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
在這片荒寂了幾千年的荒漠草原上,本不應該存在任何人造建筑物,但竟然有一座被風沙吹得灰頭土臉的小型基地坐落其上。
這座基地是用裝配式活動板房搭建而成,簡陋而不簡單,從開始建造到初具雛形一共只用了兩天時間,考慮到將這些建筑材料空運到荒漠草原上所需要花費的成本,可謂是極為驚人的速度,需要在短時間內調用的人力物力,恐怕不是任何一個民間組織能夠負擔得起的,即使是紅葉學院也不可能。
很多穿著黑衣的青壯年男性面容嚴肅地在基地里進進出出,他們分工極為明確,彼此之間沒有過多交談,一看就是訓練有素,而從他們雷厲風行的作風來看,似乎并不是普通身份,除了沒有肩章之外,這身黑衣的樣式幾乎就是把軍裝染黑了。
基地外的空地上,停放著兩架軍用直升機,掛載實彈的那種。
小型加油車剛剛撤走,兩架直升機的螺旋槳就開始旋轉,為即將到來的飛行進行預熱。
但是不要誤會,從最近一座有機場的城市抵達這里,最快捷的方式并不是直升機。
學院長掛斷與奧羅拉的電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這么多,可能這是面臨巨大危險時的人類本能吧,不想讓一些事情永遠埋藏在心里。
“長官!到地方了!”
一位同樣身穿黑衣的男性向學院長說道。
“準備好。”
學院長向其他幾位老師點點頭,她們同時戴上了風鏡。
轟——
機艙門被拉開,高空的強風一股腦地灌進機艙里,任何沒有被固定的東西都被吹得左右搖晃。
學院長和幾位老師排著隊,依次沿著安全繩走到機艙門口,學院長走在最前面。
與學生們印象中那位穿著職業套裝的學院長完全不同,此時的學院長穿著一身干凈利落的灰衣,除了顏色不同之外,樣式與男性們的黑衣很接近——當然,樣式不可能完全一樣,因為灰衣是給女性的身材設計的。
學院長左手豎起大拇指,黑衣男性替她解開了安全扣,然后她縱身一躍!
寒冷而干燥的強風撲面而來,風中還夾雜著沙粒,如果不是戴著風鏡,連眼睛都很難睜開。
在學院長身后,其他幾位同樣身穿灰衣的老師相繼魚貫而跳,她們站在機艙門口時,誰也沒有猶豫,誰也沒有害怕,因為這不是她們第一次跳傘。
只有一位老師稍顯緊張,除了降落傘之外,她還在胸前挎著一個涂成迷彩色的圓筒狀物體。
王葉菲不是第一次跳傘,但她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行動,以前的她因為沒有遠程攻擊手段而被排除在此類行動之外,而現在她終于可以在某種意義上更接近于李慕勤。
學院長收攏身體,頭下腳下,像一根錐子似的近乎垂直下落。
地面上的小型基地就在正下方,基地側面有一塊涂成紅色的圓形區域,中間還畫著黑色的十字,周圍一明一滅地閃爍著燈光,即使是夜里也非常醒目,那就是預定的跳傘著陸地點。
在她們幾位完成跳傘之后,機艙門關閉,運輸機沒有停留,拐了個彎,原路返回。
學院長抬起左腕看了一眼高度計,比劃出預定手勢,她和幾位老師同時拉開了降落傘,她們的身體被牽引力扯得劇烈一顫,降落速度大為減緩,幾朵傘花飄蕩在空中。
她們操縱著降落傘,努力對抗著荒漠草原上方向多變的強風,盡量向紅色圓形區域內降落。
沒錯,從最近的機場趕來這里的最快方式不是乘坐直升機,而是搭乘運輸機然后跳傘,運輸機的速度比直升機快得多,航程也更遠。
沒過多久,學院長第一個成功著陸,她落地的瞬間膝蓋彎曲就地一滾,卸掉了沖擊力,避免扭傷腳踝。
紅色圓形區域旁邊已經有人提前等候,她一落地,他們就沖過來,接過她卸下的降落傘包,然后馬上把沒用的降落傘拖離現場,以免影響后面幾位老師的降落。
“學院長!”
路惟靜快步走過來,她今天沒穿著白大褂,在強勁的荒漠狂風中穿白大褂只會礙事,而是穿著與學院長同款的灰衣,臉上也沒有平時的嬉笑之色。
“抱歉,來晚了,情況怎么樣?”
“很糟。”路惟靜說道。
學院長心里一沉,跟路惟靜一起走向小型基地內部,其他陸續降落的老師也跟著她們。
路惟靜注意到第一次參加此類行動的王葉菲有些緊張,安慰似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后者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在基地邊緣,一個個黑衣男性正在就地取材,兩人一組,一個人撐著麻袋,另一人用鏟子鏟起砂石、土塊和沙子填充進麻袋里,等一袋裝滿了,撐著麻袋的人就把麻袋束口,扛在肩頭,快步小跑幾步,將麻袋堆放在指定地點,而剛才鏟沙子的人則借著這個機會喘口氣。
在基地周圍,沙袋壘起了齊胸高,以Ω型將基地包住,僅留一個口子可以進出。
沙袋的作用除了作為防御工事之外,目前最大的用處就是防風,只要初步成型,基地內部的風勢頓時大為減小。
路惟靜是前一批抵達的,其實只比學院長早兩個小時而已,畢竟學院長不能說走就走,必須要把學校該安排的東西安排了。
此外,路惟靜先到一步的目的是想給傷者治療傷勢,但是她到了之后就發現,她來了之后沒有任何作用,沒人需要她治傷。000文學 路惟靜領著學院長和其他幾位老師穿過Ω型的入口,進入基地內部,推開一個房間的門,由她撐著門防止門被風吹得關上,等學院長和其他老師們入內,她才關門。
門只開了幾秒的工夫,用圖釘釘在黑板上的大幅軍用作戰地圖被吹得嘩啦嘩啦作響,直到門關上為止。
不過開門也有個好處,就是把室內濃重的煙味吹得無影無蹤。
室內有幾位穿著黑衣的中年男性,盯著作戰地圖雙眉緊鎖,有幾個人手指夾著的煙還沒抽完,看見學院長進來了,禮貌性地把煙頭扔到地上踩熄。
男性們認識學院長,但學院長不認識他們,也沒必要認識,雙方省去寒暄,直入正題。
“請坐。”
學院長和老師們在黑衣男性們的對面落座。
“我們在這里,目標位置在這里。”
一位男性用手指著地圖上的某個位置,然后又移動到另一個位置,他不是室內地位最高的男性,在室內只能算中下級。
地圖上畫著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等高線,精確描繪出這段昆侖山的地形。
外面鏟沙子壘沙袋的青年男性們身體都很強壯,但工作一會兒就得喘口氣,因為這里是平均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地區,身體素質較差的普通人在這里別說干重體力勞動了,走路快一些可能都會有高原反應。
地圖上標示著一大一小兩個紅圈,小的是此處的基地,還有一根醒目的紅色箭頭指向大的紅圈。
“情況還在惡化?”學院長問道。
“是的。”負責介紹情況的黑衣男性愁眉不展,重重地點頭,“這次‘通道’的規模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而且表現出詭異的呼吸效應,我們前去探查的偵察隊……一個都沒有回來。”
“呼吸效應?”學院長一愣,即使是她也是頭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是的,這是我們起的名字,因為沒有比這個名字更能形象地說明情況了。”他解釋道,“簡單來說,通道的規模像是呼吸一樣,時而收縮,時而擴張,目前我們沒有找到收縮和擴張的規律。”
學院長皺眉。
“就是呼吸效應導致偵察隊的……失聯。”他本想用“全軍覆沒”這個詞,但只要不親眼確認尸體,戰友們理論上依然有生還的可能。
“最開始,我們以為‘通道’的規模是這么大。”他在大的紅圈內部又畫了個小圈,“雖然不小,但不是我們見過最大的,我們認為可以應付,于是我們派出精銳的偵察隊前去查看情況。”
“然后……呼吸效應突然出現了,‘通道’的規模急速擴張,偵察隊……就此失去聯系。”他沉痛地說道。
“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遇見過出現后還會擴張的‘通道’,緊急將臨時指揮部后撤十公里,來到咱們現在站的位置。”他繼續說道,“可是,‘通道’擴張后大約過了1小時15分鐘,‘通道’又急速收縮,收縮成與最開始相近的規模。”
“在此后的五個小時里,這樣的呼吸效應又反復出現了兩次,無論是頻率還是擴張的距離都沒有規律,第二次比第一次大,第三次又比第一次小……為了避免更多無謂的傷亡,我們沒有再派偵察隊過去。”
學院長點頭,盯著地圖上的紅圈陷入沉思,而幾位老師則互相交頭接耳,交換著意見。
她沒問為何沒派無人機之類的設備去現場偵察,因為每次“通道”的出現都伴隨著強磁場,無人機無法靠近到足夠近的距離。
“這次的‘通道’規模大,持續時間久,還伴隨著前所未見的呼吸效應,通過衛星觀察,到現在也沒有消失的跡象,所以我們只能向貴校求助了。”室內地位最高的黑衣男性終于開口了,神色間帶著些許不甘。
“分內之事,不必客氣,這關系到全人類的命運,我們理應盡力效勞。”學院長說道,站起來對老師們使了個眼色。
老師們全體起立。
“學院長,我多嘴提醒一下,由于無法靠近偵察,這次‘通道’的情況屬于未知數,我們不確定是否有生物從通道里出現,也不確定生物的類型和能力。”之前介紹情況的男性補充道。
“明白,謝謝,我們這就過去。”
學院長正要帶領老師們離開屋子奔赴前線,地位最高的男性抬腕看了看手表,說道:“再等五分鐘,現在直升機不宜起飛,遠程火力覆蓋馬上就要到了。”
他話音未落,地平線的方向,遠處的山谷里頓時傳來滾滾的雷聲,但是不同于自然界的雷聲,這次的雷聲沒有間隔,一直隆隆響個不停。
學院長和幾位老師隔著窗戶望過去,只見遠處的山谷被熊熊火光所覆蓋,就像新年時維多利亞港上空燦爛的煙火,那是幾百枚火箭彈以雷霆萬鈞之勢爆炸時的盛景。
這些火箭彈從幾百公里外發射過來,每枚火箭彈在墜地時的速度都達到了數倍音速,用肉眼根本看不清。
這是可以令任何人為之動容的毀滅火雨,與之相比,奧羅拉的冰雹雨簡直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兒。
然而,由于并不清楚現場的情況,這樣的火雨固然壯觀,實際上效率極低,完全是靠數量優勢進行地毯式火力覆蓋,雖然火雨落下之處足以毀滅地球上的任何生物,但這樣的火雨總不能一直持續發射吧?
天知道這次的“通道”到底會持續幾個小時,甚至是幾天,也許火雨落下的時候并沒有東西從“通道”里出現,而偏偏等火雨停下來的時候,就有東西出現了,你能有什么辦法?
每一輪火雨落下,都意味著至少幾千萬元的經費灰飛煙滅,怎么可能像這樣持續燒錢幾個小時?就算不在乎錢,想調集足以持續發射幾小時的彈藥也是不可能的。
“通道”里并不一定會出現東西,有時候“通道”出現后維持了幾個小時才消失,期間沒有任何東西從里面出現,不過一旦出現什么“東西”就會相當棘手,那是學生們平時對付的兇獸根本無法比擬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怪物。
奧羅拉的冰雹雨從氣勢上固然遠遜于火雨,但奧羅拉可以走到離“通道”足夠近的位置,通過目視來鎖定目標。
當然,學院長以及其他老師們也可以走到普通人無法靠近的距離,因為她們都是超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