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經歷過不止一次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狀況,但這次在某種程度上也很接近,憶星從非洲雨林里帶來的這些人,她們既沒有護照也沒有合法身份,可以說算是大規模偷渡了,一旦被別人發現并舉報……事情還是挺麻煩的。紾 巫術部族來的人比他預想中的要少,總共也就二十多人,算上小孩子在內——其實說是小孩子也不太準確,可能只是因為營養不良而發育較慢,實際似乎也已經十歲以上了,除了酋長本人比較富態之外,其他每個人都精瘦精瘦的,神情機警但是話都很少,也可能是因為她們不會說主流語言的原因,哪怕她們看到貝塔這么怪異的生物,也沒有產生多少喧嘩。
她們被帶到了15號所在的洼地,不然附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這么多人,又不能讓她們住酒店,但是她們并不適應這邊深秋的氣候,除了少數幾人之外,大部分都每天裹著毯子瑟瑟發抖。
凱瑟琳和阿拉貝拉的回歸并沒有大肆宣揚,雖然阿拉貝拉很想念優奈,但她也知道一旦見到優奈,她很難對優奈撒謊或者面不改色,她相信優奈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會替他們保密,但大局為重,她只能錄視頻向優奈道歉了。
不止是阿拉貝拉,除了巫術部族的成員,其他的計劃參與者都在錄制告別視頻,哪怕是早就跟父母斷了聯系的陳依依,也錄了一段只持續幾秒的視頻向父母告別,在視頻里只說了短短一句話——“別太溺愛弟弟了。”
有人選擇錄一段通用的視頻發給所有認識的人,也有人選擇給每個密友單獨錄一段視頻,江禪機一開始也想如后者那樣,但他認識的人太多了,給誰錄不給誰錄難以取舍,最后他選擇錄一段通用視頻。
在每個人錄制的視頻里,雖然遣詞造句各異,但大體上都是說要遠行,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但并不是要自殺,很抱歉沒能當面告別,祝愿大家平安幸福,不要想念他們。
江禪機不像女生們那么感情豐富,或者說他也感情豐富但并不那么擅長表達,也不想表達得太肉麻,相比于錄制視頻,他更想在現實中盡量不留下什么遺憾和牽掛,比如他至今仍欠著的房租。紾 出租公寓倒塌了,房東大嬸得到了優奈資助的為數不菲的拆遷款,基本上可以說一夜之間財富自由了,只要不涉及賭、毒之類的,下半輩子無憂,她明明可以去市中心的好地段買一套大房子,但聽梓萱說,房東大嬸只是去離出租公寓原址不遠的城鄉結合部位置買了一套帶個小院的房子,最近正在裝修。
江禪機按照梓萱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座小院,里面是一棟三層小樓,看樣子也是按照往外出租的標準來簡單裝修的,他還聽到房東大嬸的大嗓門在跟裝修師傅討價劃價,顯然房東大嬸沒打算退休,而是重操舊業。
剛走近院子,就聽到里面的犬吠聲,羅恩的狗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覺到他的腳步聲,踏入院內時,他幾乎沒認出房東大嬸,因為她比上次見面時瘦了不少,雖然還是比正常人胖得多,但至少……威懾力大減。
房東大嬸快速扭頭瞟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讓了一步,跟裝修隊敲定了最終價格,裝修隊那邊也挺無語的,嘀咕著這價格要虧本,便進樓施工了。
“你怎么過來了?別告訴我,你被退學了?”房東大嬸的語氣依舊尖酸刻薄。
“沒,只是過來看看。”江禪機把路上買的火腿腸剝開之后扔給加文,它美滋滋地大快朵頤,而他則蹲下輕撫它的狗頭。
“嘖,哪來的錢?”房東大嬸看到他買了好幾袋火腿腸,而且還不是那種最便宜幾乎沒有肉的淀粉腸,“別全喂給它,把它嘴都喂刁了!”紾 江禪機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封信封,連同剩下的火腿腸一起遞給她。
“什么東西?”房東大嬸警覺地沒有接。
“房租、水電費、滯納金。”他說。
“哪來的錢?別讓我問第三次。”她懷疑地審視著他。
“爸媽給的,是他們工作掙的錢。”后半句有些怪,因為一般人說父母給的錢都不太會強調是工作掙的。
房東大嬸的眼睛都直了,與其他人聽到他談及父母的表情差不多,半天沒緩過氣來。
“真的?”她半信半疑。紾 “真的,看。”他拿出手機,給她展示他在接凱瑟琳和阿拉貝拉回來的路上與父母分別前的合照,并且顯示照片拍攝的日期和時間。
照片里的三人都努力堆出滿臉的笑容,但依然能隱約看到發紅的眼角。
房東大嬸仔細端詳了幾眼,哼了一聲,“你長得比較隨媽,一般不是兒子隨媽、女兒隨爹么?”
江禪機訕笑兩下,又將信封和火腿腸遞過去,“這次過來,除了還錢之外,順便跟您說一聲,我以后大概會去跟父母一塊住,所以……暫時不會回來了。”
房東大嬸已經從照片上看出來,背景的建筑和道路都有明顯的國外風格。
“行吧,但是你的學業呢?就這么放棄?不可惜嗎?你知道多少人做夢都想進入紅葉學院并從那里畢業么?”房東大嬸終于接過他手里的東西,語氣并不贊同他的選擇,她以前儼然把自己當成他的半個監護人,如果他以前說要退學,她絕對把他揍得改主意,但現在他真正的監護人出現了,她不得不有所收斂和克制。
“嗯,我會辦理休學的,將來說不定哪天還會回來。”他笑道。紾 房東大嬸還是不太贊同,但講什么“莫蹉跎、白了少年頭”之類的話,顯然并不符合她的風格。
“誰來了?”羅恩戴著安全帽,穿著沾滿白灰的衣服從二樓探出頭,中文已經說得不錯了。
“我要走了。”江禪機笑著向他揮手,一語雙關地說道:“保重!”
羅恩爽朗地笑著揮手向他告別,如果不看膚色和五官,根本與本地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