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33號留下的記號,江禪機心里緊繃好幾天的那根弦終于一下子放松了。
在這之前,無論是學院長分析33號不一定身亡,還是阿拉貝拉預感凱瑟琳沒有死,或者是他們認為33號和修女們不會坐以待斃,這些說白了全都是主觀的期望,全都是玄學,多半是用來安慰自己、給自己打氣用的。
石頭上的記號是確鑿無疑的鐵證,如果光是箭頭也許說明不了什么,但此時此地絕不會有第二個人會以“33”作為標記。
他對著記號,一時有些哽咽,如果33號是個男生而且站在眼前,他一定會給33號一拳,并且說道:“你讓我們找得好苦!”
“3隊?3隊?你那邊怎么樣了?”
對講機里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思。
他回過神來,聽到阿拉貝拉也在擔心地問道:“嬋姬,你發現什么了?為什么沒聲音了?”
記號所在的位置是兩塊巨石的夾角,既可以遮風擋雨也不利于聲音的傳播,阿拉貝拉聽到他走著走著突然沒聲音了,擔心他出了什么事。
“阿拉貝拉,我沒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發現你姐姐她們的線索了。”他揚聲說道。
“圣母瑪利亞在上!我就知道她們沒有死!”阿拉貝拉激動地十指交握,仰頭感謝神的庇佑。
江禪機拿起對講機,“1隊,2隊,這里是3隊,我發現情況了!重復一遍,我發現情況了!”
奧羅拉她們兩架直升機搜索無果,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聽到他的報告,馬上問道:“發現什么了?”
“我發現高度疑似33號留下來的記號,還發現可能是昨晚用來收集雨水的工具。”江禪機回復道,他看了一眼阿拉貝拉,沒把木碗只有兩個的情況說出來。
“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
江禪機所在的山脊比較顯眼,她們應該能找到。
他本想在她們來之前,先順著箭頭登上山脊看看,但考慮到把目盲的阿拉貝拉獨自留下不安全,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利用這段時間,他把附近的亂石稍微清理了一下,主要是給弗麗嘉騰出起飛的空間。
結束跟江禪機的通話后,奧羅拉指揮直升機駕駛員飛向江禪機負責搜索的那片區域。
兩架直升機相繼抵達目的地,在山脊邊找到巨石上的飛馬,大家順著繩索垂到地面。
大家都看到了記號,也都認同這是33號留下的,欣喜之余,數量為二的木碗也留下了某種隱憂,而且昨晚33號她們是利用石塊的夾角位置遮風避雨,但那個位置頂多也就容納兩三個人,再多就擠不下了。
江禪機讓她們照看阿拉貝拉和弗麗嘉,自己爬上山脊,經過一番尋找,終于又找到另一個記號,與第一個記號如出一轍,只不過是指向山脊另一側的森林。
33號留下了兩個記號,那么有理由認為她會沿路留下更多的記號,但她的指向是森林,這也意味著如果想追蹤她的記號,就只能徒步前進了。
兩架直升機一直懸停在山脊上空,燃料有限,不能懸停太久,最多半小時就必須折返,否則就飛不回前哨基地了。
弗麗嘉也需要回去吃飯喝水,飛行消耗的體力很大。
大家聚在一起稍加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沒什么可商量的吧?當然是追下去啊!不瞞你們,我可是追蹤的一把好手,這點嬋姬學妹可以替我作證!只要有我在,那個33什么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別想從我的手里逃掉!”米奧叉腰,然后又一指加文,“所以說,可以把這條礙事的狗子帶走了,有它在,會妨礙我的發揮!”
米奧跟狗一向不對付,上次那條叫黑子的狗跟她互相吠了一路,這次的加文訓練有素,作為獵犬從不亂叫,米奧主動挑釁它也不叫,令她很沒面子。
說真的,大家對米奧的信任度還不如對這條狗子的信任度。
“喵學姐,注意用詞啊,別說得33號像是通緝犯似的……”江禪機糾正道。
“狗子的事先放在一邊,追當然是要追的,咱們當然沒問題,但問題是森林里的路不好走,而且也沒必要所有人都去,阿拉貝拉行動不太方便,我建議阿拉貝拉先隨直升機一起回營地,等咱們找到確鑿消息,通過無線電通知你,你再坐直升機過來也不遲。”小穗想得很周到。
羅恩聽了奧羅拉替他做的簡單翻譯,點頭道:“像這種長期無人進入的原始森林,地面很多位置堆積了厚厚的落葉,粗看上去是平地,一踩就可能陷進去,輕則把腳崴了,重則后果更嚴重,我也覺得阿拉貝拉先回營地是更穩妥的選擇。”
騎飛馬或者坐直升機搜索是一回事,步行搜索又是另一回事了,連羅恩這個職業獵人都這么說,其他人也表示贊同。
阿拉貝拉輕輕搖頭,堅決地說道:“多謝諸位的好意,但不用為我擔心,羅恩擔心的問題,我只要跟在諸位的身后,踩著諸位的腳印前行就行,絕不會拖累大家。”
千央:“可是……”
阿拉貝拉搶道:“我知道諸位是出于對我的關心,但是也請諸位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一下,我的親人、我的姐妹們身陷險境,我迫切想在第一時間找到她們,雖然我認為家姐安然無恙,但我真的很擔心其他姐妹們的安危。此外,我并非弱不禁風,也許我的體力不如諸位,但請相信,我的心和諸位一樣堅強,我有信心能克服困難,而且說不定我能給諸位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忙,請不要讓我單獨回去。”
不知道是她的話說服了大家,還是她在話里施加了“說服能力”,總之大家設身處地想了想,能夠理解她的心情,于是不再反對。
直升機返回營地,等加滿油之后再帶著打包的食物和水過來,空投物資。
大家合力幫弗麗嘉處理亂石,清除出一條足夠它起飛的跑道,江禪機讓它返回前哨營地休息進食。
他們都很想早些出發,但磨刀不誤砍柴工,33號她們既然被迫削木為碗,肯定是既渴又餓,食物和干凈的飲水是必須的。
等兩架直升機加完油并滿載物資回來,大家為了節省翻山的體力,重新坐上直升機,讓直機機翻越山脊,在山脊另一側放下他們。
直升機再次返回營地,接下來的路就靠他們自己走了。
當務之急是找到33號留下來的記號。
羅恩剛才讓加文嗅了嗅33號她們留下來的兩個木碗,加文在森林邊緣東聞西嗅巡檢了幾分鐘,找到了一棵刻著箭頭的樹。
大家備受鼓舞,只要邊找邊走,找到33號她們只是時間問題。
羅恩和加文在前面帶路,米奧不安分地在周圍亂跑,其他人落后幾步,形成一個大致的菱形站位,拉斐在前,奧羅拉居中,千央負責拉著阿拉貝拉跟在奧羅拉后面,小穗和陳依依分居左右,江禪機走在最后,把隊伍最脆弱的位置保護起來。
剛才那顆黑山羊的頭顱很可疑,33號沒有那么大的力量,阿拉貝拉說凱瑟琳可以做到,所以有可能是凱瑟琳做的,但凱瑟琳不會也不可能掰斷羊角,因此大家不敢掉以輕心,時刻防備可能出現的敵人。
33號她們留下記號,能被他們追蹤,也能被別人追蹤。
這片無人的原始森林果然是舉步維艱,不僅有羅恩提到的落葉陷阱,甚至還有不易察覺的毒蛇潛伏著,大家只盼著趕緊找到33號她們好離開這鬼地方。
奧羅拉一邊走,一邊擔心地抬頭打量茂密的樹冠,樹與樹之間的距離太密,即使是正午時分,森林里依然不太亮,這么密的樹枝枝葉會令她的能力大打折扣,從空中墜落的冰雹雨在擊中敵人之間會先被樹木阻擋,落到地面時既沒準頭也沒威力了。
走著走著,加文突然吠叫起來,大家知道它可能發現了異常,加倍提高了警惕,幾雙眼睛死死盯著周圍的樹林。
加文偏離路線,躥進一側的樹林里,用一堆落葉里用爪子刨了刨,大家以為它發現了尸體之類的可怕的東西,結果它刨出幾個空罐頭盒。
羅恩緊走幾步,用小樹枝在罐頭盒之間撥拉了幾下,走回來對大家說道:“不久之前,可能有其他人從附近經過。”
“是33號?”千央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因為33號不太可能隨身帶著罐頭。
33號、迦梨或者那個神秘的超凡者,都可以排除,她們都沒有條件隨身帶著罐頭。
“罐頭的生產日期很新,還有巧克力的包裝紙,有人在這里生過火,走之前把火澆滅了,又用樹葉蓋住灰燼,不論是誰,都不想別人發現自己的行蹤。”羅恩說出自己的判斷。
大家面面相覷,這會是誰呢?
“之前咱們抵達廢村的時候,不是遇到過兩個人?他們沖著懸賞進入森林尋找幸存者,說不定這人也是?”小穗提出一種可能。
“不是這人,是這兩人。”羅恩糾正道,“以空罐頭的數量和每罐標注的固形物份量而言,一個人一餐吃這些有點兒多,除非是個特別能吃的大塊頭,否則如果是兩個人倒是差不多。”
“這兩人之中,至少有一個是女性。”羅恩用小樹枝挑起一塊揉成團的濕巾,濕巾上殘留著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唇膏還是口紅,應該是吃完飯擦嘴時留下的。
大家聽得暗暗點頭,羅恩不愧是職業獵人,從這一小堆灰燼和垃圾中就能推斷出這么多細節。
“我不明白,這些人是不是傻?難道不知道森林很危險?還有,官方明明已經在盡力尋找幸存者了,為什么那些乘客家屬還要私自發出懸賞?”千央氣憤地說道:“這不是給咱們添亂嗎?”
羅恩聽了翻譯,說道:“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回答,因為像這種空難,在乘客的尸體被找到之前,恐怕會長時間被認定為失蹤狀態,而失蹤狀態不能開死亡證明……社會很復雜,既有阿拉貝拉小姐這樣為姐姐的安全而奮不顧身的人,也有暗中覬覦死者遺產和人壽保險賠償金的人,這些人急于找到尸體,通過死亡證明拿到錢,或者得到其他利益,所以會開出這種高額懸賞。”
大家聽得一時無語,尤其是隊伍里幾個富家千金,她們很難理解,明明坐飛機遇難的都是那些人的丈夫、妻子、父母、兒女這些直系親屬,為什么卻急于證明遇難者已死呢?換成是她們,她們寧愿一直是失蹤狀態,至少留個念想。
“算了,繼續走吧,大家多留神就好,別看到陌生的人影就急于出手攻擊,萬一誤傷別人就麻煩了。”奧羅拉說道。
大家繼續前行,羅恩最后看了一眼灰燼和空罐頭,打算招呼加文也一起走,不過他剛站起來走了一步,腳下傳來一聲嘎嘣的輕響。
他挪開腳步低頭一看,原來是踩碎了一枚松果。
“羅恩,還有事么?”大家看到他沒跟上來,回頭說道。
“沒事,走,加文。”
羅恩和加文重新回到隊伍前面,繼續給大家帶路。
又走了幾分鐘,羅恩始終覺得哪里好像不太對,他仔細觀察周圍的樹木,山脊這邊生長的全是落葉闊葉林,他沒有看到任何一棵針葉類的樹木,當然也沒看到松樹之類的松科植物,那么剛才那枚松果是哪里來的?
被昨晚的暴風雨從其他地方吹過來的?
羅恩來到山脊這邊后就注意到,這邊的地面沒怎么濕,顯然昨晚的暴風雨被山脊擋住了,主要集中在另一側,這邊的雨量很少,只是稍微濕了濕地面的程度,所以那枚松果也不太可能是被從遠處吹來的。
奇怪了,那么它是從哪里來的?
總不能是被生火的那兩個人帶來的吧?誰進入森林時會帶著松果?
羅恩百思不得其解,這時加文又在前面發現了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