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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青唐來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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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石和曾鞏很快就來到了位于景德寺附近的曾府。曾府的居室,非常簡單,前后四進,也就七八間廂房,是前些年曾鞏的父親拿出了自己畢生積蓄從一個商人手里買下來的。

  就這,還是那個商人做生意陪了本,急需用錢,才讓曾家撿了這個便宜。

  不然,以曾鞏父親做縣令的俸祿,怕是連半個院子也買不起。

  但,正是因為有了一個在汴京內城的房子,所以曾家受益無窮。

  不止是曾鞏,其兄弟手足,都開始揚名,為人所知。

  不然,若是窩在南豐老家,誰能知道曾鞏、曾布兄弟的名字?又如何去認識和結交那么多朋友?

  王安石在曾鞏的引領下,進了曾府,首先去拜見了曾府如今的主人也就是曾鞏的繼母——朱夫人。

  至于王安石妻子的那位祖姑母,十幾年前已經不幸病逝了。

  不過,朱夫人絲毫沒有因為王安石是自己的前任親戚而介外,反而非常熱情、親切,噓寒問暖,若不是王安石已經娶妻,他都幾乎以為這位夫人是想要招婿。

  “令堂實在是太厚愛了……”王安石走出曾母所居的房子,就對曾鞏道:“真不知道何以為報啊!”

  “介甫可知母親為何如此喜歡你嗎?”曾鞏笑著問道。

  王安石搖搖頭。

  “因為母親知道,介甫的才華和為人,所以她看到我和子宣與介甫為友,非常高興,常常和我們兄弟說:爾等要多和王介甫來往,要多和他學學……”

  王安石立刻羞澀的低頭道:“令堂太看得起我了!”

  說話間,兩人就來到了曾府后院。

  這里,已經有好幾個人聚在一起在談論事情了。

  “諸位……諸位……”曾鞏走上前去,拱手道:“看看誰來了!?”

  于是,這些還在熱火朝天的討論著的人,紛紛回頭,看到曾鞏與王安石,都笑了起來。

  王安石走上前去,拱手拜道:“撫州王安石,見過諸位同仁!”

  “王介甫!”

  “那個歐陽永叔都贊譽不已的人?!”

  人的名,樹的影,哪怕這些人里有人不認識王安石,但也都聽過他的名字,看過他的文章了。

  于是,紛紛上前拱手見禮。

  年輕的士大夫們,還都是很天真的。

  所以,很多時候,一篇犀利的文章,一首華麗的詩賦,就足以折服他們,讓他們忘記身份、地位和家世的差距,從而與人平等交往。

  不過,有一個前提——此人也得是文人才行!

  于是,曾鞏就為王安石做起介紹來。

  王安石也一一拱手見禮,于是他又多了幾個朋友。

  曾布、韓維等老朋友就不說了,大家都熟悉的很,常常書信往來、交流。

  剩下幾位,則都是這次入京應試的舉人。

  年紀和王安石等人也都相差無幾,所以很快他們就熟絡了起來。

  “方才諸位在說些什么事情?”王安石問道:“可否讓余也參與進來!”

  “當然可以!”韓維立刻就笑著道:“吾等正僵持著呢!”

  “是這樣的……”

  “就在昨日,河西節度使、涼州、姚州刺史,遣使來奉國書……”

  “其除慣例,向官家朝貢,并求賜名節外,向官家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

  “嗯?”王安石道:“我聽說,河西節度使,素來忠心我朝,難道他還會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嗎?”

  作為一個關心天下,關心國家命運的有志青年,王安石自然知道河西節度使就是那位當代的吐蕃贊普、邈川大首領角廝羅。

  王安石不止知道對方,還特別研究過這位贊普的性格與為人。

  為此,他還曾經模擬過自己是大宋使者,面見那位節度使,陳說厲害,曉瑜大義,使其出兵與大宋合擊西賊。

  “過分的要求?”韓維苦笑道:“若是過分的要求就好嘍!”

  “藩人夷狄,所求不過財帛金玉而已……而我大宋,應有盡有!”

  “只要其能安分守己,歲歲朝貢,無有侵邊,給些好處又算什么?”

  “關鍵是這位節度使,想遣其子會州刺史董氈入朝……”

  “好事啊!”王安石拍手道:“若能趁機對董氈,施以仁義教化之道……”

  “唉……”韓維搖頭:“若僅僅是這樣,便不用如此頭疼了!”

  “介甫可知,河西節度使為何要命董氈入朝?”

  “他們可不是來學禮儀仁義的!”

  “河西節度使的上表奏折里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伏乞皇帝陛下降大恩,準令皇嗣為我兒開光、剃度!”

  “啊!”王安石驚呆了,嘴巴張的大大的。

  “吐蕃崇佛,那位河西節度使的名字‘角廝羅’就是佛子的意思!”曾鞏在旁邊說道:“如今,那位河西節度使如此行事,簡直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王安石聽著,沉默起來。

  他自然懂韓維與曾鞏的意思。

  吐蕃人崇信佛教,連首領酋長的名字都取‘佛子’之意。

  如今,其遣子而來,求皇嗣開光、剃度,其實就是過去政策的延續——捆綁大宋,挾中國以威四夷。

  只是,這個吐蕃人這一次沒有安好心。

  請皇嗣為其子開光、剃度,那就是假大宋皇嗣之威,為他的個人統治增光添彩。

  旁的事情,或許可以商量,但這個事情,萬萬不行!

  且不說,大宋國教,乃是道家,佛家的地位并不算高,充其量也就是賣度牒賺錢的時候能想起來。

  即使退一萬步,大宋士大夫們也是斷斷不能接受,大宋皇嗣為番邦王子開光、剃度的。

  因為,這會反過來,致大宋皇嗣為佛教領袖的地位。

  這是無比危險的行為!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一旦皇嗣做了這樣的事情,哪怕國家和朝廷都不承認,但民間的凡夫俗子、愚夫愚婦都會盲從。

  更可怕的是,那些大和尚們,從來最是擅長打蛇隨棍上。

  開了這個口子,他們就敢肆無忌憚的攀附官家!

  沒看到,就大相國寺的和尚們,現在已經在悄悄的宣揚:其實皇嗣也是得了我佛庇佑,才能化險為夷的。

  甚至還有和尚私底下悄悄的說:感生大帝,亦為我佛化身!是藥師琉璃如來的分身!

  簡直可殺!

  奈何道教太廢物,屢屢都辯不過那些伶牙俐齒的和尚。不然……

  若皇嗣一旦做了那樣的事情,和尚們的說法一定會更加大膽!

  為了香油錢,沒有他們做不出的事情。

  而一旦這個口子開了,萬一未來,官家或者以后的天子,覺得只做佛家領袖不過癮,想要當儒家大宗師,掌握儒家經典解釋權呢?

  所以,站在士大夫的立場上,這是堅決不行的!

  可是站在國家和天下的角度,這個事情似乎又該做。

  因為,現在必須團結吐蕃、回鶻甚至是遼人,如此才能消滅西賊,為天下除害!

  于是,王安石糾結的頭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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