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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9 重修故道,參天可汗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冠冕唐皇

  隨著宰相王方慶步出班列,殿中群臣紛紛收拾心情,并各自打起了精神。

  大唐官員的待遇,大體分為俸、祿、賜、會等四項內容,不獨種類方式不少,收入總量也是頗為可觀。

  四項收入中比較穩定的便是祿,祿主要分為祿米與職田兩部分,祿米是依照官員本品、即就是散官品級給予發放,從正一品的七百石逐級降低到九品的五十石。

  職田則是按照職事官品級配給,從一品的十二頃降低到九品的二頃五十畝,官員可以自遣家人耕作,又或者租佃給佃農耕種。

  跟前代相比,大唐官員的祿給所出無疑是優厚得多。此前朝代或是給祿,或是給代祿田,然而大唐卻是兩者兼有。特別是隨職而給的祿田,無論是租是種,所得較之祿米都要豐厚得多。

  只不過開元之后,官員的職田被廢除了。從行臺霸府時期開始,因為東都官職田也多劃在關內,當時的行臺自然不甘心將這么重要的土地資源分割出來,索性一應罷免,一直到了開元時期也沒有進行恢復。

  大唐最初設立職田,是因為開國初期府庫空竭,尚無力支付祿米,再加上為了驅使地方上的望族入京安家,所以才以田代祿。

  如今的朝局形勢已經不同,特別關中均田敗壞、土地肥力也下降嚴重,土地已經不宜輕授。像京司諸職官們,若是普授職田的話,起碼需要九千多頃良田。

  但在實際執行的過程中,職田的地塊只大不小,若真普授職田,實際上兩三萬頃都有可能打不住。而且官員在職才有田,手中多少都具有一定的權力,難免會侵占河谷航埭等便于澆灌耕作的土地,如此給關中耕地所造成的破壞,還要超過了職田本身。

  與職田一同遭到限制的,還有封爵田邑。單單這兩項,就給關中擴增出了將近十萬頃的耕地面積。

  官員們職田雖然沒有了,但份額還保留著。戶部與司農每年核計關內諸州畝產均數,以此作為標準,每歲給予數額相等的職田谷米。

  以較低標準的畝產兩石來算,扣除糧種、勞作等成本,哪怕九品下官,一年也能領取到三百石上下的祿米。

  不過,關中常年都是缺糧的狀態,需要從外州進行轉輸,祿米中的相當一部分都需要折錢糧發放。每年祿米發放約在百萬石左右,折錢的話通常在三到五十萬緡之間,一名九品官單單祿米所得便在百緡之間,一家溫飽綽綽有余。

  當然祿米的收入也是有所波動的,除了職田這一部分收入隨官職變動之外,一年到頭究竟拿到多少祿米,還與考課相關。

  大唐官員考課分為九等,考秩在中中等可以守本祿,足額拿到祿米。考秩升高一等則加給一季的祿米,一直到上上等直接加給一年。而考在下下品的話,不獨一年祿米全都扣光,還要遭受彈劾貶黜。

  祿米事關考核,所以朝廷的獎賞在這方面改動不大,只是遵循今年考秩的成績循例發給。有官員愿意祿米折錢的話,則比市價浮給一成,既緩解漕運的壓力,也給官員們一定的實惠。

  俸與祿的區別,不只在于發給的時間不同,內容也大不相同。祿是每季發放,俸則是逐月發放。俸的內容也更廣闊,大體分為俸、料、課、雜等四類。

  俸就是俸錢,從一品的一萬錢遞減到九品的一千錢,每月有給。料就比較復雜一些,包括有官員的食料、酒料到時服用料等等,凡所生活必需品,幾乎都涵蓋在當中。

  課就是給奴,五品以上給親事、帳內,直至八九品,也都各給官奴二三使用。雜類則就是官員的生死嫁娶等諸事,甚至就連父母并本人的生日,也會發給一定的物料表示。

  開元之后,朝廷諸司人力緊缺,所以在各種雜項福利上便進行了壓縮,相關福利同樣折錢發給。至于今次朝會上,則按照職事的閑劇不等,各賜三到六個月的俸錢。

  同時使奴在原本的基礎上,五品以上加給仆員兩人,五品一下加給一人。畢竟青海一戰繳獲了太多的俘虜,這些蕃人本身又乏甚技藝才能,國家干養著徒增開支,發給諸臣員家既能充當力役,興許還能調教出一些日常工計,役滿之后可以挪作他用。

  俸祿兩項因有定制,雖然也都略有增幅,但整體增加的幅度并不大。今次朝會上,賞賜力度最大的,還在于賜會。

  這其中,三品及通貴賜物六種,分別是錢五十緡、絹百匹、雜彩五十端、金銀器八種、御馬一乘以及雜使物料二十斗。雜使物料就包括香料、面脂口脂、承露囊以及醴泉佳釀等等。

  五品以及于下,便循此標準逐級遞減,直至九品,仍有錢五千、絹十匹以及雜彩五端。

  這些賜帛并物,還僅僅只是官員們自己能夠領取到的賞賜。除了他們各自本身之外,各家命婦在進拜皇后的時候,仍能獲得比例相當的賜物。

  會這一項,朝廷自元月正日大朝之后便大酺五日,同時諸司各給公廨會錢以支所司職事官員宴會花銷,分別從三省的百緡遞降到諸分曹三十緡。

  除了對官員的獎酬之外,兩京及天下諸州,凡所民戶足役足稅者,一概免除開元五年的戶稅,官府不得加征。

  凡所靖邊將士,在伍者諸營慰勞,列勛卸甲者,州縣遣員撫問,以九品禮賜給佳節用資。戶有高壽八十者,具禮賜物依此。戶有七十者賜民爵一等,戶丁免役一季。

  群臣們本來就已經在極盡暢想今年賜會將會怎樣的豐厚,但朝廷的豪邁仍然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一系列的賞賜累加下來,幾乎已經超過了他們原本官職收入的一倍。

  像是通貴以上的大臣,雖然直接的錢帛賞賜并不算太多。可是其他的雜彩錦緞、金銀器和雜使物料之類,累加起來價值足以達到數千緡,至于那御馬更是有價無市的珍物,誰也不會傻到當市售賣。

  下品官員們雖然賜物不如長官那樣豐厚,但本身基數大,再加上俸錢這樣的基本收入的增加,收獲亦足可觀,起碼過上一個肥年是綽綽有余。更不要說各司官署還有分發下來的公錢宴會,既能與同僚們有聯誼之好,還節省了家庭本身的開支。

  須知下層官員每逢年節最大開支還是人情世故的往來,現在有各司官署提供宴會場合,只要不是醉心鉆營的求幸之徒,這一部分開支大可以節省出來。

  李潼雖然愛好生財興利,但卻并不以囤聚為樂。賺錢的最大意義,就在于把錢花出去,并且能花的高興。今年財政大收,當然是要與官民同樂。

  王方慶所公布的諸多賜會賞格看起來還不算如何驚人,但凡所賜授恩免,加起來卻已經達到了一千多萬緡之巨!基本上一場世博會舉行下來,稅錢的進項都在今日大朝上豪施出去。

  即便如此,朝廷的財政盈余仍有極大的富裕。不只民家戶主家財豐厚、當家爽快,作為一個帝王同樣如此。

  眼見到群臣幾次在大殿中蹈舞謝恩,那群魔亂舞的畫面雖然略顯滑稽,但這歡快的氛圍卻是分外的有感染力。

  當然這樣優厚的賞格不可能成為常例,今年除了財政豐收之外,也在于青海一場大勝證明了開元以來朝廷內外興治的碩果累累,是對過去數年內外努力用命臣員的一次集中賞賜犒勞!

  賞格公布完畢后,群臣們興奮未已,接下來朝廷又進行了一番人事上的年終調整。

  講到開元政治興盛有序,在朝眾宰相們自然功不可沒。所以自中書侍郎姚元崇以降,開元以來凡所擔任過宰相的官員,無論身在內外、在朝在野,俱加散官一級,就連已故宰相婁師德,都追贈司空。

  除了散秩的調整,宰相們的實際官爵也進行了一番調整。這當中,自行臺年間便追隨圣人興治政務的姚元崇,受封梁國公、實封兩百戶,并位加特進、罷知政事,以集英館大學士待制內館、為供奉班首,監修國史如故。

  聽到有關姚元崇的官職調整,群臣也都不免大感驚詫。雖然早有傳言猜測年前年后政事堂會有位置調整,但他們卻沒想到首先受到調整的會是姚元崇這個政事堂首相。

  實在是早在開元之前,姚元崇便已經是行臺主政官員之一,開元之后一直擔任宰相至今,朝臣們都已經習慣政事堂有這樣一位宰相的存在。現在乍聞姚元崇將要被罷相,多多少少是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其實不止朝臣們對此感到詫異,就連李潼自己對姚元崇的罷相也是頗感不適應。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希望姚元崇能夠繼續留事政事堂兩到三年的時間,這樣高端行政人才的繼任順序恰好能夠理得順。

  而且姚元崇在政事堂這些年,的確大大的為他分擔了許多的壓力。不說開元政治這么快便頗見起色,若非姚元崇坐鎮京畿,今年上半年他也不敢拍拍屁股便要御駕親征。

  但是從年中他凱旋歸朝的時候,姚元崇便頻遞辭呈。也并非故作高風,實在是在這個位置上呆久了,姚元崇也確實頗有幾分高處不勝寒的感受。

  他日常的言行舉動已經是群臣矚目的焦點,就連兒子參銓的經歷過程也廣受時流的評議。眼下大體尚能維持得住,可若長此以往,未來未必不會從小處翻車。

  見姚元崇請辭心切,李潼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至于罷相之后該要如何安置,他也廢了一番思量。

  如今的朝廷并沒有走中宗、睿宗的一番彎路,姚元崇雖已為相數年,但眼下也只年方五十而已。這對高級的官員而言,正是壯仕之齡,政治生涯仍然富余有加。

  大唐宰相離開政事堂后,若年事已高,多數是轉移到都省或九寺擔任長官、虛事榮養,若仍年富力強,則出京主政一方。

  姚元崇深諳政務,同時又有著極強的大局觀與應變能力。如果眼下青海問題還未解決的話,出任涼州都督是一個比較合適的位置。可現在若再放置地方,則就有些浪費才干。

  所以李潼干脆繼續將之留在朝廷,備問參謀的同時,順便帶一帶集英館這個將參制敕的后備機構。同時明年新律的修訂,李潼也打算讓姚元崇領銜。未來中樞人員配給若有失衡,也可就近將姚元崇起復為相。

  除了姚元崇之外,另一名宰相的調整便是不出群眾所料的劉幽求。劉幽求罷相之后,將會出任廣州都督并領五府經略,統籌管理嶺南道諸事,同時將廣州已經頗為繁榮興盛的海路商貿也加以監管起來。

  劉幽求作為圣人潛邸故員,一路伴隨圣人的成長,但也因此履歷頗有欠缺,沒有在地方上主政一方的經驗。這一次前往廣州,既是對履歷的完善,也是將朝廷最新的政令調整傳播到嶺南。

  除了這兩員罷相之外,禮部尚書王方慶進位中書侍郎,接替姚元崇。至于后補的宰相,則并不是群臣所猜測因州吏大舉而舉用吏部官長,而是從別司進補,御史中丞朱敬則進位御史大夫、參知政事。

  天意之所以難測,就在于彼此的身位不同。朝臣們以為今年州吏大舉,所以來年朝廷可能要將政令的改革推行到地方,但事實上來年地方并無大動,而是以修正典律為主。

  至于另一名補位的宰相,同樣也是一個殊榮加給,但卻并不是幻想著一門三相的李敬一,而是已經數度為相又幾遭罷相的李昭德。

  李昭德進位尚書左仆射并同中書門下三品,同時加磧北道大總管。除了原本坐鎮朔方的職權之外,另外又新加了一個任務,那就是發募漠南諸胡,重修溝通大漠南北的參天可汗道。

  參天可汗道是貞觀舊年太宗皇帝平滅東突厥頡利可汗之后,漠北群胡所開辟用于參拜大唐圣人的馳道,從漠北的可汗牙帳一直延伸到河曲的秦直道古路并直通長安。

  高宗后期,突厥死灰復燃,這一條溝通大漠南北的參天可汗道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開元以來,雖然三受降城的建立截斷了突厥默啜的南下之路,但大唐方面也并沒有繼續向大漠深處開辟。

  如今青海收復,吐蕃的勢力退縮回了本土中,暫時已經不足為患,那么仍然盤踞漠北的突厥默啜自然成了下一個戰略打擊的目標。

  朝廷任命李昭德為宰相,并讓其收募漠南群胡重修參天可汗道,一則是肅清漠南那些叛附不定的胡虜,二則就是為了大唐軍隊遠出漠北、犁庭掃穴而作準備,同時也給方經大戰的唐軍兩到三年休整備戰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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