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院牧長正式召見一位或者幾位修女時,都是在冥思大廳里,這是位于整個隱修院正中心的一座圓形大廳,大廳里除了位于中央位置的院牧長寶座之外,沒有其他任何陳設,因此如果有院牧長和被召見者以外的其他人在場,一眼就能看到……除非那個人是看不見的。
凱瑟琳從小到大被召見過至少十幾次,有時候是她自己單獨被召見,有時候是跟其他姐妹一起,但從來沒有感受過任何異常,當然也可能是她太專注于聆聽院牧長的訓導,無暇顧及其他的。
她相信阿拉貝拉不會說謊,但并不能代表阿拉貝拉不會產生誤會,畢竟就連阿拉貝拉自己也不太確定,但如果阿拉貝拉的感覺是正確的……
隱修院里有一個看不見的人?
這個想法有些過于驚悚了,隱修院是神圣之地,又不是什么鬧鬼之地。
如果說是忍者或者陳依依那樣的超凡者,似乎也不太可能,就連宗主都只敢遠遠地偷看一眼,不敢貿然靠近院牧長,宗主手下的忍者又何德何能敢擅闖隱修院?至于陳依依那樣的超凡者,以院牧長之能,靠近之后肯定會被發現。
凱瑟琳想不明白,越想越是頭大。
“凱瑟琳,說到院牧長大人……”阿拉貝拉補充道:“最近一段時間,老師們在談到對撞機時,往往也會順便提到院牧長大人。”
“啊?還有這回事?”凱瑟琳更是一愣。
重點不是紅葉學院的老師提及院牧長,而是老師們在談到對撞機時也會順便提到院牧長。
“對呀,她們不是當著我的面說的,有時候是在樓上或者樓下說話時,因為環境比較安靜,被我不小心聽到了。”阿拉貝拉點頭,“但我并不是有意偷聽。”
這就更怪了,院牧長跟對撞機能有什么關系?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
“凱瑟琳,對撞機是什么東西?我總是聽老師們說到這個詞。”阿拉貝拉好奇地問。
“對撞機啊……”
凱瑟琳一時語塞,組織了一會兒語言,勉強解釋道:“就是一個超大號的圓環,電子或者其他帶電粒子在圓環里被電磁場持續加速,加速到接近光速之后,攜帶著巨大的能量撞擊某個目標……”
凱瑟琳和33號從莉莉絲制造的空難中跳傘幸存后,兩人結伴在森林里跋涉,期間閑談的時候,凱瑟琳曾提到,隱修院并不排斥科學,恰恰相反,她們在平時也會學習一些科學方面的東西,當然都學得比較寬泛,很多科學概念只要粗略理解或者掌握即可的那種程度,反正想進一步了解也不可能,因為沒法做實驗來演示。
無論是隱修院還是梵蒂岡,都看得很清楚,時代已經變了,盲目地排斥科學只會令自己被邊緣化、站到公眾的對立面,那怎么辦呢?只能張開雙臂擁抱科學,力圖對神學進行新的解釋,令其兼容科學。
不僅如此,他們還很驚喜地發現,科學研究得越深,就會發現越來越多以目前的科學水平難以解釋的問題,尤其是關系到宇宙的起源、生命的起源這些超級難題的時候,科學往往又指向了神學,比如說科學家發現,只要目前的宇宙參數稍微有些偏差,生命就根本不會在宇宙里誕生,那么是誰調整的這些調整參數呢?這不是有大做文章的空間么?
因此,從凱瑟琳這樣一位修女的嘴里蹦出電子、光速、電磁場之類的名詞并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當然她肯定沒法跟奧羅拉和梓萱她們比,比大部分紅葉學院的學生都要差一些,但至少有米奧墊底。
阿拉貝拉受限于視力缺失,對科學不太在行,但她對這些名詞并不陌生,納悶地問道:“可對撞機跟院牧長大人又有什么關系呢?”
凱瑟琳也想不明白,試著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紅葉學院要建新的對撞機,手頭比較緊,想向院牧長大人借錢?”
這種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凱瑟琳知道新的大型對撞機耗資巨大,就算紅葉學院有其他來錢的手段,恐怕也相當捉襟見肘,尤其是在趕工的情況下,如果花10年建成需要耗資1億,那么將工期縮短為2年,耗資至少得翻兩三倍。
因此,如果紅葉學院財政吃緊,想憑借自身信用向其他超凡者組織借一筆錢度過難關也可以理解。
隱修院的資金來源于善男信女們的捐款,論財富肯定比不上紅葉學院和忍者學院,不過修女們平時清修,自給自足,沒什么花錢的地方,所以應該也攢了一筆錢,但具體有多少資產,凱瑟琳不清楚也沒關心過。
如果紅葉學院真想借錢,凱瑟琳覺得院牧長肯定會借,一是隱修院用不著大額資金,二是紅葉學院信譽很好,不用擔心將來賴賬,三是……這件事本來就對全人類有利,院牧長不會那么小氣和短視,說不定撞出個上帝來呢?那豈不賺了?
阿拉貝拉心情復雜,“借錢啊……可我覺得事情不會那么簡單……”
正說著,前方已經出現了出租公寓樓的輪廓。
沐浴在西斜陽光中的出租公寓樓,在江禪機看來有一種神圣莊嚴的美感,仿佛壘成它的磚頭水泥已經變成一疊疊鈔票……
“拆遷的事,先別隨便亂說哦,我也是從小道消息里聽來的,不一定準確,拆遷是肯定要拆的,就是不知道是否咱們這邊都會拆,如果情況有變,與其空歡喜一場又承受巨大的失望,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梓萱提醒道。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報喜鳥,這種事我也懶得說。”江禪機的話里泛著陳年老醋的味道,他并不希望這里拆遷,起碼不希望在兩年之內拆遷,否則他要住到哪里去?
其他人自不必說,都不是喜歡亂嚼舌頭的人。
走進街道里,他們看到穿著一身保安制服的羅恩正被幾個拿著手機的姑娘小伙圍著,儼然成了本地的網紅,說著磕磕巴巴的中文,正在想辦法解釋為什么他要不遠千里來東方當保安,加文被他牽著也人模狗樣的,毛色比剛來時好太多了。
羅恩看到他們一行人歸來,分開人群走過來,興沖沖地說道:“泥們嚎!泥們回來了!”
江禪機趕緊叫停,讓他說這種普通話還不如說英語呢。
“感謝大家連日以來的照顧,尤其是感謝阿拉貝拉小姐對我朋友的治療,他現在已經大為好轉了。”羅恩說道,“昨天校醫院已經通知他們可以出院了,以后在家里療養就行了。”
大家紛紛表示恭喜。
“所以,我可能暫時要跟大家告辭了。”羅恩說道,“我朋友和他的妻女計劃回國,我也打算順路回去,等把他們安頓好了,再決定未來的行止。”
大家有些意外,但一想羅恩的朋友是以治病為理由得到的簽證,現在病情好轉,不論以后怎么樣,起碼沒有續簽的理由了,先回國合理合法。
雖然留在本地工作能掙更多的錢,但羅恩和他的朋友畢竟一直以打獵為職業,斷舍離不是那么容易的,外國再好,終歸不如自己的家鄉舒服,所以大家能理解。
在場的這些人,又有幾個是本地生、本地長的呢?也就梓萱和陳依依兩個吧。
33號她們這些忍者,凱瑟琳她們這些修女,遲早有一天都會回歸她們的祖國,一想到這個,誰都不禁有些不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這肯定不會是永別,說不定將來某天,33號她們在執行竊取情報的任務時,或者凱瑟琳她們在追獵瀆神的魔鬼化身時,還會路過此地……但不知到那時候,江禪機、陳依依、梓萱他們又是否還留在這里。
羅恩沒想到自己一席話反倒令大家傷感起來,他以為大家是舍不得他離開,趕忙說道:“我不會離開太久,我很喜歡這里,而且我也不想再打獵了,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
“那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動身?”江禪機問道,“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送送你們,雖然也頂多送到機場而已,說不定我都被機場列入黑名單了……”
“大概就這幾天吧。”羅恩說道,“等訂好了機票我會告訴你們的。”
梓萱回自己的家了,其他人一邊說著一邊回到出租公寓樓。
房東大嬸黑著臉站在管理員房間里,盯著走在他們中間的15號,視線頻頻落在15號的棉手套上。
現在頂多算是夏末初秋,房東大嬸在吃辣椒炒肉的時候還得開會兒空調,否則會熱得滿頭汗,誰會在這時候戴著厚棉手套,不怕熱嗎?
不用問,問題少女1!
房東大嬸估計自己吸引問題少女的被動能力又在無形中發動了,如果早個十年二十年知道自己有這能力,肯定也早就成為紅葉學院的一員了!
說起來,這些問題少女長得都還挺漂亮的,可惜成了問題少女。
“房東大嬸,三樓還有空房間吧?”江禪機猜到房東大嬸得知羅恩要回國,肯定心情不佳,如果有選擇,他可不想在這時候觸霉頭,但總得給15號安排一個房間,只得硬著頭皮問道。
“姓名?”
房東大嬸抽出積灰的房客登記本,例行公事地問道。
“15號。”15號自己答道。
房東大嬸放棄般地合上登記本,又重新扔回抽屜里吃灰。
“押金和租金誰出?”她又問。
江禪機很想說,你都快成富婆了,就別在房租和押金上斤斤計較了吧!
“記在她們的賬上吧。”15號抬手指了指33號和22號。
33號和22號想打人,但忍著沒有吭聲。
房東大嬸拿出306的鑰匙甩過來,15號用棉手套接住了。
“走吧,上樓。”
江禪機說著,和大家一起從樓梯來到三樓,并把15號帶到306房間門口,因為15號戴著棉手套不方便用鑰匙開門,他替她打開門鎖,推開門。
“咳!條件不怎么樣,湊合一下吧。”他說。
15號打量幾眼家徒四壁的小房間,又回頭看了看22號和33號,說道:“我自己住嗎?可不要指望我會老老實實地戴著這副手套。”
不等33號發作,江禪機趕緊說道:“沒關系,我相信你不會在這里打響指,欺負我們這幾個手下敗將沒什么意義,而你困住宗主的計劃早已經失敗了,就算你把我們幾個都殺了,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15號像是頭一次見到他似的,重新審視著他。
江禪機在今天之前只跟她見過兩面,一次是在趙曼家里,另一次就是洼地里,她對他的印象是有一定的指揮能力,而且行事果決,在隊友被困住但沒有生命危險時果斷為了更重要的目標而拋棄隊友,對他的實力評價倒是一般般,遠不如千央、奧羅拉、陳依依她們幾個出彩。
不過今天看來,他對人心的掌握還挺有一套。
15號沒多說什么,自顧自走進306,踢上了房門。
其他人正想各自回房間休息,江禪機對22號使了個眼色,讓她到自己房間來,他有話要說。
33號以為是要討論關于15號的事,也跟了進來,凱瑟琳她們閑著無事,同樣跟進來,把屋子擠得滿滿的。
“22號,你不太了解拉斐的事吧?”
江禪機把他們結識拉斐并化敵為友的過程簡單地講了一遍。
“今天你看到了,我們很想讓拉斐早日離開實驗室,重新回到我們的隊伍里,我相信這也會對她尋回自我很有好處。”他說道。
22號點頭,“需要我做什么?”
“阿拉貝拉可以給拉斐下達簡單的指令,但這還不夠,起碼不太保險,為了以防萬一,我倒是想了一個……餿主意。”
33號皺眉,江禪機說是餿主意的,那八成是有一定的可行性,卻又令人瞠目結舌的損招。
“這個餿主意只能由你來執行。”江禪機吞吞吐吐地看了看大家,視線最后落回22號的臉上,“你來偽裝濕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