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早已經習慣了,凡是有可能變糟的事,就一定會變糟,所以看到這只發光水母般的腦袋突破了神秘女生的念動力屏障,竟然并不怎么震驚,或者可能麻木了,念動力屏障是他們最為仰仗、最為有效的防守利器,幾乎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而念動力屏障一失效,就意味著其他防御手段也沒有意義了。
神秘女生也算是處變不驚,畢竟她擁有那18位學姐的戰斗經驗和記憶……或者雖驚但沒慌,連續使用了數種手法,包括改變空氣密度、改變小范圍的重力等等,但全都無效,哪怕她將它頭頂的空氣密度提升上萬倍,令小范圍的氣壓足以將鋼鐵壓扁,這個水母腦袋依然是輕飄飄的,仿佛根本沒有受到壓力,或者說一切手段都被它的翩然波動歸于虛無。
直到此時,她才真的有些慌了,她不明白的是,如果它擁有這種匪夷所思的腦袋,為什么不早拿出來用?若是它用在2000萬年前,星球意識大概也拿它沒辦法,它卻一直忍受著星球意識的囚禁,直到今天……
“真的是它。”尤綺絲劇烈地動搖。
“它到底是什么怪物?”江禪機急道,“不論你有什么猜測或者沒證據的結論,請全都說出來,也讓我死個明白!”
尤綺絲似乎微不可知地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有權知道——在我們那個宇宙,它并不是怪物,它們這個種族數量極為稀少,與世無爭地漂泊在宇宙里,就連我們也不知道它們是何時誕生的,至少在我們的文明踏足宇宙深空時,它們就已經在那里了,我們對它們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但可以肯定,它們曾經擁有很強的文明,不知為何把自己改造成這樣,我們對它們表示尊重,不去干涉它們,它們也不會干涉我們,后來當浩劫來臨,我們為了種族延續而全力制造漂流瓶,沒有關注它們在干什么,但作為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種族,它們理應也不想就這么結束,很可能也做了某種努力……”
“唔……我剛計算出一種可能性。”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都為之凜然,“也許它們認為用任何手段都無法平安度過浩劫,那么它們不再追求從浩劫中生還,而是寄望于在新生宇宙里的再次誕生自己的種族,這是有可能的。”
“什么意思?”江禪機現在只想知道最直白的解釋,沒有任何心思再思考猜謎了。
“當時舊宇宙是處于收縮之中,最后會坍縮成一個奇點,奇點會再次爆炸,形成新的宇宙,這一過程是無法改變的,但如果它們對收縮的過程做了一點小小手腳,力所能及地改變幾個次要參數,類似于你們制造煙花的過程,在裝火藥時將其中某些易燃物的分布與份量稍做改變,或者額外添加一些金屬,從而令煙花在空中爆開時,產生你們希望得到的形狀和顏色——它們可能做了相同的事,通過計算得到了在舊宇宙收縮過程施加特定影響,從而令新宇宙誕生時還是會產生它們的種族。”她解釋很詳細,這一大段解釋與其說是講給他聽,不如說是直接在虛擬空間里投射進他的意識里。
江禪機咂摸了一下,如果將主角替換成人類,大概是相當于人類在宇宙坍縮的過程中在極小范圍內影響了幾個細微的坍縮參數,雖然依舊不能阻止宇宙坍縮,但能讓新的宇宙誕生時還是會形成地球和人類?盡管他無法想象這需要精確計算到何種匪夷所思的程度,但感覺這是個很聰明的做法,起碼比尤綺絲它們種族的做法更聰明一些。
“那你們為什么不這么做?不是省了很多事?還是說你們的科技水平比不上它們?”他問道,這個問題可能會冒犯她,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很多了。
尤綺絲果然聽了這話好像不是很欣慰,反駁道:“首先,我們與它們的科技走的是兩條并不相交的平行路線,無法公平地比較高低;其次,如你所見,它們種族早已拋棄了實體和肉身,所以它們對新宇宙物理參數的要求較為寬泛,大部分的宇宙都適合它們生存,而我們沒有完全拋棄實體,只能找到參數大致符合的宇宙才能生存;最后,你認為誕生了一模一樣的你,那個你就還是你么?決定了你還是你的,是你的肉身還是意識?”
“你眼前的這個怪物,難道不正是因為它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而最終釀成的悲劇么?”她語氣激烈地說道,“它們是如愿地在新宇宙里誕生了,但是它們曾經擁有的智慧與榮光并沒有伴隨著它們的肉身一起誕生,受到它們無法控制的因素影響而墮落成如今這副丑態,只為了生存而變成一個混沌黑暗吞噬一切的怪物,若是昔日如白天鵝般高貴優雅的它們看到這些,肯定會后悔做出了那種選擇!”
江禪機被罵得啞口無言,主要是他確實出于形勢所迫而有欠考慮,但反過來說,用激將法來讓尤綺絲自己詳細解釋,比他自己費勁思考要好得多。
她的解釋很好地解開了他的疑惑,這兩個文明、這兩個種族,可能算是那個宇宙的一時瑜亮,只是在宇宙浩劫來臨之際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選擇,一個選擇了優先讓自己延續,另一個選擇了優先保存文明的尊嚴,哪怕永遠也遇不到適合重生的宇宙,寧可永遠無法復興,也要確保復興的是自己,而并非像自己的其他東西。
哪個更好?如果是唯結果論,可能……都不太理想,尤綺絲它們的做法可能因其悲壯和決絕而更容易贏得好感,但另一方面來說,這個水母腦袋的種族夠牛叉,也夠努力,僅是欠缺了一點運氣,尤綺絲說它們曾經是如白天鵝般高貴優雅的種族,確實看起來很有仙氣……不,要說最欠缺運氣的,可能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