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回憶起那個沒能救成的女孩,總會令路易莎無比心痛和惋惜,她總是在想,如果自己當時再強一些、再堅決一些,事情的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但是,她并非戰斗型的超凡者,再怎么樣又如何能抗衡一個強壯的、以漁獵為生的中年男人呢?更何況還有其他虎視眈眈的村民,跟男人穿一條褲子。
那次的事沒有贏家,女孩固然身死,女孩的父親也遭到了反噬,死得極為凄慘。
也無怪路易莎和女孩被驚恐的村民認為是魔鬼并千里追殺,即使后來路易莎進入雨林,看到過一些人死于動物之口,但沒有一個的慘狀能比得過女孩的父親,他簡直是……難以形容,就像是組成他身體的物質在分崩離析。
當路易莎看到地上這具疑似娜思嘉的尸體時,由于尸體是白種人,死狀更為明顯,一下了就令路易莎回想起當時的事。
經過蕾拉的代為說明,大家大致明白了曾經發生過什么,唏噓、惋惜的同時,也對那個女孩當時覺醒了何種能力感到好奇和費解。
路易莎受到阿拉貝拉的影響,情緒逐漸趨于穩定,她本來就一個很堅強的人,從小時候就見過太多悲慘的事,心理承受能力在女生里屬于很強的類型。
“路易莎,你好點兒了么?”蕾拉問道。
路易莎揩掉臉上的冰,帶著鼻音點頭道:“我沒事,一時失態,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如果你需要休息的話……”
“不用。”路易莎咬咬牙,鼓起勇氣走到尸體的附近,重新以自己的眼睛來確認尸體的死狀。
“這具尸體……跟那個女孩父親的死狀很相似。”路易莎說道:“相似程度至少有七八成。”
“如果是這樣的話……看來這具尸體的死因并不是中毒或者沾染化學物質。”江禪機說道,“她很可能是死于超凡者之手,但……”
監控拍到娜思嘉跟兩個人一起走向這邊,那兩個人其中之一是22號,狗的嗅覺不會說謊,另一人身份未知,懷疑是露西亞,但22號沒有這樣的能力,露西亞……沒人能確定她的能力是什么,但從她被妮其挾持為人質的表現來看,如果她有這樣的能力,妮其的尸體早已涼透了。
“基本已經可以確認,22號被附身了。”凱瑟琳沉聲說道,“否則沒辦法解釋娜思嘉的死狀,只有被附身的人可以得到惡魔的能力。”
沒人比她更有資格下這個結論,事到如今,誰也拿不出證據來質疑這個結論。
“尸體怎么辦?要報警嗎?”江禪機詢問大家的意見。
報警其實沒什么意義,沒有目擊者,沒有監控,死因詭異,即使他們指證是22號所為,難道指望警方能找到22號?更何況如果報警,他們就要花費大量時間與警方周旋,而22號就天高任鳥飛了。
江禪機見沒人同意報警,又提議道:“要不,咱們先通報給赫茲高娃吧,看她要不要報警,或者能不能聯系到娜思嘉的親友。”
“在確定尸體的死因之前,我認為這樣不太保險。”奧羅拉提出異議,“盡管路易莎認為死因與多年前的那個女孩父親相同,但就怕萬一。”
奧羅拉的顧慮也有道理,根據表象來判斷死因,不一定正確,萬一尸體是死于病毒或者劇毒化學物質呢?
“那怎么辦?”他問。
“如果報警的話,可以由法醫來鑒定死因,但既然不打算報警……若是附近有生化實驗室,我可以試試粗略判斷她的死因,起碼要把病毒和化學物質的可能性先排除掉。”奧羅拉說道。
江禪機從不懷疑奧羅拉的學業能力,她也不會信口開河,沒把握的事是不會說的,于是他望向25號,問道:“附近有這樣的地方么?”
“有,海事州立大學離這里很近。”25號指向黑夜中的某個方向。
“那……勞煩你帶著我們去一趟吧,我和奧羅拉去,其他人暫時留在這里,防止不知情的路人接近這具尸體,怎么樣?”他和大家商量道。
阿拉貝拉行動不便,肯定要留下,那么凱瑟琳就得留下,蕾拉本身就不愿意跟表姐待在一起,也愿意留下,其他人也沒什么意見,就這么定下來。
25號她們剛才喝完熱可可的杯子沒有隨便扔掉,奧羅拉借過一個空杯子,里面裝進一些冰塊墊底,然后用一片冰挑起某塊疑似內臟碎片的東西裝進去,再把蓋子蓋好。
江禪機和奧羅拉在25號的帶領下,奔向附近的大學。
海參崴的大學基本都是開放式的,校區與街道之間沒有明顯的圍墻或者障礙,進入校區之后找到建筑分布圖,選擇化學系或者生物系所在的建筑,繞開巡邏的保安,由25號施展開鎖技巧,很輕易地就潛入了實驗室。
江禪機和25號分別在窗戶和門邊望風,奧羅拉戴上實驗室的手套、護目鏡和口罩,等杯子里的樣本解凍后,將其置于電子顯微鏡之中。
屏幕上顯示的圖像里,一眼望去滿是死亡后萎縮的細胞,進一步放大之后,卻并沒有看到將它們殺死的元兇,她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病毒。
倒是這些死亡的細胞本身很可疑,它們的體積相比于正常的健康細胞皺縮了很多,細胞核染色質濃縮,有囊泡一樣的東西從皺縮的細胞表面凸起,打個比方就像是發了芽的土豆,而且“芽”的數量還很多,還有很多“芽”從細胞表面脫落了,DNA被分解成了碎片,就像是一鍋由核酸燉成的濃湯。
巨噬細胞一開始試圖將這些分崩離析的細胞殘渣當作異物吞噬掉,但細胞殘渣的數量太多了,遠超巨噬細胞幾個數量級,機體開始產生更多的巨噬細胞,但杯水車薪,普通細胞崩壞速度太快,最后巨噬細胞吃不下了,也紛紛開始死亡,而巨噬細胞的大量死亡導致了炎癥反應不可遏制地擴散,導致了皮膚的潰爛,這些巨噬細胞本應該吞吃入侵體內的病毒、有害細菌或者有毒物質,現在吃的卻全都是普通細胞的殘骸,還被活活撐死了。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奧羅拉的學識范圍,她拿出手機,給路惟靜撥打電話求助。
“喂?知道現在幾點嗎?”路惟靜的聲音極為憤怒。
海參崴比國內早兩個小時,現在正是國內夜最深、睡眠最熟的時候,誰在這時候被吵醒都不會有好氣。
“抱歉,路老師,我是奧羅拉,有急事請您幫忙。”奧羅拉歉然說道,她也不想半夜吵醒別人,但誰知道保安什么巡邏過來,為了不讓事情鬧大,必須要抓緊時間。
說著,她用手機對著屏幕錄像,然后將錄像文件發送給路惟靜,并做了簡單說明。
路惟靜今天是值夜班,正在校醫院的值班室里睡覺,反正沒有病人,這夜班值得很爽。
既然已經被吵醒了,牢騷歸牢騷,還能怎么辦?
她看到奧羅拉傳過來的是電子顯微鏡的畫面,手機屏幕太小,看不清,于是她將手機屏幕投影到顯示器上。
“路老師,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奧羅拉聽到電話那頭安靜下來,小心地問道。
“這個……這是誰?細胞大范圍凋亡了?”路惟靜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眼前看到的畫面很不尋常,因為正常的細胞凋亡只是局部的范圍內的個別細胞凋亡,現在奧羅拉發過去的畫面,能看到的普通細胞全都凋亡了,如果這是嬰兒胚胎的細胞倒也罷了,因為嬰兒胚胎在剛成型的時候,五指之間是有蹼連接,就像水生動物一樣,并且還有尾巴,蹼和尾巴在胚胎發育過程中會產生整體性的細胞凋亡而消失,但嬰兒胚胎體內沒有巨噬細胞,因此畫面里的明顯不是胚胎。
“我們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個人的身份,可能是當地的一位名叫娜思嘉的超凡者……您是說,這是細胞凋亡?”奧羅拉問道。
“對,簡單來說,就是細胞自殺了,細胞自殺的機制很復雜,目前人類了解得不多,但細胞自殺正常情況下應該只有局部范圍內的個別細胞參與,像這樣的情況……我聞所未聞。”路惟靜驚嘆道,“你是說這個人死了?她全身都是這種情況?”
“我們是在冰天雪地的野外找到尸體的,她整個人被凍成冰塊,衣服也被凍在身上,我們不清楚她衣服之下是什么情況,但裸在衣服外的部位全都如此。”奧羅拉說道。
“誰殺的她?兇手是超凡者嗎?”路惟靜已經睡意全無,坐到了電腦前,將這段視頻保存,留待一會兒反復細看。
“目前我們認為……可能是22號殺的。”
“22號?”
路惟靜又是一驚,她也知道22號的能力不是這個。
她想了想,解釋道:“如果死者全身都是這樣,就應該是某人向死者的全身細胞發出了自殺信號,讓身體的細胞認為自己的死期已到,應該為更高的利益選擇自殺,于是忠實地執行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