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曾經有過迷失目標的時候,江禪機目睹過迷失目標的15號,整個人死氣沉沉,一副任由擺布的態度,不過由于新情況的出現,15重新振作起來,而目前的8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她比15號更甚,她此前的人生就如同接受指令然后執行的機器人,從來就不需要思考自己的目標,現在短期、中期、長期目標一下子全要靠自己想,就跟習慣于每天抄別人作業的中學生一下子要自己做題,肯定是迷茫而束手無策。
她沒想過少年拓真可能找回記憶的可能性,她以為記憶一旦消除就是永久消除了,但退一步說,就算他找回記憶,她和他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她不可能再如以前那樣事事不加懷疑地聽命于他、任打任罵。
“他找回記憶,但應該不會再變回以前的拓真了。”江禪機見她臉色一連數變,猜到她此時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他短時間內不會找回記憶,而等他找回記憶的時候,至少已經是幾年后了,那時的他已經長大、已經成熟,變成了一個……即使不一定有多么高尚,但至少也是一個有常識的普通人,他會想起來以前的那個拓真所做所為有多么令人不齒,并且引以為戒——希望如此吧,但誰也不敢保證,也許他找回記憶之后,發現以前的拓真靠著克隆技術能賺大錢,于是又重蹈覆轍……”
“所以,如果你找不到生活的目標,我倒有個建議,你可以徘徊在他的周圍,長期暗中觀察他,看看他會成長為一個什么樣的人。誰也不確定他會不會找回記憶,以及何時找回記憶,如果有人一直暗中觀察他,就可以在他出現異常行為的第一時間發現。當然你也可以在他需要時暗中提供一些幫助,比如有人欺負他的時候,比如在社會上處處碰壁餓得快活不下去的時候……我覺得他會很需要這樣的幫助,因為如果一直處于困境之中無法脫身,就算是好人也可能走上歪路。”
江禪機這番話部分也是現身說法,畢竟他也是快餓得活不下去的時候走上了“歪路”。
監視少年拓真很可能是必要的,一來是暗中保護他,二來是防止他找回記憶后重蹈覆轍,學壞容易學好難。既然總要安排一個人做這件事,不如就讓正處于迷茫期的8來做,反正她也是無所事事,既不需要學習也不需要拼事業,還沒有家庭負擔。
她的情況跟拉斐很像,跟其他人都不同,她沒有任何目標和動力,不歸屬于任何組織,雖然江禪機可以勸她留在大家身邊幫忙,也許她實在無處可去或者不好意思拒絕而答應,但她圖什么呢?對她有什么好處?就算她勉為其難地留下,也不會有很高的積極性,只是相當于換了個主人而已。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彼身,所以江禪機沒打算這么利用她。
另外,如果不是拉斐失去了神智,他也不會把拉斐帶在身邊,而是讓拉斐自行決定以后要做什么,每個人都應該有獨立的人格,不需要依附于其他任何人,又不是里虎軀一震霸氣漏的收小弟。
8有些動心,她從出生就在圍著拓真轉,不像15號那樣后來獨立了,如果是暗中監視拓真的話,似乎還是在延續以前的日子,但又有所不同,更何況她還能做什么呢?如少年拓真一樣笨拙地學著融入社會么?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不用著急,在你養傷期間慢慢想吧,如果你決定接受這個任務,我想于娜小姐應該會愿意提供給你日常經費的,你只要監視拓真,不用為打工什么的發愁。”
江禪機以為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條件,就像給宅男一間無限吃喝且有電腦的房間讓宅男可以一輩子泡在里面似的,但8聽了并沒有什么反應,因為她受拓真的影響,沒有法律和道德觀念,缺錢了大不了去偷,反正她很擅長撬鎖。
“謝謝,我會好好考慮。”8裹著繃帶的腦袋只能動動嘴唇,“……9怎么樣了?”
她和9沒什么感情,但畢竟唇亡齒寒。
“你放心,9不會有生命危險,她落在宗主手里頂多是監禁起來,她們忍者奉行的是對等報復,9沒有傷害到忍者,所以宗主不會太過為難她,但是否會長期監禁她就不好說了。”他解釋道。
9手段太過陰毒,說真的,江禪機有點兒怕她打擊報復,簡直是防不勝防,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把她關一陣子煞煞她的性子吧。
8對監禁9沒什么意見,有意見也沒用。
江禪機留下她慢慢思考,自己退出了她的病房。
傍晚的時候,阿拉貝拉配型通過的消息已經小范圍傳開了,凡是認識她的朋友們都在焦急地等待最終結果,但最終結果是在深夜出來,不論是住校的還是走讀的,都不可能在校醫院里滯留到深夜,只好等著凱瑟琳傳來的消息。
在回出租公寓的路上,大家一直在談論阿拉貝拉的事,江禪機的心思也放在這上邊,然后他收到了一條信息,是于娜發來的,邀請他和15號晚上見一面,還特別說明讓15號不要穿忍者服,穿常服就好,因為是去吃飯。
夜里,等其他人相繼入睡,江禪機和15號悄悄離開,前往約定的地點,倒不是什么豪華餐廳,而是一家自助火鍋店——江禪機第一次發現有人這么懂他,感動得快哭了,只能說不愧是八面玲瓏的成熟女性嗎?他決心今天晚上給火鍋店老板上一課。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在火鍋店外碰面的時候,江禪機和15號看到于娜還跟著一個人,正是少年拓真。
少年拓真站在于娜身邊,像是一只怕生的小獸,瑟縮著身體,怯生生地觀察著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
于娜作為超凡者擁有很長的青春,再加上她整過容又化了淡妝,在外人看來像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干練女性,和拓真站在一起,像是年紀相差有些大的姐弟倆。
江禪機一開始差點兒沒認出拓真,因為拓真從頭到腳大變樣了,換了一套很潮的行頭,偏休閑風的那種,又摻雜了嘻哈元素,乍看上去就是一個家庭條件不錯、比起學習更擅長玩樂的帥氣少年,就是他的神情與他的人設不太匹配。
少年拓真被江禪機和15號盯得渾身不自在,直到于娜替他解圍道“大家進去吧,我已經預約好了。”
他們找了一處角落里的四人位餐桌,服務員端上鍋底,他們就各自去取餐。
江禪機發覺拓真似乎沒來過自助餐廳,也沒吃過火鍋,學他們的樣子取了空盤子之后,面對琳瑯滿目的各式火鍋食材、蘸料和餐點茫然無措,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食物到底是什么,即使在他記憶被消除之前,他也是在過著長期被監禁的生活,食物營養豐富但談不上好吃,原來的拓真為了避免他的牙齒受損,派人給他準備的食物都是糊狀,各種原料包括肉和菜混在一起放入攪拌機,這令他幾乎沒見過食材原本的樣子,更別說失憶后的現在。
于娜安排在自助火鍋店吃飯,因為這也是讓少年拓真融入社會的一步,想知道什么食物是什么味道、煮熟之前是什么樣子、煮熟之后是什么樣子,各種調味品是什么樣子、什么味道,沒有比這種地方更合適了。
江禪機見他發呆不動,走過去說道“想吃什么?我來給你介紹。”
于娜本來想自己帶著少年拓真辨認食材,既然有江禪機代勞,她樂得清閑。
江禪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琢磨自己一個人端了太多食材,可能會挨服務員的白眼,覺得他會浪費,那么再叫上一個人,就可以兩人分擔白眼了……
他不僅是端食材,走過那些成品食材的區域,比如小籠包、蒸餃、蛋糕什么的,他就一邊向少年拓真介紹一邊隨取隨吃,借著交談,坦然無視服務員的白眼。
少年拓真一下子記不住這么多食材的種類和名稱,但至少有了大概的印象,對不同食材的形、色、香、味形成了初步的感受,只是令他困惑的是,為什么穿著制服的服務員總是將眼白對準他們兩個,后來他大著膽子問了,江禪機也不隱瞞,反而夸獎他觀察細致,說自己這是在給他演示錯誤和不文明的自助餐取餐方式,讓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千萬不要這么做,這才令他恍然大悟。
等他們兩個將整個店內逛完了一圈,回到座位上時,于娜和15號都幾乎快吃飽了。
“你以前是不是在餐館打過工?”于娜好奇地問道,因為她看到江禪機每只手用四根手指夾住三個盤子,一共六個盤子里裝得滿滿當當,像是耍雜技似的,竟然一點兒食材都沒有掉出來。
“被你看出來了。”江禪機干笑兩聲,“說起來咱們還有點兒像,你為了攢旅費打工,我也打過不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