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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唐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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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臣很快就陸陸續續抵達了。只是,他們不能直接入殿,要走一個程序,名為伏閤。

  所謂閤,殿后之便室。

  皇帝的禁內,隱私之地,自然不能讓大臣隨隨便便進來。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整個延和殿,都是禁止朝臣私入的。

  不過是真宗以來,皇帝常常臥病,所以,迫不得已的時候,皇帝不得不將朝會從垂拱殿,轉移到延和殿舉行。

  于是,宰臣們獲得了進入延和殿的權力。

  但禁內,依舊是禁區。

  按照傳統,需要伏閤,獲得許可后才準入內。

  曹皇后聽到大臣們,都已經到了外面,立刻對張惟吉吩咐:“張都知,請都知先去將曾學士請進來!”

  “諾!”張惟吉立刻領命而去,沒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延和殿禁中的院子前。

  于是,烏泱泱的大臣,全部抬起頭來,看著這位都知官。

  “陛下有詔,宣翰林學士、判審官院曾公公亮入覲!”他退到一旁,輕聲宣布。

  于是,群臣立刻炸鍋。

  特別是那些兩制大臣、臺諫官們,紛紛看著張惟吉,眼中滿是疑慮。

  翰林學士,掌的是制郜擬詔,宣降詔書。

  官家在這個時候,先傳翰林學士入殿,用意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陛下要制詔……”無數人竊竊私語。

  “肅靜!”首相呂夷簡回頭,怒視群臣:“天子寢殿之前,交頭接耳,此豈人臣之儀!”

  呂夷簡的威懾力,還是很強的。

  世界立刻就安靜了。

  呂夷簡微微直起自己一直彎著的腰桿,走上前去,問道:“張都知,官家醒來了?”

  “醒來了!”張惟吉低頭答道。

  “那就好!”呂夷簡回頭對一直站在大臣群里的曾公亮拱手拜道:“曾學士,官家既有招,便立刻入內,拜問圣躬!”

  “諾!”曾公亮立刻出列,對呂夷簡一拜,又對群臣一拜,跟上張惟吉,步入那戒備森嚴,甲士林立的大內禁中。

  片刻后,曾公亮就被帶著來到了天子寢殿前的屏風處。

  隔著屏風,曾公亮隱隱約約看到了帷幕之后的人影,他立刻跪下來,恭身拜道:“臣翰林學士、判審官院公亮,頓首再拜,恭問吾皇圣躬!”

  于是,帷幕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良久,曾公亮聽到了官家熟悉的聲音。

  只是無比虛弱、低微。

  以至于他根本聽不清,只能再勉力上前兩步,耳朵貼到屏風上。

  這才勉強聽清楚了。

  “制詔……策……忠正軍………國公……皇嗣……昕……唐王……檢校太保……開府儀同三司……權……權……聽政事……”

  曾公亮趴在地上,在心里面仔細想了想,于是問道:“臣惶恐,敢問陛下之意可是命臣制赦,策忠正軍節度使、壽國公昕為唐王、檢校太保、開府儀同三司權聽政事?”

  但,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君王的回答。

  只聽到了皇后的聲音:“官家點頭了……”

  曾公亮心中一沉,俯首拜道:“臣謹奉圣諭!”

  就聽著皇后的聲音傳出來:“官家命學士,傳宰臣入覲……”

  曾公亮聞言,再拜:“臣遵旨!”

  于是,便起身趨步,緩緩退下。

  他剛剛走出禁中,所有視線立刻集中到了他身上。

  “元臺!”曾公亮對著首相呂夷簡拱手。

  “本兵!”又對知樞密院事章得象拱手。

  “官家命兩位入覲!”

  呂夷簡和章得象對視一眼,立刻整理了一下衣冠,長身而拜:“臣等奉詔!”

  便急急忙忙的聯袂而入。

  當他們進入禁中,張惟吉已經在等候了,這位都知官拉著這兩位宰臣,直接掀開帷幕,來到趙禎床榻前。

  于是,這兩位宰臣都看到了,當朝的大宋天子,半靠在由床墊支撐著的床榻上,皇嗣趴在他身邊,一雙小手緊張不已的在這位天子胸口輕輕的拍打著。

  官家的臉色,白的如同紙一樣,沒有半分血色,嘴唇更是稍稍有些發白,胡須上還留著些藥渣,顯然剛剛才喝過藥。

  “官家……”不知道為什么,兩位宰臣看著那躺在床上,虛弱無比的天子,一下子就熱淚盈眶,跪了下來。

  他們知道,這個天下,離不開這位天子!

  雖然這位天子登基以來,基本就沒管過具體的庶務,也半點都不像什么明君的樣子。

  勤政這種事情,更是與之絕緣的。

  自明道二年親政迄今,其在垂拱殿坐朝的時間,加起來恐怕連一年也湊不齊。

  然而,這個世界,恐怕沒有比他更適合做大宋天子的了。

  特別是呂夷簡和章得象,都經歷過真宗瞎胡鬧的時候。

  對此的感觸是尤為深刻!

  “兩位相公……”靠在床墊上,趙禎的精神越發的萎靡、虛弱,但他依然堅持著說話,哪怕聲音小到猶如蚊子的嗡鳴聲:“請起……”

  “朕這次,恐怕要勞煩兩位了……”

  “特別是呂卿……”

  趙禎明白,現在他出了這個事情,其實他本人還沒有什么影響,不過可能又要跟景佑年一樣,臥病幾個月,將養身體,但呂夷簡就不一樣了。

  他是首相,將承擔一切責任。

  包括士林的非議、百姓的攻擊。

  “臣等惶恐,愿為陛下效死!”呂夷簡老淚縱橫,抽泣著道:“唯陛下圣體早安……”

  “朕……”趙禎感覺有些頭暈目眩,他半閉上眼睛,堅持著清醒,努力的說道:“朕……可……能……要……養病……”

  “國家……國家事務……就要……拜托兩位……”

  他用力的抓著自己身旁愛子的小手,勉力舉起來……“皇……皇嗣……雖……慧……然則……未及……未及沖齡……”

  “恐……恐難……兼顧……國家……內……內外……”

  聽著趙禎虛弱、勉強,甚至可以說是如同哀求一樣的話語。

  呂夷簡和章得象都頓首拜道:“陛下放心,臣等即使粉身碎骨,必定護衛皇嗣,為陛下守住國家!”

  “二……卿……辦事……”趙禎用盡力氣說道:“朕……放心……”

  最后一個字吐出,這位天子,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許希立刻上前,把視其脈。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翰林醫官使。

  良久,許希退后一步,對曹皇后頓首拜道:“天佑官家,病情總算控制住了……”

  “只是……”他趴在地上:“臣以為,官家可能要修養數月,甚至數年,才有康復的可能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氣血逆行,稍有不慎就直接龍殯于天了。

  官家也就是年輕,身體還扛得住,加上可能吃的藥劑量不算過分,而且發現及時,搶救及時,總算是從泰山府君那里把命搶回來了。

  命是保住了,但想康復就沒那么簡單了。

  這也是這位天子年輕,不然的話,恐怕以后語言、肢體、精神和思考能力都會影響。

  即使如此,就目前來看,也不能斷定,這位陛下可以完全康復。

  但曹皇后和呂夷簡、章得象聽著,卻都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天子只要還能康復,那就好。

  只要這延和殿中的天子還在,國家和天下,就不會出問題。

  畢竟,大宋上下,其實早就習慣了,天子臥病,政務大小決于兩府的事情。

  于是,考慮到此地終究是官家寢殿,不宜久留,呂夷簡和章得象對曹皇后俯首一拜:“皇后,臣等先行告退……”

  曹皇后點點頭:“兩位相公慢走!”

  于是,呂夷簡和章得象對著床上的天子再拜,又對天子身邊的那個小小的皇嗣躬身,這才趨步緩緩退出。

  只是,當他們走到門口,他們才發現一個問題——官家沒有說要命皇后垂簾聽政……

  是忘記了?

  還是這位天子本意如此呢?

  這個問題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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