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歸感慨,該吃飯還是要吃飯,15號要去校醫院探望趙曼,22號要去上傳信息,江禪機和33號前往學校餐廳。
“嬋姬!33號!這邊!”小穗和千央等人站在食堂門口,顯然就是為了等他們。
奧羅拉、米奧、梓萱、陳依依她們也在,雖然只是三四天沒見,但期間她們聽說那邊發生了很多意外情況,都為江禪機他們捏了一把汗,今天聽說他們平安歸來,知道江禪機只要來到學校就不會錯過晚餐,特意在食堂門口等著。
江禪機一過去,立刻被大家圍住,七嘴八舌地要他講述此行的經歷,米奧還郁悶地抓住他衣服使勁搖晃,怪他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不帶著她。
講肯定是會講,但說來話長,他已經餓了,反正他們現在的單目瞄準鏡有對講功能,于是要求先吃飯,等今天晚上舉辦夜談會,到時候再把經過詳細地講一遍,大家這才意猶未盡地放過了他。
吃完晚飯,他們暫時分開,該回宿舍的回宿舍,江禪機他們在校醫院門口與15號會合,然后一起返回出租公寓樓。
“趙曼怎么樣了?”路上,他問15號,“還老老實實地待在校醫院呢?”
15號點頭,“她的情況好了一些,護士說她這段時間不怎么胡言亂語了,也不抗拒吃藥了。”
看來趙曼終于從社會的毒打中接受了教訓,明白當別人都認為你精神不正常的時候,千萬不要帶著強烈的抵觸情緒來反抗,否則只會加深別人的這一印象,還不如逆來順受,咬牙承認自己之前有妄想但現在已經沒有了這樣才可以早日出院。
趙曼心里肯定憋著一股火,不過江禪機不怕她報復她也不敢最終也只能把火氣撒到別處。
梓萱有些困倦地打著呵欠。
“梓萱你看起來很累啊,這幾天沒休息好么?”他問道。
“還好啦就是這幾天比較忙,尤其是從你那邊得知院牧長即將應邀前來的時候實驗室的老師們全都忙碌起來了對對撞機進行全面的檢測與維護,以免寶貴的實驗機會被浪費掉,我也幫忙來著。”梓萱說道。
“哦……辛苦了,現在已經弄完了吧?”江禪機知道很多時間腦力勞動比體力勞動更累比如他寧愿上下幾趟阿勒山也不愿意考一整天的試。
“嗯,萬事俱備,只等明天。”梓萱點頭,“我也很期待見到光之天使呢!”
“你想說什么?”梓萱看出他的猶豫。
“還是光之天使的問題……怎么說呢,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從初見她的震驚中釋懷。”他瞟了一眼身邊的15號和33號她們似乎也有同感。
“很正常,它超越常規太多了就算外星飛船突然落到出租公寓樓頂上也不會比它的出現更令人震驚。”梓萱理解似的點頭。
“不,我還是覺得外星飛船落到出租樓頂更震驚吧……這個先放在一邊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光之天使是怎么……出現并且持續存在的?我的意思是院牧長賦予了她獨立的人格但她就因此有了獨立存在的意識嗎?你看人的意識存在于大腦里,在腦神經元之間,而她只是一大團微觀粒子,沒有腦細胞,那么她的意識存在于哪里?載體是什么?”
他問出了一直在心中糾結的問題。
梓萱意外地看了看他,“你想得還挺多啊,我還以為憑你的風格,一拍腦門就全盤接受了……”
15號和33號稍微有些臉熱,因為她們才是沒有多想就全盤接受了——對于已經存在于眼前的事實,忍者們的作風是不去探討原因,而是去探索其影響。陳依依更不會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要說江禪機為什么糾結這個,還不是因為前一陣兒魷魚須制作了一個虛擬趙曼,跟真正的趙曼別無二致,雖然是虛擬的,卻也能獨立思考和判斷,那么這個虛擬趙曼又是否算是有獨立人格呢?
好不容易回來見到梓萱,他終于可以當面詢問了,遠程通過付蘇轉問還是有些別扭。
“這個問題很有水平,但我只能說不知道。”梓萱干脆地答道。
“啊?連你也不知道?”江禪機感覺自己智商隱隱提升了。
“不止我不知道,無論你去問任何一個人類,只要他或她的水平夠高,都會明智地回答你——不知道。”梓萱很肯定地說。
她知道這樣的回答滿足不了他,反正還沒走到出租公寓樓,有的是時間閑聊,于是進一步說道:“想知道這個答案,得先明確定義什么是意識——你不用回答什么是意識,我問你,人有意識,這是肯定的,那么猴子有意識么?”
“猴子……”他想了想,“應該有吧,不是有些特別聰明的猴子經過訓練……”
梓萱打斷并追問:“如果猴子有意識,貓貓狗狗有意識么?如果貓貓狗狗有意識,那么鳥、豬、松鼠、魚,這些動物有意識么?如果這些動物都有意識,螞蟻和蟑螂有意識么?水螅蟲有意識么?歸根結底,拿什么標準來判斷有意識還是沒意識?”
江禪機招架不住這一連串咄咄逼人的提問,舉手投降。
“意識的產生至今還是個謎,用薛定諤的原話講——‘雖然我認為生命是一起偶然事件的結果,但我不認為意識也如此。意識不能用物理學術語來解釋,因為意識是絕對基本的,它不能用任何其他東西來解釋’。”
說完正經的,梓萱又調侃道:“你要是能解釋清楚意識的本質和來龍去脈,人類科學史第一人的寶座就非你莫屬。”
江禪機訕訕一笑,明白這個問題是無解的。
“也有科學家試圖解釋意識,比如通過用廣義相對論證明黑洞形成過程而獲得諾貝爾獎的羅杰·彭羅斯,他寫過兩本書,認為是大腦里的量子活動產生了意識——當然他因為這個觀點而被外界一頓狂噴,但如果是我的話,我可不會隨便噴一位諾貝爾獎得主,萬一若干年后劇情反轉了呢?我的臉不疼嗎?反正這也算是一家之言,不過說不定光之天使的意識就是由它自身的量子活動而保持的,僅供參考吧,這個問題沒必要太糾結,糾結也沒用,存在即合理。”梓萱輕描淡寫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江禪機發現,梓萱很放得開,并不會像很多科研工作者一樣在某個問題上糾結得死去活來,這可能是她涉獵廣泛的原因,那么多領域等著她去探索,遇到一個攔路虎就干脆地繞過去,不浪費時間。
這是好事嗎?應該算是,很明智,但由于他在院牧長和酋長身上受的刺激比較深,他倒是覺得有一點兒惋惜,因為這意味著梓萱并不偏執,不偏執的人頂多也就達到學院長的高度吧,就算是到頂了,人上之人,永遠不可能成為人上之神。
“對了,你能‘看’到高維空間嗎?”他沒頭沒腦冒出這個問題。
“啥?怎么可能有人能看到那種東西?腦子進水才能看得到吧?”梓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畢竟希爾伯特的年代離她過于久遠了。
正如15號指出的,梓萱并不專注于數學,她更喜歡鉆研那些出成果比較快的領域,比如機械和電子這類實用性強的方向,這也不能說她急功近利,她還是個小孩子,不能要求太高。
“沒啥,我也只是隨便一問。”他聳肩。
就這么一路閑談,時間過得也挺快,他們抵達了住處所在的街區,前一段時間一回到這里就能看見羅恩穿著保安制服牽著狗巡邏,現在暫時看不到了。
通常來說,這時候他們應該分道揚鑣,江禪機他們把梓萱送到大眾澡堂的門口附近,他們再回出租公寓樓。
今天走到大眾澡堂的門口附近時,梓萱突然說道:“差點兒忘了——嬋姬,我媽媽前兩天蒸了茴香餡的包子,我和我爸都不太喜歡吃,一直扔在冰箱里占地方,如果今晚再不解決掉可能就要扔掉了……”
不等她說完,江禪機敢為人先地說道:“別扔!我吃!”
梓萱又看向33號,“33號和依依呢?也來一起吃嗎?”
“我就不必了。”33號趕緊擺手,她可不喜歡茴香餡的東西,那種味道接受不了,而且梓萱沒有邀請15號,她得跟著15號,確保15號不會逃跑。
陳依依搖頭,“我晚飯吃飽了。”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如果梓萱邀請陳依依去家里玩,她會答應,但人家一家人在吃晚飯,她去了之后不吃東西干坐著不合適,另外她也不喜歡茴香的味道。
“那你們先回去吧,我吃完了就回去。”江禪機說道。
她們幾個向出租公寓樓的方向走去。
江禪機摩拳擦掌,這幾天一直在吃飛機上的東西,是時候換換口味了,文華阿姨包的包子皮薄餡大油多,一想就流口水,只希望多剩幾個。
“喲!嬋姬來啦!聽說你出國了?來,正好吃晚飯,趕緊去洗手!”
一進屋,文華阿姨就熱情地招呼道。
“謝謝阿姨……包子呢?”
他往餐桌上一看,韭菜雞蛋餡餅,小米粥,咸菜,但是沒有包子。
“包子?”文華阿姨一愣,隨即笑道:“嬋姬想吃包子嗎?明天早上吧,明天早上我去外面買現成的。”
江禪機還在傻站著沒反應過來,梓萱拉了拉他,“先跟我進屋。媽,我跟嬋姬說點兒事,幾分鐘就好,你們先吃。”
江禪機被她拉進了她自己的臥室,她還關上了門。
“什么事?包子呢?已經扔了?”
他一時無法從包子的誘惑中解脫出來。
“先別管包子了,我只是找個借口把她們支開——以前我媽媽包茴香餡的包子或者餡餅時,她們就不怎么喜歡吃,所以我才這么說——一會兒你漱口再回去,否則牙上沾著韭菜卻沒有茴香味就不好了。”梓萱把自己扔到床上,伸了個懶腰。
“呃……好吧,什么事?”他就像是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一樣悵然。
“是這樣,我發現了一個……嗯,很可能是非常機密的事。”梓萱躺著說道。
“呃,如果是機密就別告訴我了……”
“那可不行,否則我憋得慌,告訴你之后,保密秘密的任務就是你的了。”梓萱態度強硬。
他無奈,只能聽著。
“剛才說過了,這幾天我們在對對撞機進行全面檢修,當然也包括計算機控制系統。”她說道,“我想檢查一下控制系統的源代碼有沒有什么漏洞,或者可以精簡代碼行數以提高運行效率的地方,結果發現了一段隱藏得很深、而且受保護的代碼,這段代碼執行的命令在控制系統的圖形界面上是看不到的,只能通過命令行啟動。”
江禪機盡量去理解,“你發現的秘密就是這段代碼?干什么用的?”
“因為受保護,我沒有足夠高的權限,看不到完整的代碼內容,不過從能看到的內容上來推測……應該是啟動某種液壓抬升裝置用的。”
“液壓抬升裝置?”江禪機下意識地復述道。
“最簡單最常見的液壓抬升裝置就是千斤頂啊,稍微復雜一些的,比如那種古建筑整體搬遷時,就會往古建筑的下方安置大型液壓抬升裝置,將古建筑整體抬起來,整體移動,以保持古建筑的構造原汁原味,不受損害。”梓萱解釋道。
“哦!所以呢?”他點頭。
梓萱無語地瞪著他,“所以?從代碼的規模來看,這個液壓抬升裝置得結構相當復雜,但對撞機為什么會用到液壓抬升裝置?各國以前建了那么多臺對撞機,我就沒聽說哪一臺需要用到這種東西,總不能是閑得無聊來提高成本以虛報經費用的吧?如果真是有人虛報經費中飽私囊,我反手一個舉報就完事了,但這樣虛報經費也太傻了吧!這段代碼隱藏得這么深,明顯是不想讓人看到!”
她這么一說,江禪機這才覺得,似乎確實有一點兒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