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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1 來某成親,障車萬緡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冠冕唐皇

  神都城內,天街東的明教坊內,一戶人家正在熱鬧的籌備著婚禮。

  府邸的主人乃是侍御史來俊臣,同時也是今天婚禮的主角。從清晨開始,來俊臣便身穿著簇新喜袍,于家門之中接受賓客來賀。

  來俊臣雖然時譽不佳,但也自有一批黨徒扈從,因此婚禮籌備得頗為熱鬧。

  幾乎整座明教坊中都有各類應時應禮的裝點,坊民們哪怕不識其人,但既然居在神都,也都聽說過來俊臣的兇名,不幸與此類兇物同坊為鄰,也知求一個破財免災、不擾興致。

  但來俊臣雖然看起來滿面春風,心情卻并沒有表現的那么歡快,始終心存一份憂慮,一邊在家中與黨徒宴飲作樂,一邊不斷的向身邊人耳語叮囑。

  那些黨徒們自然也發現來俊臣的異常,當中就有人忍不住大笑道:“來兄莫不是擔心此日婚事會有波折?這大可不必,對門雖然是太原名族王氏,但不過一群枯骨為美、遠于勢位的閑流。但來兄你卻是圣眷隆厚、君王重用的當世名臣,那王家縱是膽大如斗,也不敢得罪來兄你啊!”

  來俊臣聞言后只是笑笑,他當然不是擔心女方親家反悔。今次將要迎娶的新婦,雖然出身士流仰望垂涎的太原王氏,但來俊臣自有手段讓對方折服。

  不同于舊年驟顯之際,來俊臣只憑著一腔兇悍狡黠與賭性做事,在經歷過一次打擊之后,他心中自有一份自以為真知灼見的感悟。

  雖然表面看來仍是如往年那般狂妄兇惡,但來俊臣卻明白他所作所為已經有了幾分謀而后動的味道。往年如此行事,是本性如此,如今再作此態,則是明白圣皇陛下需要他這么做。

  像今次拋棄發妻、另求新好,且直接選中太原王氏這樣的五姓高門。或有時流竊論是他貪慕高門時譽,想要借此抬高自己。

  當然來俊臣也不否認他對五姓女是有一些垂涎,但說實話也并沒有太過放在眼中。五姓世家自恃矜貴的禮法經術,本就是他心里沒有的東西。來俊臣也頗有幾分自知之明,從不覺得娶個五姓女能給自己人生帶來怎樣升華。

  之所以罔顧士林非議,強娶一個五姓女,一則自然是為了抬高自己的兇威聲勢,宰相門庭都求而不得的五姓女,他來俊臣能呼之即來。

  二則就是圣皇陛下并不反對,甚至鼓勵他這么做。須知來俊臣與太原王氏這樁婚事,可不只是兩家私下的交涉結果,來俊臣的請婚書那是在政事堂打個轉獲批的。

  圣皇陛下這么做,無非是借來俊臣折辱當世名族,特別是太原王氏這個本就讓圣皇陛下仍存怨念的人家。

  盡管高宗時王皇后出身乃是祁縣王氏,與來俊臣今日將要迎娶的晉陽大房之女不是一回事,但也總是共享一個郡望。毀謗一樁人事,不過只是一時的情緒發泄,誰又會去窮論究竟。

  有圣皇陛下的縱容和政事堂宰相的默許,來俊臣盡管也知圍繞此事時議沸騰,但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至于他此刻心神不屬,所擔心的還是與此事本身并沒有什么關聯的人,那就是已經歸都的代王。

  想到代王,來俊臣又是幾乎忍不住腸子都悔青,懊惱自己當時沒能強硬一點,頂住薛懷義的壓力,堅決不觸犯跟代王有關的人事。

  不過當時他也是心存幻想,覺得薛懷義既然如此氣勢洶洶而來,想必是有了能夠傷害到代王的手段,所以才忍不住想推波助瀾。

  他卻沒想到,薛懷義這個草包唯一手段就是耍橫,甚至連代王妃都頂不住,更在代王歸都之前便早早離開神都。

  代王的狠辣,來俊臣自有領教。薛懷義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來俊臣一個人,近日可謂是滿心凌亂,無有定計。代王歸都一來,他甚至連上朝與坐堂甚至都不敢頻繁參加。之所以這么急切操辦與太原王氏的婚事,也是存心給自己漲漲聲勢,盼望代王能因此有所忌憚。

  就在昨日,來俊臣還專程前往梁王府拜見,想要在梁王那里求點庇護。盡管梁王親口說代王歸都后便被拘在禁中、等閑不得外出,而他也在政事堂做好了局,不久之后便能將代王逐出神都。

  梁王口氣與神情自是無比的自信,也讓來俊臣安心不少。但歸家細忖一番,還是覺得梁王有些不靠譜,別的不說,早前梁王自己還被代王攆得狗一般亂竄、輾轉諸司、無有定職,這次就能篤定搞得過代王?

  好在外間觀察形勢的徒眾幾番傳訊,都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來俊臣繃緊的心弦也暗暗有所放松。

  很快,時間就到了傍晚,王家也派人入坊通知可以前往迎親。于是席中一眾黨徒們紛紛興奮起來,各自鼓噪怪叫,架著新郎便往坊外去。

  來俊臣本來是不打算親自前往迎親的,須知就在幾個月前,神都城里還有一樁群眾矚目的婚事鬧出了不小的風波。來俊臣當時雖然沒有親見,但那夜他可是還被魏王拘押在其府邸內宅角落里,單單聽到的動靜便已經足夠腦補出畫面。

  但這會兒眾黨徒已經酒氣上涌,只想風光湊興,人群中他的好友衛遂忠更是大叫道:“來兄能娶五姓女,我等從者都感榮耀,趁此登堂見見五姓世家是怎樣的門風華美!你這主人若不親往,我等從者又能得幾分見重!”

  衛遂忠這一叫嚷,眾人也都大叫附和,將此當作人生難得高光時刻,不愿留下遺憾。卻不過眾人熱情,來俊臣心里也自有幾分得意,擺手大笑道:“你們都是我的至交良友,親家豈敢怠慢!同去、同去,今夜總要出入盡興!”

  眾人將來俊臣架上坐騎,鬧哄哄往坊外而去。好歹來俊臣還存幾分理智,阻止徒眾們直上天街,只延坊間橫街往新婦家居的修行坊而去。

  修行坊坊吏們也早得知會,坊門大開供迎親隊伍出入。雖然來俊臣一行迎親隊伍極盡招搖,但卻有一點不美那就是坊間觀禮者實在不多,多數坊民都門戶閉緊,不敢迎湊這樣的熱鬧,也使得這一份喧鬧頗有一份孤獨與尷尬。

  來俊臣入坊眼見此幕,心中大有不滿,擺手指揮黨徒們沖進街曲打砸那些大門深掩的坊戶,喝令他們門前堆柴生火,為自己的婚事助興。

  修行坊坊街上,有一道頗為醒目的沙堤,直通坊內一大戶人家,正是宰相豆盧欽望府邸。這沙堤乃是宰相專屬的殊榮,尋常坊民出入坊間,是絕不準私行于上的。

  不過來俊臣并其黨徒們哪管那些,尋常小民婚嫁尚且可以免于宵禁約束,堂堂來御史大喜,行一行宰相沙堤又有何妨?

  這群人不單專行沙堤,甚至有人興之所至還特意拋沙揚土、破壞沙堤,自有一種將宰相尊嚴踩在腳底的恣意歡快。

  如此一番喧鬧,迎親隊伍終于抵達曲里新婦之家,乃是尚方監主簿王慶詵的府邸。

  此時這府邸也是門戶大開,已經做好各種送親的準備,只是整座府中并無婚嫁的熱鬧,在這深秋夜中反而透出一股悲涼,出迎的族人們一臉寡歡,甚至就連那彩帛扎裹的燈火都顯得空洞無比。

  來俊臣一行人自然不理會王家是如何滋味,鬧哄哄登堂去,更有徒眾們興致盎然的戲弄迎親諸禮。但王家結了這樣一門惡親,本就有苦難言,更是不想看來俊臣黨徒們于此戲鬧招搖,只求快快將人送走了事。

  王家這種冷淡態度,自然令來俊臣大為不滿,不過念及終究是自己婚事,倒也沒有將這份不滿發泄出來,只吩咐將新婦架上婚車,歸家自作戲樂盡興。

  隊伍再行上坊街時,突然前方當街豆盧欽望門庭大開,一批壯卒自其家門內涌出,架設起各類障車器物,甚至就連門前列戟都被架在了道路正中充數。

  眼見到這一幕,來俊臣不免一樂,笑語道:“我與豆盧相公平素沒有什么交情,不意相公能有雅興,使派家人為我助樂,該要入前見一見。”

  障車之禮淵源已久,最初不過是給婚禮增添樂趣的戲鬧方式,后來雖然漸漸演變成惡俗,多被奸猾者用來敲詐財貨,小民人家深受其苦。

  不過來俊臣跟豆盧欽望本就沒有太大交集,自覺對方也不會借障車為難他,真要對他有不滿,當時在政事堂大可直接否定這樁婚事。

  因此眼下他心情還算輕松,臉上帶著笑容策馬上前,可是等到行入那障車柵欄近前,看清楚站在那里一人之后,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頭腦也是一片空白,緊接著身軀更是斜斜栽落下馬。

  后方諸黨徒見狀后忙不迭上前扶起來俊臣,來俊臣卻揮手推開眾人,匆匆入前向著對面障車眾人里的一個魁梧大漢深施一禮,并顫聲道:“請問楊九公,代王殿下是否、是否在此?請九公引見,卑職親望拜見殿下!區區卑人行禮,豈勞貴人近者親來助興,殿下凡有所教,卑職無敢違背!”

  楊思勖抱臂站在柵欄后,望著來俊臣冷笑道:“殿下入坊訪故,卻被你徒眾喧擾得雅興全無!想見殿下,先把坊街沙堤修好。豆盧相公體面,豈容狂徒踐踏!”

  楊思勖嗓音極高,特別在對面鼓樂喧鬧悉數停止的情況下,更是直接傳到了豆盧欽望府內中堂里。

  聽到外間傳入的聲音,堂中豆盧欽望老臉上頓時泛起一絲苦笑,看了看坐在對席的代王殿下,更覺滿心苦澀與無奈。你要搞來俊臣,搞就是,為啥要把老夫拉下水啊!

  代王今日突然離宮入坊訪他,豆盧欽望心中已經隱隱感覺有些不妙,匆匆自政事堂歸邸,希望趕緊將這個麻煩貨打發出門。

  他不是沒想過眼下這種可能,只是心中還暗存期望,代王歸都不久,未必會對都內人事盡知。再說眼下的代王處境也絕不從容,再專程入坊刁難得罪來俊臣,在豆盧欽望看來實在是有些意氣用事。

  可是代王在堂東拉西扯,對豆盧欽望幾番暗示送客都視而不見,也讓豆盧欽望越來越覺得不妙。但他還存一絲幻想,這是代王與來俊臣之間的矛盾,代王在他家無非要一個歇腳的地方,接下來無論再怎么,他不過問、不插手,務求不沾身。

  可是現在,代王非但拿他沙堤被破壞當借口,甚至連他門前列戟都被拿去攔路。他要知道代王做得這么絕,索性自己親自把沙堤用那列戟給揚了!

  偏偏代王還一臉知心的望著豆盧欽望,口中則說道:“相公不必為此雜事煩憂,且不說我與來某本就積存齟齬,單單今日在堂做客,見他黨徒如此囂張,于情于理,不能袖手旁觀!”

  豆盧欽望苦笑一聲,抱拳道:“民間婚喪,本就不以俗規約束,殿下難得過府,不必為此閑事擾了興致,明日再著縣府衙官使人修整即可。”

  “宰相自是百官領袖,群臣的表率,所涉諸事,又怎么會有大小的區別。我使員眾外出問責,或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卻絕不是吹毛求疵!”

  李潼正色說道,望著豆盧欽望已是一臉的不滿,老子就是拿你做幌子,還跟你講理,你越抗拒,我越興奮。

  他又抬手指了指樂高說道:“且將阿九召回,讓豆盧相公家人出面。否則來某還要以為我是挾私報復,不能明見他自己已經逾越了尺度!”

  樂高聞言應是,邁著小腿匆匆出堂,不久后便與楊思勖一同回堂,楊思勖更上前叉手道:“稟殿下,來俊臣聞教后,已經親自去修補沙堤。”

  豆盧欽望聞言后臉色更是一苦,同時不免驚異的看了看代王,詫異于來俊臣那樣一個兇人竟對代王如此忌憚,僅僅只是一個家奴傳話,竟然嚇得自己親自去修補沙堤。

  兩人舊怨他自有聞,但日前來俊臣幫助薛懷義打殺了代王近人,豆盧欽望也是知道的。來俊臣事后并沒有受責太多,甚至還有幸能娶太原王氏女,雖然當中曲隱豆盧欽望也自心知,但也多多少因此影響了他對有關代王的判斷。

  講到在時局中的尷尬,豆盧欽望較之代王更有甚之。他之所以苦守宰相這個位置,甚至都跟貪戀權勢無關,況且在政事堂中每天過得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唯恐違逆圣意,也實在享受不到絲毫身為宰相的威嚴與權力所帶來的快感。

  之所以還要絞盡腦汁保住這個位置,純粹是因為被架的太高了,根本就找不到機會從容退下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而他現在的處境已經到了不進則廢,一旦沒了相職,滅門之禍可能就會接踵而至。

  所以,豆盧欽望所奉守的原則就是明哲保身、誰也不得罪。

  甚至今天代王登門的時候,他還不乏真摯的跟代王解釋一番近日政事堂對代王一系頻頻施壓,他只是被梁王脅迫附從,希望代王能夠理解他的苦衷。

  這對豆盧欽望而言,已經是極為誠懇的表態。他甚至都暗示代王,只要能夠保證他平穩落地、退出政事堂,他愿意將自己的權位拱手相讓,甘心回關中做一個老農夫。

  不過對于豆盧欽望的懇求,李潼只是充耳不聞。身在什么樣的位置,就要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宰相你做了,俸祿你享了,遇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天下間哪有這么好的事!

  況且眼下他所追求的,已經不是一個政事堂席位能夠滿足。他已經非常厭倦武周朝這妖風四起的氛圍,在這樣的氛圍之下,任何民生國計的實務都無從談起。

  漕運這么顯而易見利國利民,能為國家增加收入,能促進南北融合,甚至還能保證百官俸祿所出的事情,居然就被當作一個攻擊他的下手點,逼得王方慶一籌莫展,甚至給他出餿主意。

  讓你們當個人,真是難為死你們了,既然都不想好好過,老子充啥憂國憂民的圣母,看誰路子野!

  李潼不再跟豆盧欽望交談,只是坐在席中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其家中堂布局擺設,尬聊了一下午,倒也沒有什么好看的。

  如此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哭喪著臉的來俊臣才被豆盧氏家人引入,這會兒早已經沒有了迎娶五姓女的意氣風發,甚至就連那喜慶袍服上都滿是沙塵,讓李潼懷疑這家伙是不是登堂前抓了一把沙土灑在自己身上。

  “卑職拜見殿下!”

  登堂后,來俊臣先向李潼見禮,然后又轉向豆盧欽望,沉聲道:“幸得圣皇陛下恩許,諸政事堂相公見證,卑職能攀附高第,一時忘形,兼徒眾粗鄙失禮,竟踏傷豆盧相公沙堤,實在罪大……”

  講到這里,他的語調生硬干澀,并沒有多少歉意在其中,反而有一種忿怨的語氣。

  這也是他在外這段時間苦思冥想,才拿捏好的一個態度。如果代王是直接當街攔路刁難,那么來俊臣也只能認命,叩地請饒,至于代王會不會放過他,那就要看代王心情了。

  可現在代王卻在豆盧欽望府中發難,將這位宰相也牽連進來。來俊臣自知代王近日跟宰相們頗有不睦,與豆盧欽望之間也絕沒有為其仗義出氣的交情,既然這么做,想必是要借自己的兇名給豆盧欽望一些施壓。

  豆盧欽望聞言后心中自是一嘆,但在代王面前,也犯不上跟來俊臣低聲下氣的解釋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敷衍幾句。

  “離都一段時間,巧逢來御史你再結新歡,對方是什么門庭?”

  聽到代王語調輕松隨意,來俊臣心里暗松一口氣,自知這態度算是迎合了代王的心意,起碼此夜不必擔心人身安全,連忙又恭聲道:“乃是太原王氏晉陽大房,尚方監主簿王慶詵家中次女。卑職自知出身寒傖,絕難匹配如此名門高第。但也幸生于慈氏圣皇掌御之天下,才用不循一法,野士各有所進,君恩庇下,不問高低,寒素服紫,下士……”

  他還是擔心代王一時怒氣,對他痛下殺手,所以言辭中緊扣他迎娶王氏女是得了圣皇陛下恩許的,希望代王能有所克制。

  “即便不論君恩博大與否,此類在朝不能匡正規矩、在庭不能謹守禮儀的名門敗類,來御史勢位顯在,配之綽綽有余,倒也不必過分自謙。但懂得感知君恩總是一樁好事,相別三日,倒讓人有刮目相看之感。”

  李潼嘴上這么說,視線卻暗瞥豆盧欽望。

  豆盧欽望自是被瞧得一臉尷尬,同時心中也是暗暗有怒,只覺得自家這一下午珍饈進奉都喂了狗,還要被如此指桑罵槐。

  至于來俊臣,則就恭敬得多,并不因代王如此貶低自家丈人而有絲毫惱怒,反倒因為自己被夸而略有感動,忙不迭又叩首道:“舊年唯恃皇恩,多有恣意,自從被殿下道左教訓之后,卑職痛定思痛,不敢忘記殿下教令。但朝中幸進邪流實多,如卑職這種唯奉刑典、專注一事的卑才也不能免于迫害,偶有失守便……”

  這樣的話由來俊臣口中說出,怎么聽怎么覺得奇怪,但也不得不說,單單刑事這一項,來俊臣真是一個任勞任怨的人才。

  “刑事不需訴我,但事外卻有人情。你有沒有觸怒我,不必今日議論。我今日入坊,也不是專為問責你,此事還有后應,余后再說。既然今日遇上了你的喜事,也就湊一湊幸,一萬緡障車錢,即刻著人送至豆盧相公府上,代我多謝相公今日款待。少一錢,禮車不準出坊!”

  豆盧欽望聽到這話,忙不迭起身擺手道:“這不必、大可不必……”

  然而來俊臣對他的話卻恍若未聞,只是又對代王作拜道:“卑職一定謹遵殿下教令,即刻著人將禮錢奉送相公邸中!”

  李潼站起身來,對豆盧欽望點點頭,并說道:“今日與相公座談論事,不覺夜深,叨擾過甚,告辭了。”

  說完后,他便邁步往堂外行去,自有一眾親事入前拱從離開豆盧欽望家門。

  “殿下請留步、殿下!此事大大不妥、不妥啊,請殿下收回……”

  豆盧欽望還邁著老邁步伐在后方追趕,希望留下代王收回這個指示,來俊臣的錢,他真是無福消受,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到底弄啥咧!

  然后李潼行出其府邸便即刻上馬,并策馬離去。至于他的目的,當然是讓來俊臣敲開豆盧欽望的龜殼,燉上一鍋高湯。

  來俊臣站在豆盧家大門前,看著神情復雜的豆盧欽望冷笑道:“請豆盧相公歸邸暫候,卑職即刻著人將障車禮錢奉上。”

  豆盧欽望掃了他一眼,并未答話,轉身退回了家中。

  來俊臣這會兒心情同樣不算好,代王的意圖,他當然有領會。整人是他的使命,弄誰不是弄,更何況豆盧欽望在他小本本上一直挺靠前。

  起碼在做成這件事前,他不必擔心代王會繼續找他麻煩,盡管代王也說了,前事不會這么簡單過去。但能安穩一刻是一刻,興許梁王發威,不久后真就搞定代王了呢。

  但話說回來,一萬緡,真他媽的挺心疼!代王這小子,真是不講究,薛懷義那種渾貨差使他起碼都有點表示,可代王一邊差使一邊敲詐,真是豈有此理!

  想到這里,來俊臣又恨恨看了一眼豆盧氏門庭,你們最好保管好我的錢,少了一錢,就多奪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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