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禪機查看猿女狀況時,猿人的軍隊已經完成了集結,可能除了極個別的猿人之外,基本上所有猿人全在這里了,乍看上去漫山遍野都是它們的身影,幾乎遍布整座山谷,但它們并不像現代人類的軍隊那樣站著整齊的隊列,總體而言站得隨意松散,因為它們以往頂多是以小隊為單位行動,根本沒有大規模訓練的機會和場地,雖然單兵和小隊作戰能力可能很強悍,但以軍隊的標準而言……說是烏合之眾也不過分,放眼望去一片混亂。
即使在江禪機這樣的軍盲看來,猿人軍隊也根本不可能發揮出大兵團作戰的優勢,而放在帕辛科娃或者猿人先祖這種真正指揮過軍隊的人眼里,那就貽笑大方了。
由于分布得太過松散,很難準確估計出猿人的總體數量,但以前預估的幾百上千人還是比較符合現狀,其中大概三分之二都是受過不同程度訓練的戰士,剩下三分之一是農民、漁民、鐵匠等后勤人員,在猿人里的地位也較低,手里拿著簡陋武器并不比鋤頭更順手,從它們臉上的表情和神態就可以分辨出來,后者明顯比前者更加惶恐不安,也不受前者的待見,時不時被推搡幾下。
猿王高高在上,靠念動力懸浮在空中,連看都懶得向下看一眼,像是根本不在乎這些炮灰的死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禪機總覺得它的臉上似笑非笑,看不到一點兒死戰將至的緊張和興奮,它不僅沒把江禪機他們看在眼里,甚至沒把頭皮屑看在眼里,如果它不是瘋了,就一定是傻,也許正如帕辛科娃說的那樣,一切不合邏輯的行為都可以用它們近親血脈繁衍令它們的腦子已經不正常了作為解釋,真相也許就是這么簡單,沒必要想得太多,就像那句名言——上天欲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
在猿人們列隊集結期間,憶星她們終于趕到了附近,這意味著頭皮屑離得也很近了。
“我的朋友們趕到了,過去匯合吧,然后商量一下作戰安排。”他對帕辛科娃說道。
帕辛科娃面無表情地把花崗巖少校甩向他,“我就不用過去了,你們怎么安排與我無關,不要在關鍵時刻礙事就好。”
江禪機用念動力接住少校,“你是不想見到憶星?我感覺她并不怎么恨你,現在大局為重,我看你還是跟我……”
她臉色微變,打斷道:“你以為我怕她?我只是懶得跟你們這幫烏合之眾浪費時間而已!”
她實在不想去,江禪機也沒辦法,時間寶貴,他不能全浪費在勸說她,于是點頭道:“好吧……不過你能不能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為什么選擇把少校當成給偽王的投名狀帶過來?是為了順便給她治好斷臂么?”
“胡扯!你當我是白癡?”她皺眉道:“因為她當時就在我身邊,遠離其他人,把她帶走不會打草驚蛇!”
這倒是有一定的說服力,以當時的情況,把少校帶走確實令大家直到很晚才發現少校失蹤了,若是換成任何一個其他人失蹤,大家很快就會察覺異常,但話雖如此……
江禪機欲言又止,最后只說道:“保重。”
他轉身向憶星她們來的方向飛去,帕辛科娃在他身后說道:“不要以為你我短暫合作過就是朋友了!等我打敗偽王和那坨怪物,下一個就找你算賬!”
江禪機沒有回頭,揚了揚手說道:“好,假如你我都能活過今天,我隨時恭候。”
他跟憶星她們描述過這座山谷的形狀,為了避免直接與猿王發生沖突,他讓她們停留在山谷外等著他。
天氣晴好,能見度很好,他的視力也極佳,離開山谷沒多久就看到了她們,她們停留在一座小山頭上,他立刻趕過去匯合。
由于他已經把目前的最新情況通過付蘇告訴了她們,除了表示帕辛科娃不愿意過來之外,只需要補充一下猿人們的集結情況。
他只說成功地把猿女和少校救了出來,絲毫沒有提及過程的險象環生,但她們看到他半身水、半身泥的狼狽樣子,就能猜到過程一定并不輕松。
學院長對猿女很有感情,她們兩個可以說是師生之誼,猿女的大部分語言和常識都是學院長教的,她看到猿人平安無事但瘦得脫了相,不禁心中酸楚,但她們是來決戰的,沒有攜帶食物,只帶了一些水,她把猿女放躺在地上,一點點地給后者喂水。
“看那邊,它已經很近了。”優奈遙指后方。
只見遠處的視野極限處,雖然并不能直接看到頭皮屑,但能看到地面附近有一團朦朧的灰煙在移動,那是頭皮屑所經之處,鳥獸四散逃竄所造成的。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誰也不愿意被外物所吞噬,唯有智慧生物可以靠意志壓制住求生本能而選擇舍生赴死,但很難講這是對的還是錯的——比如猿人。
奧羅拉說道:“路上我在想,如果咱們奪得黑石晶體,然后帶到北極或者南極,它會不會一路追尋到北極或者南極?有沒有機會再次把它封在冰下?”
江禪機點頭,“是個不錯的想法,不過首先還是要擊殺猿王才有機會嘗試,它飛在空中,將晶體帶在身邊,這導致沒辦法隱身接近它,不殺死它而奪取晶體的機會幾乎是零。”
優奈問道:“所以,作戰方案是什么?”
江禪機被問到了痛處,尷尬地說道:“……目前來看,只能隨機應變。”
“這說了不等于沒說?怪不得帕辛科娃不肯過來。”優奈的評價一針見血。
凱瑟琳帶來了她許久沒有用過的十字劍,同時也帶來了滿腔怒火,在過去兩年里,她本以為能夠鑄劍為犁,但邪魔外道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如果需要犯險,務必交由我來。”凱瑟琳主動請纓,“若不能親手斬下猿王的頭顱,我實在無顏面對院牧長大人!”
無論是表情還是言語,凱瑟琳都昭示了她強烈的決心和覺悟,在這點她跟猿人先祖很相似,她們都可以坦然接受死亡,但在死之前要把猿王拉進地獄。
但是,江禪機并不想讓她死,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讓所有的人死。
學院長和陳依依在照顧猿女,而少校躺在地上沒人管,盡管看到她右臂恢復基本功能,大家都挺欣慰,但目前的狀況下,大家很難單為這事而歡呼雀躍。
未思勝,先思敗,江禪機已經在考慮今天戰斗失敗的退路了——并不是思考“以后怎么辦”那么長遠的東西,也許那已經不是他需要考慮的東西了,僅僅是思考今天。
大家為了爭取一線生機,千里迢迢趕來決戰,但今日局面的殘酷性恐怕是前所未有,假如他和憶星有失,誰能再千里迢迢把剩下的人帶回去呢?無論如何大家不能都死在這里,但他很害怕大家在沖動之下會做出智慧生物才會做出的錯誤選擇。
他走到少校身邊,也許是時候喚醒少校了,他相信她應該知道保存有生力量的重要性,也相信她能把剩下的人活著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