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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4章 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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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齊臺上,楊間微微低頭,有些無法直視自家老師。

  他自問天賦已是大周頂尖,莫說同輩,即便放眼古今,楊間自問也無幾人可以超過自己。

  直至自家老師先是傳授了自己‘元陽九轉’,又賜予了自己‘顯圣真君神位’后,他心中僅有的一點自負就碎的干干凈凈。

  無他,著實太過晦澀與艱難。

  比起自己從未用心卻反而一修即大成的諸般外道來,何止是天上地下?

  對于楊間的心思安奇生洞若觀火,見其低頭,淡淡問道:“你可知,為師為何不傳你神通?以至于你空有比擬佛門金身的肉身,卻無有神通可用?”

  “這弟子不知。”

  楊間心頭一震,旋即又低下頭:“老師,定是為了弟子好”

  自己的不同,最初他并不知曉,直至與其他修行者結識攀談之后,他才驚覺,自己所學與任何修士都不相同。

  不是道、佛、神、妖、魔、鬼、儒等正道,也非陣、劍、器、丹、符等旁門,與最為相似的大周軍中武道也并不相同。

  他雖然不曾開口詢問自家師尊,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心中沒有疑惑。

  “神者為心,神通如心通,神通只不過是心之外顯,心越高,則神通越高元陽九轉以體稱道,神君位則是心神磨礪,二者皆成,則身心無礙,神通自成。”

  安奇生淡淡開口。

  通曉楊間前世今生的他自然清楚,他欲要破去其畢生最大的劫數,開啟新生,所需要的絕不僅僅是神通的多寡,而是心神的強大。

  如若不然,他縱活過萬載,也不過虛影而已。

  正因如此,分明已弱冠的楊間,在道一圖的探查之中,仍為‘0’。

  不破此劫,他甚至算不上存在!

  楊間似懂非懂,卻還是一一記在心里,消化許久,方才問道:“老師,近年來弟子每每入定都會自天地之中悟到一些神通,這是否是弟子的心靈契合了天地之中的某些道理?”

  “萬般法道盡歸于天,冥冥之中自有萬般法訣神通,你悟到,是你悟性尚可,是否契合,日后你就知道了。”

  安奇生心中喟嘆一聲,卻也沒有多言,只是擺擺手,讓楊間退下。

  一縷靈機承載諸道,貫穿古今,此界自古而今一切神通秘法都在靈機之中蘊含,可那絕非輕易能夠悟到的。

  楊間所說之契合,自然是有道理的。

  可究其根本,是某些存在,想要讓他悟到罷了。

  如若不然,他的悟性更勝楊間不知凡幾,早已將此界古今傳承盡數烙印于心了。

  天齊臺上神光繚繞,點點靈機化作的雨點拍打在各處,發出沙沙之音。

  似有烏云匯聚,遮蔽天日,風將起,暴雨將至。

  “每逢祭天大會,南瞻各處必將有風云匯聚,以大周為最,大雨數年不停,直至祭天之后,方會雨過天晴,數萬年里,從未有過例外”

漸起的風雨之中,龍行易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其踱步風雨之中,如凡人般拾階而上,任憑風雨拍打流蘇,帝袍,劍柄,龍靴  “先生可知,四萬年前,是什么撲滅了夏滅之后仍不停息的戰火嗎?”

  駐足天齊臺邊緣,龍行易緩緩抬頭,視線落在背對自己的道人身上:“是一場綿延三百三十三年的大雨,那場大雨近乎淹沒了大半南瞻,徹底澆滅了南瞻天地的戰火,也澆滅了大周,大梁,羽化三帝朝之祖掀起的統戰之火”

  “這,便是祭天由來!”

  咔嚓!

  電蛇滾走烏云之間,帶來剎那光亮,旋即,帶來更為深層次的壓抑感。

  “人言登高望遠,可越是站得高,就會越發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感受著雨氣撲面,安奇生心有感觸。

  越至高處越難行,修為越深,境界越高,越是能夠感受到那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看得到天地廣大,懂得自身渺小,起碼好過不知高低大小!”

  龍行易踱前幾步,與安奇生并肩而望,平淡的語氣之中卻似有無邊波瀾起伏:“我這一生來之不易,更不愿俯首誰前!”

  遠眺墨色天穹,龍行易心中似有烈火熊熊。

  前世諸神歷劫歸來,大地傾覆的慘烈似在眼前閃過,此生,他絕不愿將自己的生死再交給‘天意’。

  安奇生看了一眼身側的這位‘重生者’,淡淡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你將大周四萬年藏書盡數予我,卻不知,所求為何?”

  “呼!”

  龍行易后退一步,袖袍一抖,拜倒在地:“大劫將至,唯愿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助我大周一臂之力!”

  重活一世,他連天地都不曾祭拜過一次,世間神魔更從不看上一眼,唯有這一拜,他心甘情愿。

  前世,他囚于樊籠之中,每日僅能與藏書為伴,雖修為尋常,卻通曉古史,更曾經歷過那一段動亂歲月。

  深深知曉,面前之人是何等存在。

  古史關于他的記載只有‘有異人天降,傳法天下,有教無類’這么一句。

  可那一手開辟了歲月之中第一個大一統帝朝的‘禹’,承道開儒,梳理綱常,鼎定禮法的夫子,一道五色橫行寰宇,堪稱諸紀第一妖的‘孔雀’。

  那足踏汪洋,頭頂須彌,撼動天地的巨魔.

  皆是其弟子!

  被無數人公認的圣下十神通中,除卻皇極驚世,七寶妙樹之外,其余八大神通,盡皆與其有關!

  這,是真正有著再造乾坤之力的蓋世巨擘。

  古往今來,比起更高者,也只有那自開天辟地就存在的那幾位了。

  “助你?”

  安奇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既知曉我是誰,又怎么會奢求我會助你?”

  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夏的一切皆與他有莫大的關系,哪怕這關系差了一重,卻終歸有著香火之情。

  “前朝之滅,不在于人,而在于天!夏滅縱無周替還有大梁,羽化,無有此二朝,也會有其他!大周,至少承接前朝法制,更尊崇儒術!”

  龍行易長拜不起,見道人不語,終于咬牙,心中有了決斷:“我有一言,可見心意!”

  “哦?”

  安奇生眸光一動,有些驚訝的味道在內,似沒想到龍行易會有此決斷。

  “我非此世之人,而是來自未來!”

“.那日死去,我不曾去往幽冥,也不曾被誰人擒拿,只是渾噩如孤魂游蕩在天地之間  我見到戰火彌漫天下,大周乃至南瞻,四周盡被天傾所脅,神威如獄,只需一指,千山也崩,萬水都要干涸.

  我見血雨天降,染紅山河湖泊,大周繁華之地,盡成廢土,千萬里人畜無影,墳塋也無.

我見群星搖曳,神靈呼喚天河,清洗天地,無數修士,凡人在天河水中骨肉成泥,魂魄盡散  曾經,我只想獨善其身,可如今,我想要做些什么.”

  龍行易本以為吐出自己藏了萬年的隱秘心中會有不舍,卻不想一開口,心中竟極為暢快,似大石落地,說不出的輕松灑脫。

  蒙塵的心靈,漸漸透出光華。

  安奇生靜靜的聽著,與自己所知一一對應,直至龍行易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濁氣,方才開口:“這般隱秘,他想必壓抑許久,為何如今又要說出來?”

  “為何要說出來”

  龍行易微微一怔,面上浮現一個意義難明的晦澀笑容:“或許,我內心深處,也想著逃避,也想著有那么一個人,能夠將這些支撐起來”

  少有的,龍行易露出一絲軟弱。

  他本以為自己已然將心靈打磨的堅不可摧,可直至此時,剖析內心,他才漸漸明白。

  自己,也不是以為的那般堅不可摧。

若再無其他選擇,他只能硬抗,至死無悔,可若別有選擇,心中終歸是有著一抹不切實際的希冀  “許,我內心深處,也想著逃避,也想著有那么一個人,能夠將這些支撐起來”

  嘴中咀嚼著龍行易的話語,安奇生心中突也有些觸動。

  龍行易如此。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玄星,皇天,諸神,巫神界.

  相比龍行易,他心中壓著的,背負的,還要更多得多。

  龍行易尚可求諸于自己,可自己,又能去求誰呢?

  細密的雨點之中,安奇生緩緩合上眸子,許久之后,方才睜開,恢復了淡然。

  “你要我如何幫你?”

  時光荏苒,來去匆匆,不為任何人多做停留。

  帝都的雨已下了兩年有余,哪怕這雨并算不上太大,可道道水流經由九十九城區流出,垂流在蟠龍峰上,卻如瀑布一般倒懸千里,蔚為壯觀。

  “這雨下的,未免太過反常”

  一襲單衣罩體的喬摩柯走出馬廄,望著烏壓壓的天穹,心中不免蒙上了一層陰影:“應情不知身在何處”

  一別兩年,喬摩柯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

  掃了一眼馬廄之中的異獸靈馬,一轉身,化作流光遁地而去,府內的諸多禁制本也困不住他。

  “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朦朧霧氣之中,林伯尋負手而立,看著遠遁而去的喬摩柯,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萬法朝宗,氣運匯聚之時,這些身懷大氣運者,果然就有著變故。”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前者更比后者重要。

  對于林伯尋來說,尤其如此。

  祭天之日,天下氣運紛至而來,地與天接,足以壓制任何身負大氣運者!

  若要行‘借命’之舉,再沒有哪一日,比祭天前后更為適合的了,哪怕是背負純青,純金命格者,在這一日,也不會再遇難成祥。

  因為,這本就是氣運回流,天命更迭之時!

  咔嚓!

  雷龍滾走,天光大亮,照徹帝城。

  帝城各處,一道道眸光穿透雨幕,望向那巍峨皇城。

  只見雷龍滾走,自天而地,其所攀附之處,赫然是一座高不知幾千幾萬丈高臺!

  那高臺天青之色,肅穆恢弘至極,如同天脊般深入雷云之中,似要與天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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