年!”
說話間,又有幾個猿人戰士被巨型猿人的巨掌一把抓住,抬手扔進了嘴里,即使江禪機他們都能聽得到它們臨死前的哀嚎。
“隨你的便!反正我要動手了!”江禪機也發狠道。
帕辛科娃垂下雙手,“你把我剛才說的話當放屁么?”
誰都沒想到,偏偏在這種時候跟帕辛科娃產生了沖突,這不是要命嗎?倒是優奈來了精神,她可不想毫無作為地死去,帕辛科娃能送上門來也好,只是她不確定能將帕辛科娃的念動力限制到什么程度。
“你至少要告訴我,你為什么阻止我動手?”江禪機又氣又恨地說道。
“這不是一看就明白么?”帕辛科娃回身指道:“這是打敗它的唯一方法——我不是說它,而是說它!”
她指的不是猿王,而是指的頭皮屑,“當然我并不介意同時打敗它們兩個,你們這些小屁孩只需要乖乖等著就好,別礙我的事!”
江禪機被搞糊涂了,這跟打敗頭皮屑有什么關系?憑她能打敗頭皮屑?
這時,付蘇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里出現:“嬋姬學姐!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跟帕辛科娃聯系上了!”
“什么?什么時候?”他驚道。
“就是現在!”付蘇說,“她說請相信你面前這個人,她跟猿人先祖達成了某種協議,而且是猿人先祖主動找的她,她說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馬里金娜一直在遙遙地感應這邊的情況,交替地感應江禪機與帕辛科娃,當帕辛科娃與他分開后,目睹了兩次死亡沖鋒,就表現得很奇怪,用樹枝在地上寫道“讓付蘇聯系我”。在這么關鍵的時刻,付蘇一直保持著聯絡,馬里金娜就把這事告訴了付蘇,付蘇竟然真的聯系到了帕辛科娃的本人,這是偽裝不了的。
“她還說了什么?”他半信半疑地問。
付蘇說:“她只說,混沌狀態的頭皮屑是無解的,但脫離混沌狀態之后,也許有辦法——然后她就沒再說話了。”
混沌狀態是無解的?這句話如同閃電劃過江禪機的腦海,令他隱約想到一種可能性,但這也太……
他震驚地對帕辛科娃說道:“難道你要……你要……”
優奈急道:“你在吞吞吐吐什么?”
帕辛科娃轉身背對他們,“不要誤會,這不是為了你們,我說過我要親手撕碎這個混蛋,誰也別想阻止我!它會親自品嘗它種下的苦果,當它在恐懼中求饒時,就會明白誰才是猿人真正的王!”
說著,她向巨型猿人和猿王它們飛了過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在說什么?”優奈立刻問道,這也是其他所有人的共同疑問。
江禪機依然處于震驚中,“她要……主動被頭皮屑吞噬,在頭皮屑體內與猿王爭奪身體的主導權……”
大家的臉上頓時呈現與他相同的震驚之色,看看巨型猿人那張深淵巨口,里面遍布著無數種宇宙生物的口器,被它吞下就意味著被無數種生物分尸,這痛苦程度和恐怖程度簡直是……難以形容!
盡管難以想象這是多么瘋狂的主意,但……她很可能是對的,正如帕辛科娃告訴付蘇的那樣,這是阻止頭皮屑的唯一辦法,混沌狀態下的頭皮屑是無解的,但建立秩序之后的頭皮屑,如果血影能夠控制它的身體,猿人先祖同樣是有機會的。
只不過雙方的強弱對比并不樂觀,猿人先祖自己也很清楚,在這場意識層面的戰斗中,它很可能打不過血影,所以猿人先祖才主動與帕辛科娃交涉,它要借助帕辛科娃、尤其是小帕辛科娃的力量,共同對抗血影,而大小帕辛科娃她們同意了,她們同意為了拯救大家的生命而自我犧牲。
為了確保血影不會在最后時刻轉移到其他身體里,就必須等頭皮屑吞噬掉所有猿人,這是一定會發生的,因為猿人的基因與特征在頭皮屑整體里的占比越高,血影控制起來就越有把握,這就是它驅使所有猿人來填喂頭皮屑的原因,它沒有失敗的機會,哪怕是還剩下一個猿人,它也要塞進頭皮屑的嘴里,以盡量提升基因占比,它不敢小覷頭皮屑,畢竟這是站在宇宙頂端的超級生物……而這對猿人先祖也是必要的,它的基因與現代猿人略有差別,它想控制頭皮屑的主導權,難度比血影更大,它除了要打敗血影之外,同樣要依賴盡量高的基因占比。
少校把拳頭捏得嘎巴直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沒想到再次見到帕辛科娃時,卻即將天人永別……她不會阻止帕辛科娃,這才是她認識的帕辛科娃,那個會為了拯救所有戰友而獨自扛下一切的英雄。
“等一下!”江禪機在后面對帕辛科娃喊道,“我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成功?”
帕辛科娃放慢飛行程度,“如果它轉身遠離,向北方移動,就是我成功了……我當然會成功的,你問的真是多余!”
江禪機明白了,她是要取得頭皮屑軀體的控制權之后,孤身前往北極,將自己埋在千萬年的堅冰厚雪之下——這大概就是大小帕辛科娃同意與猿人先祖合作的條件,她們絕不想在干掉血影之后,又被猿人先祖控制著這具不死不滅的軀體荼毒眾生。
“將軍!”
江禪機的問話沒有令帕辛科娃回頭,但少校的這聲嘶吼之后,帕辛科娃不僅停下了,還緩緩轉過腦袋。
花崗巖少校站得筆直,舉著她新生的纖細右臂,向帕辛科娃敬了一個最標準的軍禮……她努力繃著臉,但淚水早已決堤。
帕辛科娃似乎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右手食中二指并攏在自己太陽穴旁虛空一劃,算是回了個非正式的半禮,向少校揮別,向大家揮別,之后她扭過頭繼續向前方飛行,已經再也不會回頭。
此時誰也分不清,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猿人先祖還是帕辛科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