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們都很愛惜生命——當然并不是愛惜別人的生命,而是愛惜自己的生命,越是有錢就越愛惜,畢竟好不容易賺了這么多錢,或者從祖輩那里繼承了幾輩子花不完的遺產,不好好享受人生怎么行?
但富豪也會生病,尤其是終日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對內臟的負擔很大,因此非法器官移植是一個超級大的地下市場,絕對的需求數量也許不多,但每一筆訂單都異常暴利。他們并不在意給他們移植的器官是從誰身上取出來的,哪怕是來自跟他們年輕時長相一模一樣的克隆體也無所謂,只要不去想就行了。
那個男人在歐陽彩月發來的信息里,被地下世界稱為C先生,C大概指的是克隆的首字母。
C先生和梅一白都是寄生于這個行業之上的吸血鬼,也是不相上下的惡魔,但若真的仔細比較,可能梅一白還相對善良一些,畢竟真正死于她手里的人并不多,而C先生……很難相信他是如何處理那些被榨取了剩余價值的克隆體,總不能放任這些克隆體回歸社會吧?即使用“罪大惡極”來形容C先生也不過分。
“接下來怎么辦?”凱瑟琳放棄了那個可怕的念頭,跟江禪機商量道。
“你的想法是什么?”江禪機反問。
“我想找時間再跟他見一面,最好是等忍者學院那邊有更多的情報傳來,如果實在等不到也沒辦法,萬一他離開了這座城市就不好辦了。”她說道。
“如果跟他見面,他肯定會再向你索要基因,你怎么答復?”
凱瑟琳煩惱地抱頭不語,把自己的基因給這個惡魔,光是想想都覺得惡心,這種跟惡魔交易的行為會令她在院牧長面前更加罪孽深重,但拒絕他的話,她又沒這個底氣,他拂袖而去怎么辦?報警?報警會將事情全都捅出去,而且報警也得有證據才行。
“他要的話,你不妨給他。”江禪機說道,“沒關系,我會悄悄跟蹤他,找到他住的地方,趁他不知道的時候把你的基因偷走,或者拿別的東西替換掉。”
凱瑟琳想了想,這倒是個辦法,“要不要拜托33號?她跟蹤起來比較方便吧……還是算了,她肯定會問東問西。”
“那……拜托陳依依或者15號?”雖然江禪機可以隱身跟蹤,但這事不好跟她解釋,于是順著她的思路說。
見凱瑟琳猶豫不決,他又分析道:“陳依依嘴巴很嚴,這你是知道的,她不會多問,而15號的好處是她現在四面楚歌,就算她知道一些東西也沒人可說,而如果涉及到需要操作電腦竊取情報的狀況,她可能更擅長一些。”
雖然原理不同,但陳依依和15號都可以隱身行動,這方面沒差別,而C先生作為科學工作者,很可能是帶著電腦出行,受過專業訓練的15號更有優勢。
另外凱瑟琳親眼所見,15號現在確實是孤家寡人,除了跟江禪機略有交流之外,跟其他人幾乎沒有交集。
“那……15號?但是……”凱瑟琳顧慮到跟15號沒交情,人家憑什么愿意幫忙?
“總可以試試,我去跟她說說,如果她不同意,再想別的辦法。”江禪機大包大攬,如果15號沒興趣,那他就自己跟蹤并調換凱瑟琳的基因。
“好,那麻煩你了。”凱瑟琳感激地點頭,“你們商量好之后跟我說一聲,不論她同不同意,之后我再考慮跟C先生見面的事。”
巧的是,江禪機剛離開凱瑟琳的房間,迎面就遇上15號拎著一大塑料袋食品上了樓。
“去了這么久嗎?”
他感覺自己在凱瑟琳房間里待了不短的時間,以為15號早回來了,沒想到她剛回來。
“不放心的話可以跟著我去。”她冷冷地說道。
“沒,我只是隨便一問……買了什么好吃的?”江禪機感覺她今天的心情格外糟糕,像是憋著勁兒想跟別人吵架似的,但他偏不上當。
她沒理他,拎著塑料袋正要進自己的房間并關門,他卻伸進一只腳擋住了門。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他說。
“沒興趣。”
拒絕得超干脆啊!
“至少先聽我說說行不行?”他沒把腳收回來,繼續死皮賴臉地賠笑道。
15號見他一副不把話說出來就賴著不走的樣子,沒辦法,只得將房門拉開讓他進屋。
她進屋之后,將塑料袋里的食品全都一股腦堆到床上,然后分成兩堆,一邊挑選一邊說道:“有話就說,說完就走。”
“你這是在干嘛?為什么要分成兩堆?有一堆是給我的?”他好奇地問道。
“你在做夢!”她沒好氣地說道:“一堆是喂那只猴子的,另一堆是趙曼喜歡吃的零食!她在醫院里總說嘴巴里沒味道。”
江禪機嘆了口氣,果然自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主兒。
趙曼嘴巴里沒味道是正常的,病號餐嘛,以清淡為主,而15號挑選出的這堆零食基本上是辣味食品,看來趙曼挺喜歡吃辣的。
“你應該收到了忍者學院群體推送的信息吧?”他收拾起失望的心情,開始說正事。
此話一出,15號的動作立刻僵住了,臉色也是一沉。
“你是指什么?”她佯裝鎮定地反問。
江禪機疑惑道:“你沒收到嗎?33號就收到了啊,白天的時候……”
“哦,你是指那個啊,收到了,怎么了?”
15號的神色不太自然,為了掩飾,她低頭繼續挑揀零食。
“……你要給隱異猴幼崽吃辣鴨脖?”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把一袋標有“爆辣”字樣的鴨脖放到一堆清淡的零食里。
15號的動作又僵住了,強行辯解道:“試試不行?說不定它也喜歡吃辣的!”
說完她又氣憤地將辣鴨脖挑出來放到另一堆零食里。
“……”江禪機真是拿這些女生沒辦法了,明明是她心不在焉放錯了卻強詞奪理,他好心提醒反而像是說錯話一樣。
算了,跟女生沒必要斤斤計較這些小事,他拉回正題說道:“忍者學院推送的信息里那個男人,我前兩天曾經見過他……”
“你說什么?”15號猛地回頭,眼睛不眨地狠狠盯著他。
她這眼睛瞪得他害怕,他完全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后退一步重復道:“我是說,我見過信息里那個男人。”
“你在哪里見過他?什么時間?什么地點?”15號扔下手里的零食,步步緊逼過來。
“等等等等!你為什么這么激動?”
江禪機被她逼得步步后退,本來就屁大點兒地方的狹小屋內根本退無可退,他的后背都撞到了門板上。
“快說!”
“噓!你小點兒聲!想吵得盡人皆知?”他拼命示意她壓低聲音,又往院牧長的房間方向指了指。
15號腦門上的青筋都蹦出來了,她瞪著他,狠狠咬著嘴唇,都咬出血了,才勉強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退回床邊,也不管那些零食了,一屁股坐到床上,一字一句問道:“你在哪里見到的他?”
江禪機簡直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大的反應,稍微想一下,大概不外乎兩種原因,一是她認識C先生,二是她不認識C先生,但因為忍者學院急于知道C先生的情報,她想利用這個機會將功折罪。
從15號以往的態度來看,她并沒有將功折罪的意思,雖然不能完全排除她改變心意的可能性,畢竟女生的想法實在多變,但這種可能性畢竟很低。
那么如果原因是前者,從15號如此激烈的反應來看,他們之間恐怕不僅僅是“認識”這么簡單。
事情的發展沒按江禪機的預想來走,他不好猜測她與C先生的關系,事到如今也不能把已經說出來的話再收回去,只好解釋道:“我沒有見過他本人,見過他本人的另有其人,是凱瑟琳。”
“凱瑟琳?”15號一愣,“她為什么會見他?”
“這個嘛……”江禪機拿不準是否應該和盤托出,“凱瑟琳通過其他一些途徑聯系到他,她有些事想有求于他,但實際見了面之后,她發現他這個人……很可疑,她想進一步了解他的背景,但又苦于沒有渠道——你知道,她們修女的主要情報來源是修道院,但東方的修道院比較少,所以她跟我商量一下之后,決定雇傭忍者學院來做這件事……”
“你是說,是凱瑟琳向忍者學院下的訂單?”
由于太過荒誕,15號簡直想發笑,繞了這么大一圈,事情的源頭居然就是自己的鄰居?
江禪機點頭。
事情已經發生,再說什么也沒用了,15號反而冷靜下來,問道:“她想找那個男人有什么事?”
“這個……情況比較復雜,事關個人隱私……”
他正要敷衍過去,結果15號打斷道:“她想克隆什么?”
江禪機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呵”15號露出慘淡的笑容,“那個男人嘛……找他還能有什么事?”
江禪機不由重新審視15號,鄭重地問道:“你認識他?”
“情況比較復雜,事關個人隱私。”她學他的話,他以為這是故意氣他,但實際上……這句話完全是事實。
江禪機:“……”
“所以,你剛才想讓我幫什么忙?”15號恢復了平時的神色……不,比平時的神色更冷。
“凱瑟琳打算再和那個男人見一面,但是因為他想要她的基因……”他偷瞄一眼15號的神色,發現她對這句話并無震驚之意,似乎也沒有想歪,“凱瑟琳不想給他,但又不好拒絕,所以我們商量之后,想請你跟蹤那個男人回到住處,再把凱瑟琳的基因偷回來,或者替換掉,如果能順便從他的隨身電腦或者其他數碼設備里找到更多的信息就再好不過……但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還是……”
他覺得來找15號可能是個錯誤,正想告辭離開,就被她叫住了。
“你為什么來找我幫忙?如果是你說的這些,無論是找33號還是找那個叫陳依依的,應該都可以吧,她們也不會拒絕。”15號看著他問道。
“一是因為你不會刨根問底……”
“別拿大帽子扣我!”她打斷道,“到底是為什么?”
“……好吧。”江禪機撓頭,今天這些女生們可能是進入更年期了,一個比一個難對付,“你看,忍者學院推送了全體消息,如果你找到了那個男人的情報,然后發回去……”
“你是覺得我可以將功補過,借此討宗主的歡心?”她再次打斷道。
“別說得那么難聽嘛……”
15號更想笑了,雖然他是出于好心,但他肯定想不到,正是她一直將那個男人的情報隔絕于忍者學院的情報網絡之外,現在他卻想讓她用那個男人的情報來邀功請賞……
“你在笑啥?”江禪機納悶道,她不像是在嘲笑他,倒像是……嘲笑她自己。
“沒什么。”
她收起笑容,“凱瑟琳打算什么時候跟那個男人見面?”
“你同意幫忙了?”江禪機確認道。
她點頭,“既然你是出于好意,我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太好了,具體時間還沒定,我再去跟凱瑟琳商量一下……你要不要一起來?”他問道。
“不必了,你們商量好之后通知我一聲就行。”她搖頭,重新開始將零食分類。
江禪機也是無語,就這么幾步路的距離,這個屋里放個屁說不定隔壁都能聽見,他卻得像傳聲筒一樣兩頭跑,所以說這些女生的性格實在是……難搞。
等他離開房間并帶上房門,15號再也不裝了,無力地癱軟在床。
可笑她剛才在外面還偷了一部別人的手機,打算再給她哥打電話,問出他的具體位置,現在用不著了。
這就是命運吧,從現在起,她不想再逃避,也無法再逃避了,必須正視自己的人生,并且這段關系做一個了結……不論是什么樣的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