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迎賓小姐和男保安們,22號不方便跟大家商量,她心里也很糾結,明知道管理者就是躲在酒吧里,卻不得不玩這種像烏龜一樣比耐性的游戲。
她現在偽裝的15號對黑市而言只是一名顧客,所以如果她想進店倒是沒問題,問題是怎么帶著江禪機和姐妹倆一起進去,考慮到黑市管理者的戰力,兩個人進去肯定不保險。
她沒指望33號能一起進去,因為雨廊肯定會攔住33號并令33號暴露,那時候就真的只能來硬的了。
但是她沒想到陳依依居然冒冒失失地闖進去了,她不禁后悔,沒跟陳依依講明雨廊的可怕,忍者們都知道雨廊不能硬闖,但這些小屁孩……還是太年輕了,江禪機像是一點兒也不擔心似的。
剛才她的注意力沒放在陳依依身上,后者對她是隱身狀態,因此她沒看到后者的行動,現在想阻攔也晚了,只能做好隨時硬闖雨廊救人準備了。
陳依依并不想擅自行動,但眾目睽睽之下,她如果跟其他人商量,就會打破自己的隱身狀態,反而會引起麻煩,她看到那幾個顧客進入雨廊,時機稍縱即逝,暗門很快就會關閉,所以她一咬牙扯了一副雨衣和鞋套就追了進去。
她前腳剛走進暗門,后腳暗門關閉了。
令她心里微起波瀾的是,暗門關閉的聲音很沉重,暗門外側涂了防木裝飾看不出來,內側卻看得很清楚,這道暗門并不是木門,而是精鋼鑄成的實心門,厚度至少有五厘米,頂部和底部是嵌入地板與天花板的電動滑軌。
進都進來了,門都關上了,害怕和后悔也沒用,反正沒有退路,她盡量收斂心神,專注地盯著前面。
傳說中的雨廊出現在她的視野里,柔和而不刺眼的燈光將這條不太長的走廊照得纖毫畢現。
確實是33號說的那樣,雨廊本身的構造很簡單,天花板的噴頭向下噴射細水柱,跟淋浴差不多,地板遍布手指粗細的漏水孔洞,水漏下去之后重新收集起來循環,連水費都花不了多少,左側墻壁是光滑的瓷磚,右側墻壁……是一堵透明的長玻璃。
玻璃長度只比雨廊長度稍短,寬度大約一米,看著像是很厚實的防彈玻璃,玻璃的另一側是一個小房間,里面坐著兩位年輕女性,兩人的視線緊盯著剛才進來的四位顧客。
“請換上雨衣和雨鞋。”揚聲器里說道。
暗門和雨廊之間有一段三米左右的過度區域,緊挨著兩側墻壁擺著兩條長凳,四位顧客顯然都是輕車熟路,先穿上雨衣,然后坐在長凳上,套上鞋套,接著就步入雨廊。
雨廊盡頭,是一扇與入口幾乎一模一樣的精鋼暗門。
陳依依打量形勢,她沒猜錯的話,等這四位顧客穿過雨廊,出口的暗門就會被兩名監視者打開,并在短時間內就會關閉,如果她沒有及時跟上,就會被關在雨廊里,直到下一波顧客到來。
她可以等下一波顧客到來、入口暗門打開時原路退出,但那也太丟人了,早知如此她何必進來?為了在墻上寫一句“陳依依到此一游”?
她沒有多少思考的時間,一咬牙就決定冒險試試,于是她學那四個顧客的樣子,飛快套上雨衣和鞋套。
雨廊的設計就是為了徹底地克制忍者,一旦有隱身的忍者在雨簾中顯形,防彈玻璃后面的兩名監視者就不會打開出口的暗門,令雨廊成為鋼鐵和混凝土構成的陷阱,而忍者就成了甕中之鱉。
甚至如果黑市管理者夠狠的話,還能關閉地板上的排水口,令水只進不出,加速進水,短時間內灌滿雨廊,把被困的忍者活活淹死……
就算有神兵利器在手,想破開五厘米厚的精鋼暗門也不容易,觀察室的防彈玻璃也很結實,而且水中使不出力量,水的阻力太大,在水中又站不穩,十成的力量使不出一成。
22號擔心的就是這個,黑市管理者不太可能真的做到這種地步,頂多把被困住的忍者毒打一頓也就得了,除非管理者不想活了,否則絕對會引來忍者學院的對等報復,讓管理者也嘗嘗被溺死的滋味……但陳依依不是忍者,她沒有標志性的忍者服,所以她一旦被發現,后果難以預料。
“請按順序一個接一個穿過雨廊,謝謝合作。”觀察室里的兩個女性通過揚聲器說道。
先穿好雨衣和鞋套的顧客當先進入雨簾,抵達另一側的時候,暗門開啟,她走過暗門,暗門馬上就關閉了。
然后是第二位顧客,以及第三和第四位,一次只過一個人。
陳依依豁出去了,把心一橫,緊跟在第四位顧客身后步入雨簾。
細而密集的水柱垂直地落在她的頭頂和肩膀,濺起小小的透明水花,匯聚成一條條的小溪,沿著雨衣表面淌落。
她從未覺得雨水落在雨衣上的噼啪聲和鞋踩在金屬板上的啪嗒聲會如此刺耳,別說觀察室里的監視者會看到她被雨水勾勒出的身形,就連走在她前面半米的第四位顧客應該也會聽到來自背后的聲響。
她不敢往旁邊看,生怕視線看過去之后,與監視者的視線對上,更怕第四位顧客突然停下,令她來不及停步撞在一起。
短短的幾米距離,就像走了一生那么漫長。
嘶——
出口暗門開啟,第四位顧客走出雨廊,陳依依加快腳步,緊跟其后走出去,而就在她后腳跟邁出雨廊的同時,暗門也關閉了,險些軋到她的鞋套。
在出門的瞬間,她終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兩位監視者恢復了放松的坐姿,開始嗑瓜子。
直到這時,她才有時間細思雨廊的構造,揣測到設計者的險惡用心,陣陣后怕涌上心頭,輕輕打起了哆嗦。
出口這一側類似于玄關,同樣有長凳,前三位顧客已經不見了,第四位顧客脫掉雨衣,坐在長凳上扯落鞋套,把雨衣和鞋套都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進入酒吧。
酒吧里的客人還不多,都是剛來不久,均已找位置坐下,聽到又有人進來,紛紛轉頭看過來行注目禮,看看進來的是不是認識的人或者潛在危險分子。
第四位顧客是常客,對這場面習以為常,信步走向吧臺點酒水。
陳依依貼墻站著,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她知道黑市管理者一般比較強,雖然肯定不至于強到學院長和李慕勤那樣,但就算是迦梨的程度,也有發現她的可能。
好在酒吧里光線幽暗,而且任誰也不會想到有隱身的人安然通過了雨廊,她們的視線都集中在前一位顧客的身上。
等沒人再看向這邊了,陳依依稍微恢復了鎮靜,也脫掉雨衣和鞋套扔進垃圾桶,還是貼著墻壁,借助昏暗光線的掩護,小心翼翼進入酒吧。
別說黑市酒吧,以她的年紀,連普通的酒吧也不可能去過,周圍的一切對她都很新鮮。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酒氣與甜香,悠揚的薩克斯音樂舒緩流淌,裝飾用的燈帶像呼吸般在明暗之間漸變,而且作為只有女性的黑市,隱約還能聞到脂粉的香味。
先到的顧客大多各據一張桌子,悠然地品酒或者吃冰淇淋,也有少量顧客已經找到合適的目標開始談生意,如果有人從附近走過,就會警覺地暫時中止交談。
陳依依似乎猜到22號是如何竊取情報的——她像其他顧客一樣正常入內,由于黑市不會搜身和搜包,她肯定悄悄把忍者服穿在普通衣服內側,把面罩和手套藏在貼身處帶進來,然后找個沒人的地方比如洗手間,戴上面罩和手套,進入隱身狀態,然后悄悄潛伏于正在談生意的顧客身邊守株待兔,等買賣雙方談妥了價格,賣方吐露情報,就被隱身在側的22號不勞而獲,確實是防不勝防。
誰是管理者呢?
陳依依躲在暗處,悄悄打量著吧臺的調酒師、戴著耳機的DJ、背手侍立等待服務顧客的侍應生,能看到的酒吧員工就這三位,管理者八成是其中之一。
她暫時看不出端倪,又開始逐一打量吧內的每位顧客,她記得與15號見面的那個人的相貌,如果那個人今天也在酒吧,就省事了。
可惜,為數不多的顧客全看了一遍,她沒找到那個人,不過夜還很長,未必今晚不會出現。
等了一會兒,又有兩三位顧客進入酒吧,她還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有些焦急起來,因為她猜到江禪機他們等在外面一定也很焦急,在為她擔心。
一轉頭,她看到洗手間的標識,想起22號那個……關于拉肚子的可笑推測,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目標躲在洗手間里的可能,于是悄悄溜進洗手間。
由于不需要男洗手間,唯一的女洗手間比較寬敞,里面有好幾個隔間,天花板的揚聲器還播放著音樂,用以掩飾尷尬的聲音。
她試著推了推每一個隔間的門,都可以推開。
除她以外,洗手間里沒別人,畢竟酒吧剛開門不久,顧客們暫時還不需要上洗手間。
稍微有些失望的她正要離開,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是酒吧里的侍應生。
在外面的時候,侍應生臉上一直掛著職業笑容,但一進入洗手間,她臉上的笑容冷卻了,拿起手機不耐煩地撥打電話,同時逐一推開每個隔間的門,查看是否有人。
陳依依蹲在洗手臺的側方,垃圾桶的后面,大氣也不敢出地盯著這個侍應生。
“喂?為什么這么久才接電話?優奈和那兩個修女走了沒有?”
電話打通了。
侍應生一開口,暴露了她的真實身份,她就是這間黑市酒吧的管理者。
“還沒……”迎賓小姐小聲地說道,“她們還在大廳里坐著,說要等您回來,我是跑到外面接的電話。”
“奇怪……”侍應生皺眉,“優奈這家伙一共好像只來過兩三次吧,以前給我的印象不是這么死皮賴臉的人,怎么今天像換了個人似的?”
迎賓小姐當然不敢給老板出主意,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不時回頭望向江禪機他們,防止他們跟出來,她看不見的33號已經跟出來了,就在她身邊聽著,但是外面馬路上的聲音嘈雜,33號只能聽到她的說話聲,聽不到電話另一頭的聲音。
陳依依的心提起來,難道管理者察覺到化名優奈的15號是22號偽裝的?
但事實上她想多了,管理者的“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只是隨口一說,不可能真的想到那方面,畢竟管理者不知道有22號這種能力的存在,否則最先做的一定是想辦法彌補雨廊的漏洞。
侍應生揉著太陽穴,自語道:“隱修院的修女為什么會來這里?跟優奈是什么關系?難道……難道是隱修院的修女挾持了優奈,強迫她帶她們進來,但這又是為什么呢?”
在她印象里,不論是她這間小型黑市,還是世界上著名的大型黑市,從來沒有出現過隱修院修女的蹤跡,因為潔身清修的隱修院修女跟放浪形骸的酒吧完全不搭調,隱修院的情報來源是世界各地的天主教堂,也不太需要通過黑市獲取情報。
“她們愿意等多久就等多久,等到明天早上也沒關系,反正一口咬定就說我不在。”侍應生交待道。
“好的……”迎賓小姐無奈。
侍應生掛斷電話,離開洗手間,又恢復成普通侍應生的樣子,臉上掛著職業笑容,在酒吧里打雜。她走到入口處時,突然注意到瓷磚墻壁濕淋淋的,像是有人曾經穿著雨衣貼墻站著。
奇怪,她沒印象今天進來的顧客有誰進來后貼墻站著來著。
略加沉吟,她轉身在店內掃視一遍,數了數顧客數量,一共14人。
她蹲下,從垃圾桶里倒出濕淋淋的雨衣,清點了一遍。
然后又清點了一遍。
數了兩遍,雨衣都是15件。
再數了數另一個垃圾桶里的鞋套,一共15雙。
酒吧里多了一個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