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神秘的東西就越是會滋生狂野的想象,不止是江禪機自己,他相信哪怕是學院長、院牧長、帕辛科娃將軍這樣的定力和自控力極佳者,也難免會在心里偶爾想象宗主面罩之下的樣子,而且要說最好奇的人還是不他們,而是跟宗主相處更多的忍者們,尤其是33號,想見到宗主的樣子都快想瘋了——以前一起住在出租公寓的時候,江禪機就見過33號畫的涂鴉,她也是在幻想宗主的長相,當然作為宗主的狂粉,她肯定是把宗主畫得很漂亮,不過他和她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傾向于把宗主的長相想象成很英武的感覺,比如凱瑟琳、李慕勤她們這樣的模板,而事實上……
尤綺絲在虛擬空間里做出來的宗主形象,怎么說呢……漂亮與否姑且不論,倒是很有林黛玉的氣質,像是一個悲春傷秋的文學少女,與他想象的落差極大。
“這……”江禪機難以置信地結舌。
“這是她的基因為模板,同時以她血液里的激素等生理物質的含量為修正而做出來的,與真正的她不可能百分百相同,如果不考慮后天因素可能造成的傷疤、習慣于用一側咀嚼而造成的左右臉頰差異等等,相似程度應該有八成以上。”尤綺絲解釋道。
八成已經是相當高了,如果宗主與這個形象有八成以上相符,那就相當于林黛玉倒拔垂楊柳的感覺吧,只可惜還是不知道宗主不肯摘下面罩的原因,說不定臉上真的受過傷而毀容,也許只是單純的習慣了。
“怎么了?”宗主感覺他眼神有些怪異,以為是尤綺絲又補充了什么事項,或者有什么意外情況。
“沒什么,只是稍微走神了。”江禪機意識到自己盯著宗主面罩看了太久,趕緊撇開視線。
宗主借用紙巾擦干手上的血,重新戴上手套,對他說道:“你們預期何時離開?”
“還不知道。”他搖頭答道,“要看憶星什么時候恢復能力,但已經稍微有眉目了。”
“這樣……”宗主的語氣里透著一絲惋惜和遺憾,欲言又止地說道:“……到時候跟我說一聲。”
江禪機默默地點頭,他眼睛不瞎,能看出宗主對他很器重,說不定還在期望他畢業之后能加入忍者學院呢,但說實話他對忍者的生活不感興趣,況且已經決定的事,他也不想反復無常,不論他是去是留,總會有人失望,那么就只能貫徹自己最初的想法了。
“其實……”他開了個頭,但沒有接著往下說,因為他不知道要不要許下空頭支票,帶給別人可能不切實際的希望。
“沒關系,盡管說。”宗主鼓勵道,“難道你怕我承受不住?”
“好吧……其實我感覺,憶星如果能以現在的方式更科學更經濟地恢復能力,那么她打開的‘通道’消耗的源能會小于預期,也許存在多于一次打開的可能性,所以……哪怕是我們離開了,也未必就后會無期。”
憶星上次在驚嚇中無意使用了空間傳送能力,與之前存在不小的差別,不僅是他的感覺,后來他也向尤綺絲證實過,憶星受到的數學教育起到了意料之外的重要效果,如果以前是粗放式經營,現在就變成了細水常流的可持續性發展,雖然肯定不能無限次開啟,但樂觀一點估計,兩次或者三次應該不算是遙不可及的奢望,最終還是取決于憶星的效率到底有多高。
“真的么?”學院長和宗主異口同聲地驚呼道,這個消息太意外了,連她們也無法安之若素。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他強調道。
上次憶星無意中使用能力之后,他就意識到這種可能,但沒有對別人提及,并不是為了留個后招什么的,真正的原因很簡單,所有一起前往異星移居的人,在出發前必須做好有去無回的心理準備,到了那邊之后,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難,也沒辦法打退堂鼓,而是想辦法解決困難,相當于背水一戰,沒有退路,否則大家知道還有退路,一旦過得不順心就鬧著要回來……人心就散了。
但如果是學院長和宗主,他相信她們有足夠強大的意志,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把什么秘密都自己藏著了。
他說了自己的顧慮,學院長和宗主都認同他的擔憂是有道理的,但這依然是一條激動人心的消息,它意味著每個人的決定都不是最終決定,存在著悔改的機會。
“假如將來有一天,宗主您覺得累了,終于可以卸下身上背負的東西時,或者世界已經不再需要忍者時……”江禪機說道,“也許我們那天還會重逢。”
隔著面罩,無法看到宗主的表情是否有什么變化,但她的呼吸似乎粗重了一些——這對她而言很不尋常,作為需要匿蹤的忍者,只要不是戰斗狀態,她平時的呼吸悠長而緩慢,輕微到根本聽不見。
顯然,沉靜如她,此時也心潮澎湃,但不知其中最濃郁的一份感情為何,是喜悅、是感動,或者其他什么。
“謝謝……我期待著那一天。”宗主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那么,告辭。”
“拜拜。”江禪機隱約有某種預感,他在未來一段時間之內,能再見到宗主的機會不多了,但沒關系,來日方長。
宗主離開之后,辦公室里只剩下學院長和江禪機兩人,前者還在用紙巾按壓著手上的傷口止血。
“可惜沒能看到宗主的臉。”學院長嘆道,“我還以為你會制造一些機會和借口呢,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之一,被你錯過了。”
噗——江禪機差點兒被一口氣嗆到,沒想到學院長居然說出來他的心里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將卸任的緣故,總感覺學院長有那么一點點變化,變得更……活潑?甚至有一點兒俏皮。猜想學院長當年應該也是一個能與學生打成一片的老師吧。
他已經虛擬空間里見到了宗主的近似形象,但這個秘密還是容許他暫時保留,等待宗主親手摘下面罩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