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彩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這次出門沒看黃歷而一直走背字,先是一時鬼迷心竅想救什么嬰兒結果被變成吸血鬼的同伴追了一路,差點把屎都跑出來,好不容易得救了,救她的還是挾恩圖報的江禪機,逼她非得搭直升機去一趟紅葉學院接受問詢,去就去吧,好歹能脫離這片危險的森林,然后飛出沒多遠,又遇到了新問題。
當直升機停下并決定搭救那兩個人時,她隱約預感到要出事,如果她有決定權,肯定要表示反對,甚至如果她的松果還有剩的,說不定會直接威脅駕駛員不要救人……但她什么都沒有,還有一個拖油瓶的嬰兒。
當駕駛員和副駕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33號和凱瑟琳身上時,當凱瑟琳和33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救命的繩索時,只有歐陽彩月不安地四下尋覓潛藏的危險——直升機在低空懸停狀態是最脆弱的時候,就連她用一枚普通松果說不定都能擊落。
周圍的樹木被螺旋槳的強風吹得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就在樹枝集體伏倒的剎那,居高臨下的歐陽彩月突然看到某棵樹上露出一張慘白的人臉。
那張臉突兀地出現,正仰臉盯著直升機。
歐陽彩月在剎那間與那張臉對上視線,這么遠的距離她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像是被野獸盯著。
就在她出聲提醒的同時,那張臉猛然脫離樹木,搶在33號和凱瑟琳之前,向2號直升機撲過來。
歐陽彩月心說要糟,這人來勢洶洶,身上卻沒穿著凱瑟琳那樣的修女服,而是一件破爛染血的病號服,八成不是什么好人。
“飛起來!快飛起來!”她尖叫道,恨不得自己坐到副駕駛位置上,搶過操縱桿將直升機拉升到高處。
駕駛員和副駕駛不明情況,也來不及反應,再說那道人影來得太快了,如同離弦之箭一樣激射而至。
“迦梨!”33號也認出襲擊者的身份,不由大驚。
她不知道迦梨是從何時開始跟著她們的,也許是忌憚凱瑟琳的十字劍才遲遲沒有發動,現在迦梨眼見她們兩個即將逃出生天,再也忍不住了,而且直升機上還有一大堆美味的血肉。
迦梨現在的樣子已經不復當年的優雅,病號服破爛得僅可遮體,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臭味,右手握著一支如同武士刀的山羊角。
33號和凱瑟琳的速度本來就不及迦梨,尤其是吸血鬼化的迦梨,眼睜睜看著迦梨宛如長虹經天一樣撲到2號直升機上,扒住直升機底部的支架,身體一挺,滿臉血污地出現在駕駛艙外。
駕駛員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山羊角就摧枯拉朽地穿透了機艙門,再從另一側機艙門穿出去,順便貫穿了駕駛員的身體。
駕駛員難以置信地低頭盯著自己身上的窟窿,血從他的嘴里涌而出。
機艙門旋即被迦梨硬生生扯脫,她一口咬在駕駛員的脖子上,大口吮吸溫熱的鮮血。
副駕駛由于身在乘員艙而暫時保住了命,但是目睹同僚慘死還被吸血的他已經被嚇得呆若木雞。
歐陽彩月經歷過很多危險,如果不是反應快而且能屈能伸,早就死了無數次了,她雖然不認識迦梨,但一看那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就知道自己絕對惹不起這號魔頭。
駕駛員在垂死掙扎中,揮舞的胳膊無意間碰到了操縱桿,直升機立刻失去了平衡,像無頭蒼蠅般在空中大幅搖擺,而十幾米的下方就是無數高聳的樹木。
較高處的1號直升機察覺情況有變,沒辦法救援同僚,只能先拉升高度自保,以及自身也被波及,然后趕緊呼叫奧羅拉。
33號和凱瑟琳更是束手無策,她們根本無法靠近2號直升機,貿然跳上去會被高速旋轉的螺旋槳和尾翼切成碎片,只能先退開自保。
副駕駛終于回過神來,他探過身體,試圖握住操縱桿穩住飛機——在他想來,迦梨就算再窮兇極惡,至少也不能任由直升機墜毀吧,否則大家不全是死路一條?
然而,迦梨早已失去了絕大部分神智,她隨手一揮,尖利的指甲就戳進副駕駛的胸膛,副駕駛口中鮮血狂噴,頭一歪,也氣絕身亡。
整個駕駛室的玻璃都被血染紅了。
全開飛機的兩個人都死了,歐陽彩月手無寸鐵,她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只有兩條路,要么像駕駛員一樣被殺掉,要么跟隨直升機一起墜毀。
真是特么的倒霉透頂!
她把心一橫,她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抱著嬰兒側身一滾,單手攥住繩索向地面滑落,她只滑了一半,就被劇烈搖擺的直升機甩飛了。
凱瑟琳見狀,飛身撲過去,半空中將歐陽彩月攔腰抱住,這才沒讓后者直接墜到地面,或者被樹枝戳中——她雖然不認識歐陽彩月,但不忍見到嬰兒受傷。
直升機已經側翻,墜毀只在呼吸之間。
迦梨似乎本能地察覺到危險,但她舍不得尚未品嘗的新鮮血肉,把副駕駛的尸體夾在腋下,縱身一躍,逃離直升機。
如果被她就這么輕易逃掉,接下來她的魔爪就會伸向還活著的人。
“別以為老娘是人見人欺!”
就在迦梨飛離直升機的幾乎同時,歐陽彩月向直升機伸出手,發狠地咬緊牙關。
出發前才加滿油的油箱,此時還剩下至少五分之四的燃油,油箱內混合著高濃度油氣的空氣里,突然冒出一蓬火星。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聲勢不亞于昨夜的驚雷。
一團橘紅色的火球在森林上空騰起,與西方天邊的夕陽交相輝映,恍惚間令人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太陽。
火球迅速膨脹,瞬間吞沒了直升機,一圈乳白色的沖擊波以堪比音速的速度向周圍擴散。
下方的森林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出現一個碗狀的凹陷,樹葉和較細的樹枝被高溫氣體烤焦并引燃,更多的火星和灰燼被沖擊波裹挾著落向四面八方。
火球膨脹至極限,開始內卷和收縮,顏色由橘紅變成紅色,又由紅色變成棕紅色,形狀由球體迅速拉長,像是一個兩頭粗中間細的女士啞鈴,大量黑煙騰空而起,直沖云霄。
足足十幾秒后,直升機燃燒的殘片才雨點般落向周圍。
1號直升機在察覺出事時,就已經拉升高度了,卻依然被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吹得如風中落葉不斷搖擺,好在駕駛員技術過硬,心理素質也不錯,拼命握著操縱桿穩住直升機并調頭遠離爆炸中心,這才勉強令1號直升機沒有步同僚的后塵。
“1號!2號!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聽到請回答!”
爆炸產生的電磁干擾令對講機暫時失去了信號,奧羅拉他們從爆炸前的混亂中就猜到出事了,他們聽到“拉升”、“穩住”之類的呼喊,似乎還夾雜著一兩聲慘叫,然后對講機里就只有靜電噪音了。
十來秒后,明明是睛天,他們卻聽到天邊響起了滾滾雷聲,爆炸的聲浪已經傳播到這里。
能上樹的紛紛跳到樹上,望向直升機飛去的方向,只見那邊的遠處有一道黑色的煙柱斜著飄向天空,直抵云端。
他們全都驚呆了,恐怕只有直升機爆炸才會有這么大的威力。
奧羅拉焦急地呼叫兩架直升機。
“阿拉貝拉,你姐姐……”江禪機想起阿拉貝拉與凱瑟琳之間有某種血緣上的心靈感應,急忙問道。
阿拉貝拉臉色蒼白,搖頭道:“家姐大概沒事,可能受了些傷,但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大家松了口氣,如果凱瑟琳沒死,那么33號很可能也沒死,但直升機的機組人員恐怕就沒這么幸運了,也不清楚歐陽彩月和小嬰兒的安危。
煙柱只有一條,除非兩架直升機都精確地墜毀在同一地點,否則應該只有一架直升機爆炸了,那么是哪一架呢?
“奧羅拉小姐!奧羅拉小姐!這是1號直升機!這是1號直升機!聽到請回答!”
又過了幾秒,中斷的無線電信號終于恢復了。
聽到呼叫的剎那,大家心里同時一沉,傳來回復的是1號直升機,也就意味著爆炸的是歐陽彩月和嬰兒乘坐的2號直升機。
雖說生命的價值不能簡單地用數量來衡量,而且1號直升機的兩位駕駛員也有愛他們的家人和朋友,但如果硬要在1號和2號直升機里選一個墜毀,恐怕大多數人只能忍痛選擇1號,畢竟2號直升機除了乘員數量更多之外,還有一個如初升朝霞般的嬰兒。
“1號,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奧羅拉沉著地問道。
1號直升機的駕駛員已經把飛機拉升至距離地面足有一公里的高度,戰戰兢兢地回復道:“有人襲擊2號,直接從森林里跳到直升機上,1號駕駛艙里全是血,然后……2號就突然爆炸了……”
“誰襲擊的?長什么樣子?2號為什么會爆炸?”奧羅拉追問。
“不知道,我離得比較遠,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到那人穿著一件藍白色的衣褲,是個女的,披頭散發……我也不知道2號為什么爆炸,突然就爆炸了……”
藍白色的衣褲,女性,披頭散發,這些特征令大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迦梨。
紅葉學院的病號服就是藍白色的,迦梨也有足夠的能力造成這種殺戮。
迦梨也從空難中活下來了?真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啊!
大家恨得牙癢癢,早知如此,干脆把迦梨殺了就好了。
但后悔沒用,誰也不能預測未來。
唯獨拉斐的嘴角露出一絲慘笑,她很慶幸迦梨活了下來,這一定是梵天的安排,讓她能和迦梨了結這段恩怨。
“33號和修女……當時在直升機上么?”奧羅拉問道。
“沒,她們還沒來得及登上直升機。”
“現在她們在哪里?在爆炸中受傷沒有?”
“不知道,現在下方森林已經起火,我們無法靠近。”
“2號的機組人員和乘客……是否在爆炸前及時逃生了?”奧羅拉明知機會渺茫,還是問道。
“機組人員應該在爆炸前就兇多吉少了,我好像看到有人在爆炸前從機艙里逃出來,然后被地面上穿著黑色長袍的女性救了,她們最后是否活下來了,我這里不敢斷言……”
歐陽彩月在爆炸前逃掉了,然后被凱瑟琳救了?
大家又驚又喜,哪怕能多活下來一個人也好,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如果阿拉貝拉的預感沒錯,凱瑟琳還活著,由此推斷歐陽彩月應該也活著,那么嬰兒很可能也活了下來。
駕駛員又補充道:“不過,那個襲擊者好像也沒有當場死亡,她在2號爆炸前脫離了直升機,還在腋下夾著一個人,似乎是副駕駛,爆炸發生的時候,她把副駕駛擋在自己的身前,沒有直接受到爆炸的沖擊,然后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前言撤回,唯獨迦梨活下來是大家所不希望見到的,偏偏這家伙實在命硬,連續從航班解體和直升機爆炸中逃生,難道冥冥之中真有某些神在保佑著她?
駕駛員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奧羅拉小姐,1號兩位駕駛員的家屬那里……”
奧羅拉不等他問完就搶答道:“放心,他們家屬那里我會派專人負責通知,還會給安排長期的心理疏導,他們在任務中犧牲,家屬會得到足夠下半生生活的撫恤金,絕不會遇到生活上的困難。”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如果不及時安撫1號直升機上兩位駕駛員的情緒,令他們知道她絕不會過河拆橋,恐怕他們就要打退堂鼓了,這也是人之常情,有命掙錢也得有命花才行。
“我替他們謝謝您,奧羅拉小姐,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辦?繼續飛往紅葉學院,還是改變計劃?”駕駛員請示道。
奧羅拉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圍的眾人,說道:“改變計劃,把鐵籠子放回前哨營地,然后過來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