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阿拉貝拉都懂,她也絕不是不相信路惟靜的水平,但話說回來,路惟靜也不敢打包票說手術一定能成功。眼睛移植不是骨折,接錯了骨頭打斷重接就行,頂多受點兒罪,眼睛移植如果不成功,那就得安裝義眼了。
無論是江禪機還是凱瑟琳,都只能用語言空洞地安慰,誰也不能拍胸脯保證一定會成功,阿拉貝拉也并非胡攪蠻纏的少女,她有勇氣進行手術,也有勇氣承受手術失敗的后果,只是傾訴一下心中的苦悶而已。
凱瑟琳握著妹妹的手,感覺越是臨近檢查,妹妹手心里都出汗了,而且由于兩人一直在說話,兩人都說得嘴唇發干,于是說道:“我去給你倒杯水,或者紅茶還是牛奶?”
“都可以。”阿拉貝拉無所謂。
凱瑟琳正要起身,江禪機搶先說道:“我去吧。”
見凱瑟琳愣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你陪著阿拉貝拉,我去給她倒一杯加糖的熱牛奶,喝了心情就好了。”
病房里有飲水機,喝白水的話不用離開病房,但如果想喝飲料的話,就得去外面的小廚房,無論是泡茶還是沏咖啡都沒問題。
凱瑟琳沒想太多,點頭應允。
江禪機來到走廊里的小廚房里,見廚房里沒人,從冰箱里取出牛奶,又確認了一遍沒人,然后從兜里拿出尤綺絲指導他調配的萬能抗排異藥,向牛奶里加入少量搖勻,又將牛奶放入微波爐里加熱,再放入幾塊方糖,攪拌至方糖溶解。
他嘗了一點點,牛奶很香,味道甜絲絲的,沒有感覺出異味。
為了防止端回去之后阿拉貝拉不想喝,他又給凱瑟琳沏了一杯茶,這樣阿拉貝拉就不能把牛奶推給姐姐喝了。
端著牛奶和茶回到病房里,姐妹倆感激地道謝之后,都不疑有他地喝下了各自的飲料。
今天是阿拉貝拉做配型測試的日子,主要是hla交叉配型,血型問題倒是不用擔心,莉莉絲是o型血,可以配給任何人——或者說,也許正因為她是o型血,所以她咬了任何女性之后都能令對方轉化為吸血鬼?唾液跟血型也有密切的關系,不能說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hla交叉配型是手術的第一道難關,不僅在于其本身的難度,而且莉莉絲死亡已久、只剩下一個腦袋,她死后也不是立刻冷凍的,腦袋里殘留的可以用來做測試的血液極為有限,嚴格來講并不能滿足測試要求,但也沒別的辦法。
hla測試的目的是檢測受體與供體之間的組織相容性,若是結果為陽性,則不宜進行移植手術,否則可能發生急性排異反應。
江禪機并不能預料hla測試能不能通過,如果不能通過,路惟靜為了穩妥起見,很可能會選擇另一位配型結果為陰性的遺體捐獻者,但那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另外其他人的眼球肯定不如莉莉絲的眼球那么強壯且富有生機,真要那樣的話,他很難說服路惟靜冒險,路惟靜再怎么說也有醫生的基本原則。
所以,他只能提前給阿拉貝拉的牛奶加點兒料了,順便也試試這種萬能抗排異藥到底管不管用,總比上手術臺之前臨時測試要穩妥。
他觀察阿拉貝拉喝完牛奶,她無論喝之前還是之后,都沒有什么異常的表現。
陪姐妹倆說了一會兒話,護士小姐進來,招呼阿拉貝拉去做配型,要抽血。
等妹妹離開病房,凱瑟琳疲憊地嘆了一口氣,在妹妹面前所表現出的堅強和樂觀差不多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實際上她也對手術充滿忐忑,妹妹大概也能聽出這點,所以她的安慰才不怎么成功。
“準備出院了?”江禪機看著她的修女服問道。
“那倒不是,一是等阿拉貝拉的配型結果,二是等院牧長大人康復,但穿著病號服很別扭,還是穿著這身衣服更安心。”凱瑟琳下意識地想握住胸口的十字架給妹妹祈禱,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十字架已經熔毀了,還沒時間去本地的修道院借一個新的,商店里倒是有十字架賣,但那些十字架一來不能保證是純銀,二來更偏重于工藝品,她們戴的十字架都得是梵蒂岡那邊發來的受過賜福的。
“對了,院牧長去哪了?”
他一進病房就沒看到院牧長,出于禮貌而詢問一下。
“多虧醫生和護士們的精心治療,院牧長大人的傷勢恢復得不錯,傷處的皮膚已經結痂,所以不用待在層流床罩里了,應學院長大人之邀,去談事情了。”凱瑟琳介紹道。
“好得這么快嗎?”江禪機很意外,因為上次路惟靜還說愈合進展不是很理想。
“對啊,路醫生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據她說,院牧長大人傷處那種隱隱對抗她治療的阻力最近有所減弱,是以愈合速度有所加快。”凱瑟琳在胸前劃著十字,喃喃道:“這一定是神對院牧長大人的庇佑。”
江禪機更加堅定了不把優奈的事告訴別人的想法,反正又不會影響誰,讓大家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像凱瑟琳她們這些信仰堅定的修女,信仰一旦動搖,心魔就會趁虛而入,神話里的天使都是這么墮落的。
院牧長能超預期恢復,八成是優奈的祝福起了作用,抵消或者部分抵消了惡魔詛咒之火的效果,如果讓院牧長和凱瑟琳得知她們的神竟然是一個跟普通人差不多的少女,就在她們身邊,就算說了她們也不會信。
“關于上次說的事……”
“那事又沒什么可著急的,等你身體完全恢復再說。”江禪機沒有提起凱瑟琳與米雪合體的事,倒是凱瑟琳主動提起了,但這件事真沒有什么急迫性,又不是說出現了只有她們合體才能打敗的強敵,米雪心里肯定很期盼,但她應該也等得起。像這種事就跟阿拉貝拉的手術差不多,只能試一次,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會對凱瑟琳的心理造成太大的傷害,可能就跟異形撲臉差不多,所以要試還是要等凱瑟琳的身心俱佳時再試。
如果凱瑟琳與米雪能成功合體,就算再強大也沒關系,因為這不算是無敵,凱瑟琳的肉體是可以被消滅的,大家忌憚的是以前米雪那種既強大又幾乎無法被消滅的靈體。
凱瑟琳一邊跟江禪機說著話,一邊不時隔著病房的窗戶望向走廊的方向,她在忐忑地等待妹妹的配型結果,結果出來的時候,不論是好是壞,她心里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地,若是結果不太好,那就只能等待配型合適的遺體捐獻者出現了,沒別的辦法。
江禪機也同樣關心,這不僅關系到阿拉貝拉的眼睛,還關乎他對尤綺絲的信心,雖然他覺得尤綺絲幾乎無所不能,但如果交叉配型失敗,那只能說確實是宙情不同——不同宇宙之間的情況不能一概而論。
當然,他知道自己的擔心其實很可笑,無論宇宙參數如何不同,只要參數固定下來,無論是物理規律還是元素周期也就固定下來了,一個精通英語的人再去學法語,即使語法規則有區別,但照樣可以學得很好,一法通,萬法皆通,那些精通十幾門語言的大牛就是這么練成的。
過了一會兒,阿拉貝拉被護士小姐送回來了。
“怎么樣?”凱瑟琳連忙問道。
“還不知道,只是抽了一下血。”阿拉貝拉緊張地舔舔嘴唇,她的一側衣袖被挽起來,白皙的肘間有擦過碘伏的痕跡,血管有些發青且凸起,但沒有針孔,應該是路惟靜在抽完血之后順手把她的針孔治好了。
江禪機陪著她們聊天,三人都在等待配型結果。
過了半小時左右,路惟靜推門進來,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無法從表情推測結果的好壞。
“路醫生……”姐妹倆一齊站起來。
“我要先說明一下,目前的結果只是速成式初步測試,為了得到一個粗略的結果,真正可靠的結果需要12小時以上才可以出來,從現在算起,就得今天夜里或者明天早上,得到的可靠結果才可以作為移植的依據。”路惟靜說道。
姐妹倆關心則亂,聽得迷迷糊糊,而江禪機作為旁觀者,心里預感到這是好消息的前兆,因為如果連初步測試都通不過,就沒必要等可靠結果了。
“初試結果……”路惟靜拿出一張打印的化驗單,“呈黑色的死亡細胞數量占比……不到百分之一。”
“什么意思?”凱瑟琳愣愣地問道。
“老實說,這個結果太令我驚訝了,10以下就算是陰性了,1簡直就像是……雙胞胎姐妹之間才存在的機率,我甚至懷疑阿拉貝拉和莉……捐獻者是不是有什么血緣關系,否則的話,這恐怕是百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的超級奇跡了。”路惟靜打破平靜的表象,露出困惑而復雜的笑容,“如果最終的可靠結果不會推翻這一結論的話,移植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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