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圍著羅恩七嘴八舌地給他提供找工作的建議,基本上那些不需要學歷和工作經驗的工作都提到了,只差去鴨店了。
考慮到羅恩幾乎不會幾句完整的中文,暫時適合他的只有那些不需要語言溝通的工作,送外賣就被排除了,否則他既找不到商家,也找不到買家。
他表示會努力學習中文,爭取早日能做更賺錢的工作,不過中文對老外來說是出了名的難學,房東大嬸自告奮勇,要充當他的私人家庭教師。
江禪機聽到手機鈴聲,又看到33號獨自擠出人群,但把手機放到耳邊一兩秒就又放下來了,臉上的神色也很復雜,跟便秘似的。
“怎么了?”他問道,“誰的電話?”
“不知道,一下就斷了。”33號搖頭,亮出手機屏幕,來電是“未知號碼”。
“這種情況偶爾也是有的,騷擾電話總是秒掛。”他說道。
“也許吧。”
33號依然無法釋然,以前偶爾也接到過“未知號碼”的騷擾電話,但這次的時機太過微妙,很難令她不浮想聯翩。
到了今天,一整天的時間,她只有凌晨和上午分別收到兩個同僚發來的信息。
正如她猜測的那樣,她們因為正在靜默地執行任務,手機是關機狀態,根本不知道新聞發布會的事,等她們的任務告一段落,或者百忙之中偷空補充水和食物時,打開手機才看到鋪天蓋地的新聞,然后看了新聞發布會的視頻,趕緊給她發來信息或者郵件。
忍者們在執行任務時,兩三天不吃東西、只少量補充水分的情況司空尋常,甚至執行在特別重要或者特別危險的任務時,六七天不吃東西的情況也是存在的——連吃東西的時間或機會都沒有,就更談不上看手機了,因此這兩位同僚絕不會是最后一批跟她聯系上的忍者,在未來的幾天里還會有。
但是她在電視上明確說過,請同僚通過信息或者郵件聯系她,忍者們一向擅長理解任務,不會誤讀任務,更何況她們平時也沒有打電話的習慣,所以按理說不會通過電話聯系她,再說就算聯系,也不會用“未知號碼”來聯系她,否則有什么意義呢?
所以多半就是一個騷擾電話吧。
另一邊,房東大嬸已經在網購了一套保安制服,只等送到之后,羅恩就搖身一變,成為夜班保安,而且還是帶狗的保安。
房東大嬸早已炫耀般地把自己與羅恩的合照貼到街坊群里,今天羅恩答應當保安,意味著羅恩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會離開了,所以她又驕傲地宣稱本公寓樓聘請到了高端保安,把羅恩的職業獵人履歷大吹特吹了一通,順便還吹了一頓加文的勇猛。
鄰居們聽說后,也動了心思,畢竟這片區域遠離市中心,治安一向不怎么樣,于是大家建議,干脆眾籌雇傭羅恩當這條街道的夜班保安,晚上帶著狗在街上巡邏,這樣大家會睡得更安心,而且工資平攤到每家每戶也沒幾塊錢。
房東大嬸把大家的提議羅恩,羅恩也受寵若驚,相比于在森林里出生入死、還經常要受雇主的氣,在這里當夜班保安要舒服得多。
既然羅恩的問題得到了臨時解決方法,在房東大嬸和羅恩喋喋不休的時候,江禪機他們知趣地上樓,不留這里當電燈泡了。
33號進入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之后,她先撩起裙子,從大腿上解下羊角雙刀,珍惜地壓在枕頭下面。
自從她從路惟靜手里得到這對雙刀,簡直是愛不釋手,生怕弄丟了,時刻帶在身上,連去洗澡都要帶進澡堂,還被女生們笑話了。
羊角雙刀的長度比她以前慣用的精鋼短刀稍長一些,形狀也不一樣,這給她在平時攜帶方面帶來一些小麻煩。
鋼刀的刀身很薄,她穿忍者服時是塞進小腿的綁腿里,穿紅葉學院的校服時是綁在大腿上,而羊角短刀的橫截面是近似圓形,綁在大腿上不太舒服,而且長度會從裙子下面露出一個尖端,靜止站立時看不出來,走路的時候裙子一飄就露出來了,還好隊伍里的兩位修女太過引人注目,很少有人會注意她的裙角位置,就算看到那兩個尖端,恐怕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最理想的狀態,肯定是把羊角雙刀以X形交叉背在背后,但穿著便服時太過顯眼,穿忍者服時也會打破隱身狀態,還是有點兒頭疼的。
她想了想,給2號發了條信息,說明自己的忍者服在戰斗時破損了,只能臨時縫補一下,已經失去了隱身效果,然后向2號申請一套新的忍者服,并特別說明自己最近得到一對新雙刀,問能不能在新忍者服的后背位置稍微進行一下訂制,增加兩處插雙刀的位置。
2號很快發來回復,只回復了兩個字:批準。
忍者學院的忍者服有備用的,稍微訂制也不費事,問題是怎么帶給她,偽裝成普通衣服郵寄嗎?
總之,一想到即將得到新的忍者服,就稍微沖淡了一些33號由于掛念宗主而產生的焦躁心情。
隔著薄薄的墻壁,隱約能聽到姐妹倆在談話,并不是她想故意偷聽。
另外一邊,江禪機倒是挺安靜,能聽到水龍頭的嘩嘩聲,難道在洗內衣?
33號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她這幾天都沒睡一個安穩覺,新聞發布會之后,她的手機都不敢靜音,因為和她一樣想跟組織恢復聯系的同僚在極為期待她的回復,現在信息和郵件的頻率低了,理智告訴她,她必須要補充睡眠,以現在的狀態又何談尋找宗主?
可她越想睡,就越睡不著,每隔幾分鐘就拿起手機看一眼,就像每個在半夜失眠的工薪族。
隔壁房間都已經安靜下來,寂靜的夜里,偶爾被夜風把房東大嬸和羅恩的說話聲吹到三樓,好像是房東大嬸在教羅恩中文,不過上來就教“我愛你”是什么鬼?
33號心里吐著槽,聽著羅恩奇奇怪怪的中文發音,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宗主……
她在朦朧中看到宗主向她走過來,她的視角很低,似乎還是孤兒院里的她,以仰視的角度看著宗主。
不對,即使是孤兒院里的她,這個角度也太低了。
宗主已經走到很近的位置,低頭盯著她,眼神之中像是在恨鐵不成鋼。
糟了!是宗主來查寢了!
33號猛然驚醒,一下子睜開眼睛。
以學員的身份在忍者學院的訓練營里受訓時,學員們面臨的訓練強度非常高,白天也就算了,偏偏夜里還不能安心睡覺,有老師會在夜里悄悄進入學員們的宿舍,走近學員的床前,注視著學員,如果學員沒能在三五秒內反應過來,第二天就會遭受加倍的訓練作為懲罰,這是為了訓練她們在睡覺時的警覺性。
老師們肯定不會發出任何聲息,學員們想察覺老師的到來,整晚不睡覺肯定不可能,想預測老師來的時候也不可能,因為老師有時候是剛就寢就來,有時候是黎明前才來,完全是隨機的,學員們想察覺老師的到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感受到老師的視線并及時驚醒,以此訓練出學員們對別人注視的敏感度,這在忍者的任務中是非常重要的技能,也關系到身家性命。
這種夜間查寢通常是由老師來做的,33號在查寢中的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壞,有一兩次受到了懲罰,大部分時候涉險過關。
不過每期學員在訓練過程中,總會有一兩次是由宗主親自來查寢,從側面也證明了宗主對作為新鮮血液的學員們的重視。
但對絕大部分學員們來說,宗主親自查寢卻像噩夢一樣,宗主總是像幽靈般潛入房間,即使一直睜著眼睛,有時候直到宗主站到面前才會察覺。
說來也怪,33號在宗主親自來查寢的那一兩次里總是第一個驚醒,甚至超過同期最強的15號,而且是遠遠超過,當她醒來與宗主對視時,其他人還在呼呼大睡,而15號至少要過兩三秒才驚醒。
每次最早驚醒的33號總能享受到宗主贊許的目光,這是為數不多的宗主向她單獨表達認同的機會。
可剛才33號在睡夢中,覺得自己好像過了漫長的十幾秒才驚醒,難怪會令宗主失望。
這也反應了33號的潛意識,她最想得到宗主的贊許,最不想讓宗主失望,哪怕是在夢中。
33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由于剛才那個夢太過揪心,令她暫時失去了睡意。
不過等一下,為什么平白無故會做這樣的夢?
從訓練營中畢業后的一段時間,因為留下了心理陰影,她確實偶爾會夢到老師查寢,不止是她,據她了解,其他忍者或多或少也是如此,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幾乎不再做類似的夢了。
但今天為什么……
恰在此時,她好像聽到隔壁的江禪機喉嚨里咕噥一聲,然后翻了個身。
這么巧嗎?江禪機也醒了?和她一樣,做夢夢到什么人了?
不對!
33號猛然拉住信馬由韁的思緒。
有人在窺視著她!至少在窺視她這個房間!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會做剛才那個夢了,夢里的時間雖然過了好久,但實際上現實只是一兩秒,她受到的訓練已經形成深入骨髓的條件反射,在自己并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就做出了反應,甚至注視者都沒有在這個房間里。
她強行抑制住自己坐起來的沖動,思維迅速活躍起來,腦子里像是出現一副公寓樓和附近街道的3D地圖。
沒錯,從室外窺視房間內的情況,最好的位置就是旁邊的那棟住宅樓,當初她也是棲身于那棟住宅樓的某個窗口窺視這邊的陳依依。
天道好輪回啊,今天輪到她被窺視了。
她睡覺時拉上了窗簾,不過開著窗戶,夜風把窗簾吹得搖擺不定,通過窗簾的縫隙是可以看到床上的她。
不過敞開的窗戶也為她的行動提供了便利。
她的手輕輕移動到枕下,手心握住刀柄的同時,窗簾恰好被風掀起一角,她的身體就于窗簾的縫隙間從窗戶里彈射而出,像是一只穿行于夜空中的大鳥,人在空中,雙刀就已甩脫刀鞘,向對面的住宅樓撲過去。
她舍不得把刀鞘隨便亂甩,萬一掉到樓下被人撿走了怎么辦?她把刀鞘向后甩,兩支刀鞘射入窗戶內,打在窗簾上,恰好落在床上。
她身在空中,雙眼全神貫注地盯著對面的住宅樓,想找到觀察者的蹤跡,不過眼光的余光捕捉到另一道人影,干擾了她的注意力。
幾乎是在她沖出窗戶的同時,隔壁房間的窗戶里也沖出一道人影,同樣是向對面的住宅樓沖過去。
那道身影她很熟悉,是江禪機。
她心里頗為意外,江禪機又不是受過訓練的忍者,怎么察覺到對面有人在窺視?不過回想起來,以前她在對面窺視陳依依時,也是被江禪機這么發現的……
她的出擊迅捷而隱蔽,自認為除了窗簾的拉環嘩啦輕響了一兩下之外,基本上沒有大的響動,但身在空中時,她似乎聽到另一側隔壁也響起輕微的說話聲:“凱瑟琳……”
阿拉貝拉的聽覺恐怖如斯么?
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把觀察者揪出來,雖然33號很喜歡偷偷觀察別人,卻一點兒不喜歡被別人偷偷觀察。
她和江禪機不分先后落到對面的房頂,后者可能更快一點點。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不是頭一次并肩戰斗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落后一兩秒,第三道人影兔起鶻落,也落在房頂,305房間的窗簾還在微微搖擺。
凱瑟琳手里的十字劍映著月光,顯得更外醒目。
凱瑟琳讓阿拉貝拉住在304房間,自己住在更外側的305,相當于自己和住在303的33號把阿拉貝拉的304夾在當中,這樣更利于保護妹妹。
她沒有察覺到有人窺視,是妹妹聽到33號沖出房間,才叫醒了她,她只知道有情況,但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