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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忽聞汴京有圣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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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見到歐陽修的剎那,夏竦就笑了起來,他上前,拱手問好:“永叔賢弟,別來無恙!”夏竦雖然比歐陽修年長十余歲,但卻非常喜歡歐陽修的文筆,曾經想要調歐陽修到他身邊做事,可惜遇到了景佑黨爭,這個事情也就只能擱下來了。

  歐陽修聞言,拱手還禮:“勞經略掛記,下官誠惶誠恐……”

  這時,在夏竦身后,歐陽修的朋友們,并肩而來,上前拱手:“永叔兄別來無恙!”

  歐陽修抬起頭,向前看去。

  兩個讓他熟悉而牽掛的身影映入眼簾。

  范仲淹、尹洙……

  這兩個都是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讓他心心念念的知己,亦是當年與他一起,被貶出京或者被牽連的‘朋黨’分子。

  此外,還有著韓琦、龐籍這兩位如今聲名鵲起,隱隱有未來國家宰執之姿的后起之秀!

  特別是韓琦!

  若無韓琦,現在范仲淹和他恐怕都還被貶在外,無法起復。

  正是這位以益、利兩路安撫使,剛剛在蜀地將超過百萬流民與百姓安頓完畢,就馬不停蹄的趕到陜西,任為陜西經略安撫副使的重臣在官家面前以性命和人格擔保:使涉朋黨,請族!

  又說服了夏竦、龐籍,三人一起聯名擔保。

  于是,官家方才釋懷,起復范仲淹為陜西轉運使,旋即除陜西經略安撫副使,知延州。

  然后,他也被從夷陵召回汴京,官復原職,繼續修撰崇文總目。

  于是,歐陽修鄭重的對著眾人一拜,又特別來到韓琦與夏竦、龐籍面前,深深一拜:“下官多蒙三位明公提攜,方有起復之日,未能及時面謝,下官多有愧疚,請受下官一拜!”

  夏竦等人連忙上前,扶起歐陽修,道:“皆為國家公事,永叔何必如此?”

  “何況,今永叔乃是以欽使至此,吾等安敢受永叔之禮?”

  于是,便簇擁著歐陽修一行,進入涇州官衙之內,來到大堂上,將歐陽修請到主位上落座。夏竦、韓琦、龐籍、尹洙,則陪于其左右,其他陜西方面大員,則敬陪于四周。

  “聽說,永叔此來,是來傳達中書與官家的旨意的?”落座后,夏竦就問道:“未知永叔能否提前透露一下,中書與官家,到底是何態度?”

  大宋王朝,對于軍隊的控制是異常嚴格、敏感的。

  對軍隊,只要朝堂或者官家,稍微感覺到有一點不對頭,就可能會立刻罷免相關官員與大將。

  沒辦法,五代吃亂軍和兵變的虧太多了!

  從皇帝到士大夫到老百姓甚至是軍隊本身,都沒有人再想看到一群牙兵為了幾個賞錢就弒君、殺官、換帥。

  所以,有時候,這種敏感難免矯枉過正。

  真宗時,大將曹瑋戍邊,吐蕃宰相李立遵為了緩解內部壓力,大舉侵宋。

  曹瑋發現了征兆后,立刻上書朝堂請求支援。

  結果,真宗卻以為曹瑋學壞了,想玩五代那一套養寇自重的把戲,當時就火冒三丈,就要立刻派人來陜西砍了曹瑋的腦袋。

  幸虧當時李迪就在旁邊,以人格性命擔保曹瑋絕不會叛變,也絕沒有學壞。

  這才阻止了一場大禍,于是,大中祥符九年,大宋名將曹瑋大破吐蕃,斬首數萬,李立遵從此一蹶不振,而那一戰也為大宋結了個善緣。

  如今的吐蕃贊普,就是當年為李立遵所挾持、凌迫的贊普。

  大宋干翻了李立遵,讓這位贊普得以掙脫傀儡的身份,從此踏上了掌權之路。

  故而,今日大宋的戍邊重臣,不分文武,心里面其實都是忐忑不安的。

  就怕自己行差踏錯,讓汴京那邊產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夏竦等人,自也不能例外。

  歐陽修聞言,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茶盞,道:“癸未日,兩府集議,已有結論了……”

  他緩慢而有力的看著夏竦等人:“兩府的結論就是:元昊不過是羌氐的酋長,一時僥幸趁中國之亂而起罷了,不必與這等小人糾纏,絕其關市、貿易,于沿邊堅壁清野,禁絕任何商旅出入往來即可坐觀其敗!”

  頓了頓,歐陽修補充道:“此壽國公德音所降兩府文字,而兩府宰臣皆以為然,集議而決,首相、樞使、參政、樞密副使盡押字并同簽署后呈遞官家御裁,由銀臺司用印,經中書省讀黃、門下省行黃而定的成文!”

  于是,每一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大家都是大宋重臣,自然明白,歐陽修說的這番話蘊含的力量與嚴肅性。

  兩府集議,這是去年七月,官家下詔,經朝野認可的制度。

  從此,本來互不統屬,互不通氣的正府與樞府就要對所有的軍國之事一起負責。

  這避免了出現前代兩府宰臣們在三川口大敗后互相甩鍋的事情。

  自那以后,舉凡軍國之事,必由兩府集議而定。

  而所有兩府宰臣并同簽署押字,更是將此事上升到了象征整個大宋國家的地步。

  兩府大臣一起押字,意味著現在的兩府宰執們,用他們的信譽與名聲和正治生命,擔保這條命令一定執行,必須執行!

  更不提還有官家用印,銀臺司下中書、門下了。

  “壽國公?”坐在歐陽修左手邊的陜西轉運使龐籍忽地皺起眉頭:“若吾沒有記錯的話……壽國公……不是才兩歲嗎?”

  他小心的選擇著措辭:“歐陽校勘,請恕吾多慮……”

  “壽國公內降德音……這會不會是有人……”

  “醇之,休得胡言!”夏竦假作慍怒,打斷龐籍的話:“國家之事,豈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何況兩府大臣集議?”

  然后,他就笑著對歐陽修拱手謝罪:“永叔還請海涵,醇之在沿邊,多染將士之習,難免口不擇言……”

  “不過……”他話鋒一轉,笑著問道:“此事確實是蹊蹺,還望永叔不吝賜教!”

  他夏竦和韓琦、龐籍,可是為了今年的進攻,準備了足足一個冬天,還和范仲淹、杜衍打了兩三個月的嘴炮,浪費了數不清的口水。

  現在,就在這箭在弦上的時候,中書派歐陽修來告訴他——不準進攻!

  這是……玩他呢?

  要知道,就在不到一個月前,韓琦、尹洙入京赴闕,與兩府商議。

  首相呂夷簡、參知政事宋癢、王貽永,可都是拍著胸脯保證:公等在沿邊盡管放手施為,中書與官家之前,吾等必為公等直言。

  這話猶在耳,呂夷簡、宋癢、王貽永就把他和整個陜西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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